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可回過神兒來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走著走著走到了邂逅湖。
此時,夾岸的柳樹姿態迤邐,枝丫抽得茂盛繁密,湖麵上鴛鴦和野鴨追逐嬉戲,淘氣的小孩兒用石子把平靜的湖麵抽打的坑坑窪窪。
跟上次來時一模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是夏可可一個人看著這一切。
她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眼神不知飄向何處。有一個問題她這些天來不及思考,夏秋子被關在商場的衛生間出不來,這到底是不是意外?
他們在醫院包紮傷口時,商場的負責人來醫院道歉解釋事故發生的原因是由於商場舉辦活動,到處都掛滿了小彩燈,發生碰撞造成短路,這才發生了火災。至於為什麽夏秋子會被關在衛生間裏出不來,負責人表示並不知情,猜測可能是門鎖突然故障。
總之,一切都是意外。
但夏可可卻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
一絲涼意落在額頭上,接著細雨緊鑼密鼓地下了起來,突如其來的雨打斷了夏可可的思緒,來不及繼續深思關於那場意外的細節,趕緊低頭往家跑。
跑到門口時,夏可可一下子愣住了。
猶如遭遇了強盜般,院子內一片狼藉。
“顧嶼、夏秋子!”
夏可可想都沒想衝進去,結果還沒等她靠近房門,斜刺裏突然鑽出一個一身寬鬆黑衣的人,戴著口罩、帽子,遮擋的密密實實。他一上來就把夏可可撲倒,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仿佛要定了她的命一樣,使出渾身的力氣。
夏可可被掐著脖子,說不出話來,隻能拍打他的身體,雙腿拚命地掙紮。
“夏老師!”
“你你你,你是誰啊?”
危急之下,方遠突然出現,他先是嚇了一跳,接著隨手撿了一個什麽東西來,一下打在黑衣人的後背上。黑衣人生生挨了幾下卻仍然掐著夏可可的脖子不放,夏可可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有力氣了。
方遠眼見黑衣人仍然不放過夏可可,撇了手裏的東西一下撲上去,這一撲把黑衣人撲倒,掐著脖子的手鬆開,夏可可總算能大口大口吸氣了。
她連著咳嗽了幾聲,如織的雨打在臉上。轉頭看方遠和黑衣人撕扯在一起。黑衣人卻奇怪得很,仿佛目標明確,隻是要夏可可的命,當方遠和他廝打在一起時,他卻是拚命地想要逃跑。
“再……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夏可可緩了會兒,終於能說話了。
此時黑衣人用力躲開方遠,再使勁兒一推,三兩下跑出了小院。
“夏老師,”方遠累的呼哧帶喘,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話都說不利索,“你怎麽把報警還給說出來了,是不是嚇傻了!”
方遠說著從兜裏掏出手機來,剛要已經摁出110,卻被夏可可製止,“別打。”
“為什麽?”雨似乎比剛剛小了些。
夏可可搖搖頭,仍然坐在泥土地上,聲音比澆在身上的雨水還冷,“沒有原因,我不想惹麻煩。”
說完,她從地上爬起來,恍惚發現,院子的損壞程度比她想象的還要大。
方遠撓頭,急得不行,“剛剛可是有人掐你脖子差點把你掐死啊,要不是我突然出現,你這會兒都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夏可可明白,方遠是真的擔心自己,但她若報警,警察勢必要上門做筆錄,調監控,那麽顧嶼和夏秋子住在這裏的事就瞞不住了。他們沒有身份證,根本就經不起盤問。
“我不想惹麻煩,”夏可可重複了一遍,“如果你敢報警,我們之間的合作到此為止。”
方遠被夏可可噎得說不出話來,氣鼓鼓地來回踱步。
“你怎麽來了?”
方遠沒好氣的,“還不是你姐姐不放心,說找不到你,她有事走不開,讓我趕緊回家看看你。我說夏老師啊,你又不是三歲小孩了,怎麽還玩失蹤那一套呢。”
夏可可低頭不說話。
方遠意識到自己可能說話說重了,咳了聲,緩解一下,“那個……你確定不用報警嗎?我看剛才那人不是普通的小偷,哪有小偷對人下手這麽狠,就像……就想要的是你的命一樣……夏老師,我真心建議你……”
“我說不用了。”夏可可打斷方遠的話,“我不想讓……讓我姐姐擔心。”
想到夏秋子剛才給自己打電話時著急的語氣,方遠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夏可可說服了方遠,不再理他,轉身收拾小院。
剛剛一番掙紮,本就受傷的那隻手怕是又嚴重了,這也就意味著她得再多請幾天假了,但眼下這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夏可可還要用她這隻不太好使的手收拾爛攤子。
方遠想了想剛要張嘴,話到嘴邊想到估計說了也是白說,夏可可不會聽自己的,隻好轉而道,“我幫你吧。”
夏可可頭都沒抬,“不用了,我可以。”
“還下著雨,要不等雨停了再弄。”說完想到她剛勸自己放棄報警怕她姐姐擔心,這會兒再不趕緊收拾院子,夏秋子回來看到了不就是不打自招嗎。
“你走吧。”夏可可頭也不回地說道。
方遠再想說話,兜裏的電話響了,看了眼屏幕,急忙堆起一臉的假笑,“是是是,您找我?我這就回去。”
掛斷電話,撓了撓頭,方遠再度看向夏可可,問道,“你確定不用我幫忙?”
