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晉洲望著昏暗燈光下麵色慘白的蘇揚,眸子裏的光明明滅滅。
半晌,電視裏傳來敲門的聲音,各種起哄聲夾雜在一起,他回過頭,目光放在電視屏幕上,蘇揚瞬間緊張起來的臉讓他的目光柔和下來。
是新郎過來接新娘了。
彭璐自發地站在門口,高聲喊了句“新郎”,就聽門外傳來應和的聲音。
原來當時,蘇揚在裏麵是這樣的神情。
薄晉洲記得他被人群簇擁到門口時,門遲遲不開,他當時心裏的期盼一浪高過一浪,答應了裏麵所有的要求,就是想要早一分鍾見到蘇揚。
卻沒想到,裏麵的人心裏懷著的期待一點也不少。
結婚那麽久,每次他打開這個視頻文件都是急於把進度條拖到中間,從兩個人見麵之後開始看,卻沒想到,真正等待的過程才最美好。
蘇揚“啪”的一聲關上電視,她看了薄晉洲一眼,擦著頭發的手又開始動作起來,“沒什麽事的話早點睡吧,我去把小荷抱過來。”
大概是因為之前聊得太多了,又剛剛從熱氣騰騰的浴室中出來,一個轉身,蘇揚覺得有些頭暈。她慢騰騰地走到門口,正要把門拉開,就有一個陰影籠罩了過來。
一隻大手越過她的肩膀將門頂住,她回過頭,鼻尖擦過薄晉洲的胸膛。
被他牢牢地圍在門前,蘇揚蹙了雙眉,“你發什麽神經病,讓開!”
卻見薄晉洲目光柔和地望著她,伸手將她散落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後。
蘇揚退無可退,隻能把臉偏向一邊。
“蘇揚,能不能跟我說說,你都做了什麽樣的夢?”薄晉洲壓低嗓音,他微微低下頭,嘴唇離蘇揚的額角不過幾厘米的距離。
被他的氣息所籠罩,頃刻之間,蘇揚就已經潰不成軍了。她推了推薄晉洲的胸膛,“你先讓開好不好?”
“你先告訴我,究竟是什麽讓你夜夜夢魘。你什麽都不說,我該怎麽幫你?”
“幫我?”蘇揚冷笑一聲,“你能離我遠點,比什麽都強。”
趁著薄晉洲愣怔的片刻,蘇揚一彎腰,從他的臂膀間掙脫開來,逃也似地衝到洗手間內,關上門,靠在了上麵。
她記得彭璐曾經跟她說,如果自尊更重要,就離婚,如果愛情更重要,就好好過日子。聽起來多簡單的選擇題,可真正要做選擇的時候,又豈是簡簡單單的ab選項?
一扇門的兩邊,兩個人背對背靠著。
良久,薄晉洲轉過身,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輕聲說:“裏麵太潮,你出來吧,我什麽都不問了。”
門應聲而開,蘇揚麵無表情地從他身邊掠過,擦肩而過時,她的發絲掃過薄晉洲的肩膀,留下一小片水漬,涼涼的,似乎都能涼到他的心裏。
蘇揚吹風機嗡隆隆的聲音響起,這麽算起來,睡前一定要把頭發吹幹,或許是自己帶給她唯一的好習慣了吧。
薄晉洲自嘲般地笑了笑,指尖一動,蘇揚發絲柔柔的觸感似乎也跟著複蘇了。
空氣中彌漫著蘇揚慣用的洗發水的味道,待到吹風機的聲音停止之時,屋子裏的燈也滅了。
“薄晉洲,我們談一談。”
我們談一談。這樣的話不止一次地出現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光裏,可每一次,都是以蘇揚千篇一律的沉默和薄晉洲隱忍不發的憤怒告終。
適應了黑暗,薄晉洲挪動了挪動腳步,木質的拖鞋在地毯上發出“嚓嚓”的聲音,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床邊,目色平靜地看著蘇揚。
“一直以來,我都打著愛你的幌子賴在你身邊。”蘇揚雙眸亮晶晶的,目色平靜地看著薄晉洲。
“不是的,你是我妻子,待在我身邊,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你先聽我說。”蘇揚忽略掉薄晉洲的話語,微微勾了勾唇角,“我以為我那麽愛你,一定離不開你。可是你看看我們現在。”她自嘲般地搖了搖頭,“你之前說得沒錯,夫妻不像夫妻,仇人不像仇人。我做不到原諒你,也原諒不了我自己。既然這樣,那我們分開吧。”
她的話像是火一般,點燃了薄晉洲的恐懼,恐懼燃盡之時,他的憤怒扶搖而上。他欺~身而上,把蘇揚牢牢地束縛在身~下。
黑暗之中,他的目光明明滅滅,蘇揚拚命地掙紮,卻被他將雙手同時縛在頭頂。他用空餘著的那隻手捏住蘇揚的下巴,目光中閃過一絲輕蔑,“就憑你,也想離開我?”
