南宮敬和成三扶著如畫的手微微一顫,玉容丹。

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成玨,卻發現他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樣子望著秦音。好似什麽也不知道一般。

一時間,茶室裏又安靜了下來。

成玨緩緩的張嘴,說:“鳳閣主,既然這藏寶圖已經現身了,那麽秦音和橙兒我們都可以帶走了麽?”

秦音聽到他這句話,猛然轉頭看向他,竟是不認識了一般,他讓秦音感到從心底裏湧現的深寒。

鳳九一挑眉,嘴角微微翹起:“藏寶圖?在哪兒?我可是完全沒看見!”

成玨神色暗了暗。

南宮如畫聞言,望著鳳九說道:“藏寶圖一直都在我身上收藏著,我將藏寶圖送給了秦音,便由她決定。”

語畢,他微微掙脫了南宮敬和成三的攙扶,慢慢的轉過身,抬手撩了發絲垂到胸前,露出了錦袍上那繡工精致,仿若一從真正的嬌豔欲滴的牡丹圖。

又一陣窸窸窣窣聲之後,身上的白色外袍連同內裏的衣衫盡數滑落,堪堪掛在他微微彎曲的手腕處。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氣。

精致白皙的皮膚上,一副精美的山水畫占據了整個背部。

南宮如畫輕聲說:“這便是藏寶圖。當年母親過世之前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紋刺於我的背部。真正的那副卷軸已經被付之一炬。”

秦音雙手捂住自己的就要控製不住驚呼出聲的嘴,雙眼淚水朦朧。

那年他才四歲,是如何耐住這一針針刺在肌膚上的疼痛,一天複一天,忍受了幾個月。

其後又是如何承受得住七屍蝕肌丸的折磨?

成三問:“鳳閣主可備有紙筆?拓下此圖,便是可以交差了吧!”

鳳九也被眼前的這一幕震懾住了。

自義父接下這個任務,這許多年過去了,損失無數門人,竟是一絲一毫的都不曾有過線索,沒成想,這傳說中的藏寶圖卷軸竟然早早的被毀去了,成為了一副紋刺在背部的山水畫。

“無需拓下,隻要將背部的皮膚盡數剝除即可。”南宮如畫清冷的聲音再次傳來,可是說出的這句話卻瞬間震懾了所有人。

他竟然說剝除整個背部的皮膚,甚至於那說話的口氣讓人覺得,他的這個決定根本不是用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南宮敬瞬間紅了眼,成三握住他的手輕輕的戰抖著。

這是他們的親人,是他們一直都在尋找的親人。

秦音顫著聲音:“夠了,如畫,我不要藏寶圖,即便今日我秦音注定命喪於此,我也從未曾後悔過。我隻希望你能好好的。”

南宮如畫微微側過頭,眼角一點點餘光能看見身後的那女子:“秦音,幫我照顧好洪稠和歸雲山莊,可好?洪稠一輩子為了母親和我能躲避追殺費盡了心思,他的情我還不起,所以以後我把他交給你,你替我好好照顧他,也照顧好歸雲山莊,可好?”

“不要,要照顧他們你自己做便好,我不要!”秦音哭著拒絕。

“我以為終我一生也無法體會到母親說的心裏記掛著一個人的思念和想要為誰做一些事的感情。能於今日此時方才明白,也不枉費來世上走一遭了。”

就在眾人尚且回不過神的時候,南宮如畫猛然地抽出南宮敬腰間的長劍,奔到茶室門口的位置,抬起手臂掩了前胸,回身,最後望著秦音。

洪稠迅速地攔在了想要衝過去的眾人麵前:“少主子說過,這是他最後的決定,請你們……”他哽咽了聲音,終是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我知道這樣太殘忍,不忍心你看著,你閉上眼睛。可好?”如畫對秦音說。

秦音哭著搖頭,卻不願意他真的做到這樣,藏寶圖什麽的,她不要。她隻要這個認識的時間雖不長,卻最讓她擔憂的少年能好好的活著。

如果可以,如果她可以走,可以跑,她一定要衝上去阻止他。

提劍的手背在身後,使足了氣力用劍的側鋒在自己身後狠狠地劃了下去。

“啊……”茶室內響起秦音高叫的聲音。

如畫由始至終麵露微笑,那唇色已經比他的皮膚更白,顫抖的無法說出一個字,目光卻從沒離開過秦音的臉。

當南宮如畫手中拿著一塊被剝離下來的山水畫的時候,他甚至還不忘記在自己的衣袍上擦拭掉血跡。

他舉起藏寶圖:“……如此,才算的上解脫。”

話落之處,他再也無力支撐,軟軟的倒向地麵。

“不要——”

茶室內的眾人都隻覺得自己好似被一陣強力道衝開了去。

待氣息稍微平息之後,眾人再看,秦音跪在了南宮如畫的身邊,用力的扶起他,躺於自己懷中。

秦音已然淚流滿麵:“如畫,如畫,我不要藏寶圖,我隻要你好好的,好好的陪著我在小花圃裏曬太陽,喝水果茶,還有洪稠,還有橙兒,你說過的喜歡橙兒那麽活潑的樣子。如畫……”

南宮如畫在她懷裏慢慢的再次睜開了眼睛,顫巍巍的抬起手,將一直抓在手裏的山水畫交給秦音:“我喜歡你,這是我唯一能送給你的!”