夏可可搖搖頭。
方遠歎口氣,“那行吧,我正好有事,你收拾的時候注意點手,別忘了你的職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別總把你的手不當手,什麽都敢做!”
方遠轉身,夏可可叫住了他。
“又怎麽了?小祖宗。”
“別告訴我……我姐。”
“知道啦。”
雨似乎又小了些。
剛剛如牛毛一般的雨現在漸漸停了。
不是夏鑫。
剛剛有一瞬間,夏可可看著滿院的狼藉,首先想到的是夏鑫又回來報複了。她以為他氣不過自己不把房子交出去,所以拿她的院子撒氣。
但當那個黑衣人騎在自己身上狠狠掐著她的脖子時,她意識到那個人根本不想給她活的機會,所以,一定不是夏鑫。
小偷?
難道是自己發現了他,所以情急之下想要殺人滅口?
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裏轉了一下,那就是,最近的意外,似乎太多了。
“可可,你猜怎麽了?”
夏秋子回來後開始給夏可可講述上午送那個暈倒的老奶奶去醫院的事。
這樣的事情新聞上每天都在播,不用想,肯定是被碰瓷了。
夏可可心裏想,但還來不及說出口,夏秋子已經迫不及待分享道,“我們去了診所之後,隻是做了簡單的處理,因為診所的大夫不敢診治,所以我們隻能打120了。後來我們在老奶奶的身上發現了那種防止老年人走失的牌子,給上麵的聯係人打了電話,他兒子趕到醫院後,向我們道謝,還請我們吃了飯。”
夏秋子說得興高采烈。
“你們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夏秋子側頭想了想,恍然大悟,“啊,你說碰瓷啊。不擔心啊。當時有那麽多人圍觀,附近都是攝像頭,假如真不幸被碰瓷了,調錄像就好了嘛。不錯,刷抖音的時候是看到了不少碰瓷的例子,但好人也很多啊。所以,我堅信,去做好事,總是沒錯的。”
夏可可羨慕夏秋子的樂觀,羨慕她凡事相信性本善的態度,她與之恰恰相反,她習慣了冷漠,習慣了悲觀,所以,同一件事情,夏秋子可以不計後果地行善,而夏可可對這樣的事根本不會理睬。
看顧嶼的態度,他大概也是支持夏秋子的吧。
“可可,我想找你談談。”剛想完顧嶼,一直沒開口的顧嶼突然走到夏可可跟前。
“對不起,我不想談。”夏可可頭也不抬拒絕了。
想到自己拒絕的態度可能太明顯了,她在後麵又加了句,“方遠白天來過,我要趕工作了。”
夏可可實在找不到借口了,隻能把方遠推出去頂包。
但沒想到顧嶼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霸道地拉起夏可可,砰一聲關上門,隔絕了一切。
屋內靜得不像話,夏可可始終低著頭,看不到顧嶼的表情。
但她知道,顧嶼生氣了。
“最近對我有什麽意見嗎?”顧嶼的聲音還是柔和的。
“沒有啊。”夏可可搖搖頭,心裏想難道自己表現的很明顯?應該沒有吧,她已經盡可能不讓自己心裏的小秘密被人發現了,她甚至都不敢好好抬頭看顧嶼。
顧嶼是別人的男朋友啊,那個別人對自己那麽好,想著法兒地對她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是她親手創造出來的,她賦予了他們在一起的命運,而現在,她居然要親手破壞?她決不允許。
即便這個人是她自己。
夏可可坐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星星,想到剛剛為了躲避顧嶼,她不惜騙他自己手疼,覺得自己就像個碰瓷的。她苦笑一聲,手機屏幕恰時亮了。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了上來,她遲疑了一會兒,點開屏幕。
“姐,怎麽樣?我的作品還滿意嗎?”
作品?
夏可可想到小院,愣住了,難道,她想錯了?真是夏鑫做的?夏鑫為了要房子,不惜殺了她?
這,不可能吧。
夏可可搖了搖頭,不相信。
這不可能,再怎麽樣,他是她的弟弟,親弟弟,小的時候他也拉過她的手,一口一個姐姐地叫過。縱然他現在恨她,可也不至於要她的命吧。
夏可可還在愣神,手機屏幕再次亮了。
依然是夏鑫。
“姐,明天還有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