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可現在住的房子是爺爺去世後留給她的。雖然在郊區,交通不便,但對夏可可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因為這裏不僅可以遠離一切令她不開心的元素,最主要的,這裏有爺爺生活過的痕跡。
從墓園回來後,夏可可的頭痛病就發作了。就水吃下一粒頭痛藥,連衣服都沒脫就在地下室工作間的**睡下了。
近來夏可可頭疼的頻率越來越高了,她服用的這款頭痛藥雖說抑製效果最明顯,副作用也最大,醫生勸告她盡量少吃。可區區一粒就能讓夏可可身上所有疼痛感都消失不見的好東西,她又怎麽能控製得住呢?
夏可可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前,好像隱約聽見一絲動靜。醫生說這款治療頭痛的藥的副作用就是會輕微致幻,難道她已經開始產生幻覺了嗎?
能看到爺爺嗎?好想爺爺啊。
夏可可的眼皮開始不受控製的垂下。她試圖睜了睜眼,卻發現身體根本動不了。終於,沉重的雙眼徹底闔上,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小秋?”顧嶼握住夏可可的雙肩,有些不知所措,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水。
小秋?
怎麽還是早上那個夢?
夏可可愣住了,思緒飄到半空中。難道做夢還能像看電視劇似的,斷片之後還能重啟?夏可可正驚訝自己居然做起了連續劇夢,眼前忽然出現一麵鏡子。鏡中出現一個女孩——清瘦的麵頰,下頜骨勾出一道流暢的弧線,齊肩的短發剛剛齊在肩頭,雙手被顧嶼握住。兩個人相對而立,看上去十分般配。
“這……是我和顧嶼?”夏可可猛吸一口氣。
夏可可是一名手辦雕刻師,為一家手辦公司創作木雕原型之後他們再複製量產。或許是爺爺去世之後她更加孤獨了吧,閑來無事時,她親手創造出了兩個人,顧嶼和夏秋子——一個是她喜歡的人要有的樣子,另一個是夢想中的自己,不自卑、善交際、人見人愛的自己。
夏可可給他們創造了一所大學,在那裏,他們過著夏可可想象中的生活。
那種她從來沒經曆過的,熱鬧的生活。
可是顧嶼為什麽會來到她的夢裏呢?剛剛她說了什麽?居然說自己看上去和顧嶼很般配!不,顧嶼的官配是夏秋子,那個和夏可可雖然長得像,但性格卻截然相反的女孩子,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呢?她什麽都不是,她隻是創作出了他們而已。
想到這兒,夏可可忽然覺得有些沮喪,盡管這種情緒來得毫無道理。
顧嶼還在一臉擔憂地看著夏可可。望向那雙眸子,夏可可從裏麵竟然看到了一絲……柔情?怎麽回事?顧嶼為什麽會用這種眼神看著她?難道因為她和夏秋子長得一模一樣,他把自己當成夏秋子了嗎?不,不對,他沒有把她當成夏秋子,剛剛他明明叫了她小秋。
夏可可有太多疑問了,剛要開口問顧嶼他是怎麽知道小秋這個名字的,一陣惱人的手機鈴聲突然破空傳來打斷了一切。
夏可可捂著被子悶悶地呻吟幾聲。她隻是頭痛,想睡個午覺休息一下,怎麽連這都實現不了呢?
“喂。”夏可可摸到枕頭下的手機,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強忍著不快的情緒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你總算是接電話了我的祖宗!”
聽聲音,電話那頭是方遠,夏可可的項目經理。
“你沒在家嗎?我摁了半天門鈴都沒……”
“你有事嗎?”太陽穴疼得一跳一跳的,夏可可有些不耐煩,打斷他的話。
方遠頓了頓,“這不是下周就要定稿了嗎,我一直沒收到木雕,想過來看看。哎,你方便開一下門嗎?”
“不方便。”實在沒忍住,夏可可打了個哈欠,“我需要盡快午睡才能盡快接著雕,先這樣吧,拜拜。”
未等到對方的回答,夏可可便擅自掛斷了電話。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態度很讓人討厭,但她本身就不是個討喜的人。尤其是爺爺去世後,更沒人喜歡她了。有的時候她會想,連她自己都不喜歡自己,別人的喜惡對她來說又有什麽所謂呢?
