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可不知道一向溫和的顧嶼打起架來這麽嚇人。

當顧嶼和夏秋子兩個把夏可可的房門打開,雙雙站在她麵前時,她一時不知是該先跟夏秋子道歉還是和顧嶼道謝。

“可可。”夏秋子拉著夏可可的手,“對不起,我把這裏搞砸了。”夏可可知道她是在自責,沒有替她看好家和那一櫃子的手辦。

“怎麽能怪你呢。”夏可可無奈地說道,“那是我的弟弟,該道歉的人是我,嚇到你了吧,對不起。”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可可,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我看見他來,就把你的門鎖上了,我怕你聽見動靜出來,他要是看到你和我,我怕……”

明白。

他畢竟是她的親人,和別人不一樣,不是輕易能糊弄過去的。木雕變成人,這麽魔幻的事情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他知道了,說不定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都明白的。

夏可可看向顧嶼,輕聲問道,“你沒關係吧?”

顧嶼搖了搖頭。

夏秋子的腳被倒下來的櫃子砸到,但是她不能去醫院,掛不上號,隻能去附近的診所做簡單處理。夏可可要陪著她一起去,顧嶼卻按住了她,“可可,你也受傷了,別往外跑了,我陪秋子去就好了。”

夏可可隻好點點頭。

她走到玻璃窗前,看顧嶼扶著夏秋子,還沒有走出院子外的大門,夏秋子已經走得很吃力了,然後夏可可看到顧嶼蹲了下來,夏秋子伏在他的背上,消失在夏可可的視野中。

這一幕何曾相識,夏秋子是為自己受的傷,夏可可不該想那些有的沒的,但是不知為何這一瞬間,她不高興了,非常不高興。

想到夏秋子是為了自己才受的傷,而自己竟然因為顧嶼背著她去診所看病就充滿了嫉妒,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夏秋子那麽好,她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自己,溫暖自己,像個小太陽一樣感染著自己。而她剛剛居然產生了這麽可怕的想法,夏可可忽然覺得自己活該沒朋友。

那一室的狼藉還來不及收拾,看著碎了一地的手辦,夏可可覺得自己心情down到了穀底。

夏秋子回來時是坐在輪椅上的,她又開開心心的了,眉眼間都是暖意。

“可可,你不知道,剛剛我好擔心,怕自己的腳斷了,把醫生嚇到。”她拍了拍胸口,“還好,隻是腫了些。要知道我們可是很容易摔斷的。”

夏可可微微勾了勾唇角,“沒事就好,夏秋子,我……”

“哎呀,你該不會又是想和我道歉吧,我現在可算是知道你前幾天的心情了。可可,你不用自責啊,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我們就算扯平了吧。其實根本沒有扯平,你救了我是真的,但我受傷跟你沒關係啊,所以算不到你頭上,不過我想我要是不這麽說,你一定得自責,所以,就讓我占個便宜,當我們扯平了吧,好不好。”

夏可可還在整理地上的手辦,顧嶼不知何時過來,拿過她手裏的木雕,輕聲說:“這裏交給我吧,你去休息。”

“不用。”夏可可想都沒想,下意識地回道,說完,看顧嶼和夏秋子都愣住了,她緩了緩語氣解釋說:“我沒關係的,你照顧夏秋子吧。”

“我不用我不用。”夏秋子坐在輪椅上擺手,“可可,讓顧嶼收拾吧,哈哈哈,現在我們兩個都是病號了,讓顧嶼照顧我們兩個。可可,說實話剛剛我都嚇著了,顧嶼從來沒打過架,我都不知道顧嶼的拳頭除了看著好看些,還能打人!你沒看見夏鑫的表情……”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對不起……畢竟是你弟弟,他挨揍了我不應該這麽興奮。”

“沒關係,”夏可可沒有表情的說道,“他做錯了,就該挨打。我一直想打他一頓來著。”

夏可可知道顧嶼還在看她,她剛才拒絕的太明顯了,態度太奇怪了。不光顧嶼看她,夏秋子也看她,兩隻大眼睛在顧嶼和自己身上來回打轉,“你們兩個,吵架了?”