“藏寶圖什麽的我不需要,我也不要幫你照顧洪稠,更不要接管你的歸雲山莊,那都是你的,我不要!你喜歡我便好好的活著,陪我曬太陽。種更美麗的花,給我做香粉。”

“好,今後我便種更多的花草,隻給你做香粉。”南宮如畫輕聲說。

其他人誰也沒走過來打擾他們,甚至一直想要藏寶圖的鳳九也僅僅是站在秦音身後。

“你是男人,答應我的便不可反悔!”秦音說道。

“好,不反悔,如果有下一輩子,我必定隻做你的花匠!”南宮如畫想要抬手,卻再也沒有力氣。

秦音抓著他的手握著。

“你的脖子傷了,讓成玨給你包紮如何?我等你。”如畫目光落在秦音的脖子上。

那是她在剛才那一瞬間,鳳九想要抓住她的時候,手中的折扇在她脖子上留下的傷痕。他根本敵不過那突然來的力道。

或許剛才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哪裏來的一股強力道,但是鳳九卻知道,甚至也隻有他清晰的看到了,那股力量從秦音的身體裏突然的爆發了出來,他更驚奇的看到,秦音站了起來朝南宮如畫跑了過去。

她的腿……

“對了,成玨,成玨,快過來。二師父也來。”秦音回頭在眾人中尋他二人。

成玨和顧鴻儒慢慢走到他們麵前,蹲下:“丫頭……”顧鴻儒輕聲喚。

“二師父,您趕緊把把脈,如畫傷的很重。”秦音說。

顧鴻儒動了動嘴唇,一個字也沒說,接過秦音遞來的手腕,把脈。

他想告訴丫頭,其實當如畫承認吃了玉容丹的時候,就已經無救了。而背後的這傷,就算是成閑庭那老家夥在這裏,怕是也一樣救不回的。

可是他看見秦音那雙眸中殷切期盼的樣子,便什麽也說不出口。

成玨從懷裏掏出一顆藥丸塞進南宮如畫的嘴裏:“大還丹。”

秦音抬眼看著他,她看不懂這個男人。時至今日,她才發覺,自己從來都沒看懂過成玨。

南宮如畫,咽下大還丹,其實這個時候吃或者不吃對於他來說都沒有太多的作用了。

茶室裏靜靜的。

很久之後,南宮如畫再次睜開眼睛,輕聲對秦音說:“我有句話想悄悄告訴你。”

秦音看著南宮如畫的臉色好似比剛才好了一些,甚至嘴唇也能有些血色,覺得稍稍安心了些,便俯下身子,將耳朵盡量靠近他。

南宮如畫說了什麽,其實瞞不過在場的眾人,那些人的武功都不弱。

短短四個字。

話落,手落。

秦音抬頭正要欣喜的說什麽,卻抬頭隻看見如畫閉上眼睛,手從自己掌心滑落的瞬間。

“不——”

如果說之前那強大的力道沒人知道是從何處爆發的,那麽現在眾人怕都是明白了。

隨著秦音的一聲帶著無比悲愴的驚呼響起,從她身體裏同時再次爆發了比方才更是強勁的力道。

而這次眾人更甚至看見了,秦音周身泛起宛如皎潔的月光一般的白色光芒,漸漸的將兩人包圍了起來。

“秦音!”成玨驚得大叫。

想要伸手去拉扯秦音,卻被這白色的光芒狠狠地彈開了去。

南宮敬和成三想要衝過來的想法便硬生生的止住了。

成玨後背撞到茶室的梁柱上,滑座在地上,他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黑血,一手撐著地板,抬頭看著室內那一團白色的圓球,昏了過去。

顧鴻儒上前給成玨把了脈,神色有些驚訝,又有些驚喜,返身看了看那白色越發閃耀的圓球,叫了李大膽過來,扶著成玨起身,安置在一邊的椅子上。

鳳九從未見過如此的光景,已經被震驚的無法發出一絲聲響。

而那些從月影山莊就一直伴著秦音的人,更是被自己所看見的驚得完全忘記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如果說曾經還有不相信月光之神存在的,估計經過今天之後,也會信了。

此時,眾人的眼前就是那天上的圓圓明月!

好一陣過後,這輪明月慢慢的黯淡了顏色,被包圍住的兩人漸漸顯露出身影,直到月光完全消失。

秦音和南宮如畫還是之前的樣子。

秦音轉回頭,看了看眾人,悵然一笑:“如畫說,他累了想睡覺,我們不要吵他吧。回家可好?”

南宮敬點點頭,回:“好,二哥三哥這就帶你回家。”

秦音回頭望著好似沉睡般的南宮如畫,手指輕輕從他臉龐拂過:“如畫,我們回家。”

話音落下,人也隨之傾倒。

顧鴻儒第一個衝了過去,把脈之後說:“丫頭沒事,太累了。不過如畫……”

“如何?”南宮敬和成三同時問道。

顧鴻儒看了看鳳九,說:“都先回去吧。丫頭的脖子傷到了。”

於是南宮敬抱起秦音,成三抱起南宮如畫,李大膽背上成玨,便出了茶室,往臨園外等著的馬車去了。

鳳九站在屋內,久久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