說著,他低下頭,一口咬在蘇揚的耳垂上。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躲閃之間,耳垂像是被狠狠地撕開。
薄晉洲輕而易舉地就將她牢牢固定住,衣帛撕裂的聲音猶如近在耳邊,她驚恐地咬著下唇,薄晉洲涼涼的唇角貼在她的耳邊,伴隨著牙齒的啃噬,一寸一寸地遊移到她的嘴邊。
蘇揚趁著他防備心漸漸弱下來的時候,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黑暗之中的悶哼聲充斥了她的耳腔,她隻覺自己被巨大的力量帶著在**滾了幾圈,一個失重,自己就重重地摔在了地毯上。
薄晉洲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沙啞著嗓音出聲:“你沒事吧?”
“放開我!”蘇揚冷著聲音抬手推開他的胸膛。
這一次,她輕輕鬆鬆地就將薄晉洲推倒在地。她扶著床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仰麵躺在地毯上的人。“明天我就搬出去,離婚協議書由你來擬好了,擬好之後,讓知予帶給我。”
她一瘸一拐地離開臥室,薄晉洲眼看著她掩門離開,抬手捂住腹部,艱難地撐著地麵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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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均睡醒一覺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一早了,他輕舒一口氣,捏了捏額角,腦海中浮現出昨天夜裏的情形。
環顧一周,後麵的椅子上薄晉洲雙目無神地直視前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光禿禿的牆麵上除了碩大的液晶屏之外,什麽都沒有。
“不好意思啊,喝醉了。”令均尷尬地撓了撓頭,“多虧你們讓我留宿,不然我這夜裏該睡大街了。”
薄晉洲並未理會他的搭訕,他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沙啞著嗓音開口:“幫我個忙吧。”
令均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薄晉洲就繼續說道:“我現在出門,大概十一點的時候,你送蘇揚去一趟霖海大學的籃球場,把她放下之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說著,他站起身來,從旁邊的椅子上拿起一個盒子,遞到令均的手上,“到了那兒的時候,把這個盒子給她。”
“你這是在搞什麽名堂?”令均皺了皺眉,把盒子在手裏掂了掂。
“你就負責把她送過去,別的什麽都不用管。”說話間,薄晉洲已經走到門口。他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回過頭,向令均投過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蘇揚從夢魘中掙紮出來,猛地睜開眼睛。她轉過頭,看向往常嬰兒床停著的地方,空空如也的床提醒著她昨夜發生的事情。
可是昨天她明明是離開了臥室的,坐起身來,她揉了揉疼得厲害的太陽穴,一時之間,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回的臥室。
稍微一動,身上就傳來酒精的味道。蘇揚微微皺眉,低頭聞了聞,疑惑地掀開被角。
她甚至有些記不清昨天究竟是洗澡前陪令均喝的酒還是洗澡之後,從衣櫃裏抽出一身衣服,她抬腳進了浴室。
水汽彌漫,原本就不那麽清醒的腦子更加昏昏沉沉的,蘇揚把水溫調低了些,飛快地衝了個澡之後,輕輕喘了一口氣。
從臥室走出來,迎麵碰上抱著小薄荷轉圈玩兒的令均,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在下麵接了接,說了句“小心點兒”,目光就像是被粘在了小薄荷身上一樣。
令均嫌棄般地看了她一眼,“嘖嘖”兩聲,“我還不知道要小心點兒。”說著,他又舉起小薄荷轉了一圈,“一會兒吃完飯陪我出去一趟吧。”
蘇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麽事啊?我還得在家帶孩子呢。”
“家裏這不是有孫阿姨嗎。”令均輕咳一聲,“這不是昨天把關窈給惹了嗎,你去幫我說說,讓她趁早死了這條心。”
“我幫你去說?”蘇揚挑了挑眉,“昨天你都把事情做成那樣了,人姑娘還不死心,我能幫你說什麽?”她輕歎一口氣,“這姑娘也是個死心眼兒的,你要是真為她好,幹脆就別招惹她了,就那麽晾著,興許效果還能好一點。”
令均把小薄荷往蘇揚懷裏一遞,大喇喇地倚在了牆上,“你就跟我出去一趟怎麽了,哪兒那麽多話來教訓我啊!”他不滿地瞪了蘇揚一眼,“就這麽說定了啊,我出去一趟,十一點的時候過來接你。”
蘇揚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身影,歪了歪頭,不明所以地捏了捏小薄荷的手心。
從蘇揚家出來才剛過八點半,令均開著車直奔蟬酒吧,剛到門口,就被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人攔住了去路。
這人他見過,是一直跟在他大哥身邊的人。
隻見他微微低了低頭,“二少爺方便的話,借一步說話。”
令均沒言聲,跟著他進了旁邊停著的車裏。
見令均關上車門,那人微微低了低頭,“二少爺,我是之前一直跟您聯係的郭榮,這次來找您,是想跟您傳個話。”
“什麽話不能在電話裏說。”令均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手指在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二少爺說得對,不過這次,是大少爺想見您,您要是時間允許的話,現在方便跟我回去一趟嗎?”
令均微微眯了眯眼,側過頭來,對上郭榮平靜的雙眸。
攸地,他冷笑一聲,“你都已經替我做了決定,又何必假惺惺地來問我。”
“二少爺言重了,郭榮不敢。”他低了低頭,拉開手刹,“大少爺很早之前就想見您了。”
“那走吧。”令均冷了神色,望著車窗外開始移動起來的風景,閉上雙眸。
終於,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