重新把手機埋進枕頭底下,調整好姿勢想繼續睡覺的夏可可再次被手機的劇烈震動鬧醒,嗡嗡聲瞬間充斥著她還未蘇醒過來的大腦。
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手探進枕頭裏,夏可可再一次接起電話:“我以為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聲音不大,卻足夠表達出她的不滿。
“小祖宗,先別急著發火啊。”方遠似乎習慣了夏可可的態度,合作了差不多四年時間,方遠自信他對夏可可這個人還是有些了解的。夏可可除了態度不太好點之外,活是真的沒話說。和那些手藝不行態度還傲慢的人比起來,她簡直就是天使。
“那你快說。”夏可可打開免提,把手機放在耳邊。
“小祖宗,好事,絕對的好事。不過咱先說好,不帶生氣的。”
“如果你不準備說,我就先掛了。”夏可可壓著火。
“我們經理想找你談談。”方遠一口氣說了出來,生怕夏可可再次掛斷電話似的。他太了解夏可可了,他相信這次掛了電話後,夏可可要做的第一件事絕對是把手機關掉,徹底消失,所以他要把握住機會。
“我不去。”說完,聽筒裏傳來忙音。
方遠所料不錯,夏可可直接將手機關機了。
世界終於清淨了。
夏可可歎了口氣,但是在她連翻了幾次身,敲門聲依舊樂此不疲地傳來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想法簡直大錯特錯了。
“我說的話到底哪裏難理解。”
看來不解決門口那個敲門的,她是沒辦法午睡了。夏可可艱難地從**爬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往門口走去。視線飄到那所黃楊木雕成的大學校園裏時,可能是隔的距離有些遠,夏可可竟一時沒找到顧嶼和夏秋子被擺在什麽地方。
“我喜歡安靜的人。”夏可可自言自語道。
說完正要繼續往前走,卻察覺到一絲絲不對,視線稍微轉動了一下,下一秒狠狠愣在原地。
夏可可似乎能感覺到,有冷汗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了。就在她的工作台邊,一個陌生男子拿著她雕了一半的小鹿,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什麽。
空氣仿佛凝滯了。
大概是感覺到氣氛不對,男子轉過頭來,對上夏可可的目光,歪了歪頭,笑了。
“我也是這麽來的嗎?”他晃了晃手裏的木雕。
夏可可像凍住了似的,滿腦子都是:“我怎麽知道你是怎麽進來的!該怎麽告訴方遠我家有人闖進來了?”
偏偏這時候,門外沒動靜了。方遠走了?!
夏可可盡量讓自己維持著平靜的表情,這一瞬間,她的腦子是空白的。餘光瞥到不遠處的被子上,她在男子的注視下,一點一點摸索著拽起被子,然後用力揚了出去。
男子被被子結結實實地籠住,夏可可趁機跳起來把他壓在杯子下麵,麻利地把電話撥給了110。
怪不得很少出門的她會突然找不到鑰匙,原來是被賊惦記上了。隨意進出家裏麵也就算了,現在連地下室的密碼都破解了。如此苦心孤詣,該不會是商業間諜吧!
夏可可這麽想著,順手從桌上扽下一根木條,隔著被子敲在這人的背上,“不許動,不然我敲你了!”
“它傷不了我的。”悶悶的卻不見一絲慌亂的聲音從被子裏麵鑽出來。
“不許說話!”小賊居然這麽猖狂,夏可可加重了一些力道,狠狠敲了他一下。
“我是……”
“我說了不許說話!待會兒進了警察局有你說話的份兒。”
似乎是威脅起了作用,這人終於安靜下來了。夏可可順勢從桌上扯下一卷打包樣品用的皮繩,隔著被子把他捆了起來。
警察很快到了,夏可可連同裹得粽子一般的小賊一同被帶去了警察局。
漫長的等待,筆錄室裏沒有一絲聲響,夏可可甚至能聽到電流流過白熾燈發出的嗡嗡聲。等待的時間越長,這聲音就越刺耳。就在夏可可開始有些耳鳴的時候,“吱呀”一聲,門開了。
一身製服的警察不滿地衝夏可可揚了揚下巴,“他說他是你男朋友。”
“什麽?”夏可可不由自主地反問出聲。
警察揉了揉額角,“我說你們小年輕的,吵架吵到警察局?110是能亂打的嗎!看你年紀不大,念在你是初犯,這次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再有下次,可是要留案底的。”
夏可可被說的一頭霧水,“可是我……”
夏可可話還沒說出口,小賊就出現在了警察身後。
“給您添麻煩了。”他語氣清清淡淡的,看向夏可可時,用嘴型比出兩個字。
顧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