“沒有。”夏可可低頭,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我手有些疼,顧嶼,那就麻煩你了。”

夏可可推著夏秋子離開這間房間,夏秋子不知是真沒看出夏可可的異樣還是假裝不知道,當沒剛才那回事似的,跟夏可可說起了別的事。

夏可可也不知道自己聽進去多少,隻知道,不一會兒,顧嶼收拾好了之後過來,端了兩杯柚子茶。

“真好喝。”夏秋子喝了一大口後放下玻璃杯,興衝衝地看向顧嶼,“顧嶼,你還沒說呢,什麽時候學會了打架,我記得咱們大一那會兒,有大三的學長嫉妒你,看你不順眼把你堵了你都沒出手吧。”

夏秋子的話像刀子一樣割在夏可可心口上,夏可可知道夏秋子一定是沒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的多讓人誤會,她從小習慣了看臉色,習慣了揣摩,所以特別敏感地捕捉到了。

曾經為了自己沒有出手,而如今為了夏秋子,他出手了。

夏可可發現自己不了解顧嶼,一點都不了解。

至少不如夏秋子了解。

夏可可和夏秋子都該換藥了,正好診所就在附近,於是顧嶼推著夏秋子,夏可可則跟在顧嶼身邊。昨天的尷尬似乎還在,所以一路上,隻有夏秋子在說話,顧嶼不時應上幾聲,夏可可從頭到尾沉默。

走了沒多久,夏秋子看到一夥人圍了個圈,不知道在做什麽,好奇心大起,興衝衝地回過頭對顧嶼說,“顧嶼,快推我過去看看。”

夏可可從來不湊熱鬧,像這樣的情況,如果是她自己,根本不會停留上前一步,但是夏秋子過去了,她隻好在遠處停了下來,等夏秋子湊完熱鬧。

夏可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等他們。

那邊夏秋子被推過去發現一個老奶奶躺在冰冷的路麵上,正疼得低聲呻吟,旁邊卻都是看熱鬧的,沒人上前幫忙。

夏秋子問道,“奶奶,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老奶奶隻是哼哼,沒搭理夏秋子。

有旁邊看了半天熱鬧的大哥跟夏秋子說,“大夥懷疑老太太碰瓷,你看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撞她的人也說隻是輕輕蹭了下。”

“什麽叫碰瓷?”夏秋子聽不懂這兩個字。

那大哥像看外星人似的看夏秋子,見她坐在輪椅上,懷疑這是不是也是個碰瓷的,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但見夏秋子眼睛裏閃著光,像是真不知道似的,隻好說道,“就是故意的,訛人,想要錢。”

夏秋子恍然地點點頭,又看向老奶奶。

“顧嶼顧嶼。”夏秋子叫了兩聲,發現沒有回應,回過頭。

顧嶼正扭頭看向夏可可的方向,聽見夏秋子的聲音回過身,“怎麽了。”

“你看像嗎?碰瓷。”

顧嶼搖頭,“不知道。”

“這樣躺著也不是回事啊。顧嶼,不然我們把她送醫院去吧。可可呢?”夏秋子扭著頭,到處看都看不到夏可可。

老奶奶的哼哼聲越來越大了,聽得夏秋子揪心。

夏秋子從輪椅上站起來,瘸著腳走到老奶奶身邊,蹲下,“奶奶,我送您去醫院吧,您有沒有家裏人的電話啊,我通知他們來接您。”

剛剛跟夏秋子解釋什麽叫碰瓷的那大哥見夏秋子徑自從輪椅上走下來了,張著嘴,愣住了。心想果然是個碰瓷的,能走路幹嘛坐輪椅。又往旁邊挪了挪,卻忍不住想笑,今兒是有意思了,碰瓷的碰上了碰瓷的。這小姑娘還挺逗,還要送人去醫院,她難道不怕被碰瓷?也是腿腳不好,到時候對方要是真賴上了,就往輪椅上一攤,說不定,對方還得怕她呢。

“顧嶼過來搭把手。”夏秋子衝顧嶼說道。

顧嶼幫著把人扶到輪椅上,望向夏可可的方向,夏秋子在一旁說道,“咦?可可呢?”

夏可可看著湊熱鬧的人群散了,走出來,發現顧嶼和夏秋子早不見了蹤影。

她看了看前方不遠處的方向,再往前走就是診所了,但她卻調轉了身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理智告訴她,不能這麽做,這樣做一定會讓顧嶼和夏秋子誤會,而且多奇怪啊,為什麽就半路折回來了呢?夏秋子問起來,該怎麽和她解釋呢?

總不能說,對不起,夏秋子,我肖想你的男朋友,看見你和他那麽默契,我吃醋了,所以想任性一回?

夏可可一個人慢慢往家的方向走,理智告訴她的,她都明白,可是不理智告訴她的,在她剛剛調轉方向的不遠方,有讓她心痛的東西存在。

而她不想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