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揚是在周日的下午接到的通知,讓她周一一早去政法大學報到。

雖然已經做好了要開始工作的心理準備,蘇揚還是被效率如此之高的錄取程序嚇了一跳。

到了第一天上班的時候,她才知道了為什麽政法大學那麽急需用人。

恰逢政法大學成立50周年校慶,她一個助教,報道之後,卻被分配了一堆行政崗位的老師才會去做的工作。

從後勤處領了自己的工作用具,蘇揚直奔辦公室。

一進門,她望著忙得團團轉的十幾個人扯出個笑臉,揚聲道:“大家好,我是蘇揚,是法律係新來的助教。”

聽到聲響,所有人都停下手裏的動作,齊齊地看向她。

一一打過招呼之後,蘇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開係主任剛剛給她的單子,捋著細細地看了一遍。

校慶周對於在校的學生來說是再幸運不過的事情了,可是對於負責籌備工作的老師來說,簡直就是噩夢。

周一晚上,學校會有一個晚宴,請來的是所有司法界以及對學校進行過愛心捐贈的商界人士。她心下一沉,打開電腦,用自己剛剛領取的id登陸工作局域網,赫然在邀請名單上看到薄晉洲的名字。

她頭疼般地捏了捏額角,心中一陣陣鈍痛劃過,半晌,她直起身體,認命般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全新的工作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充滿全新的挑戰,相反,工作內容反而比在事務所的時候更加瑣碎。

兵荒馬亂的第一天很快就結束了,五點整,蘇揚捶了捶坐得發酸的腰,手扶向脖頸微微動了動,這才發覺,整個辦公室已經隻剩她和另外一個年輕的姑娘了。

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自己我介紹的時候,這個姑娘是說過自己的名字的,可是她除了姑娘姓秦,什麽都想不起來。

“秦老師?”她試探著喊了一聲,那姑娘立刻就抬起頭看向自己,微微一笑,“叫我炎炎就可以。”

對了,秦炎炎。蘇揚也衝她一笑,“炎炎,我這邊要做的工作已經都做完了,該傳到會場的東西也已經傳過去了,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秦炎炎“啊”了一聲,“江主任沒跟你說嗎?今天晚上的宴會,全體在校老師都要參加的。”她把桌上的一堆東西抱到懷裏,“咱們現在過去吧?”

“可是……”蘇揚為難地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嗯好,現在過去吧。”

偌大的宴會廳裏已經陸陸續續有嘉賓過來了,蘇揚環視一周,心裏暗暗地想,這麽大的宴會廳,應該不會這麽倒黴就碰到他。

在場上找到控製大屏幕的地方,她拿著單子一一對照了將要播放的內容,確認沒什麽差錯之後,尋了個僻靜的角落,把電話撥回了家裏。

孫阿姨很快就接起了電話,蘇揚抱歉地說起自己可能要加班到很晚的事情,孫阿姨應了聲“知道了”,不停地安慰她說小薄荷她來照顧,讓蘇揚不要擔心。

第一次離開自己的孩子那麽久,蘇揚心裏空落落的。

尤其是手上的工作都做完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加明顯了。她輕舒一口氣,主動找到後台,看有什麽要幫忙的。

正忙著的秦炎炎看見她來,幾乎是歡呼著迎了上來,“總算找到你了,接待處的人不夠,能不能過去幫一下忙?”

蘇揚實在是不忍心拒絕她的期待,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人名單,“我去接商界的人可以嗎?”

“當然可以!”秦炎炎把底下的那份名單遞給她,“商界人士的簽到處在那邊,回頭我請你吃飯啊!”

好在司法界跟商界的人士分開的,蘇揚快步從司法界的簽到處掠過,側過頭看了一眼正在簽字的人,見薄晉洲並不在其中,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

“蘇揚是吧?”忙碌著的人忙裏偷閑向她擠出一個笑,“剛炎炎打過電話了,真是辛苦你了,臨時跑過來增援。”說著,她把一個文件夾遞給蘇揚,“這個人你來負責安排,先在旁邊坐一會兒吧,一會兒人來了就要開始忙了。”

蘇揚接過文件夾點了點頭,翻開第一頁,她就被上麵貼著的彩色照片嚇了一跳。

“蘇揚,於先生過來了。”她一個愣神的功夫,簽到處的姑娘就衝她招了招手。抬起頭,於正則一身黑色的禮服,在入口處負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蘇揚急忙站起身來小跑至他的麵前,“於先生。”她微微低了低頭,“您的位子在那邊,我現在帶您過去。”她指了一個方向,抬頭看向於正則。

隻見他微微點了點頭,“有勞了。”說著,衝蘇揚微微揚了揚唇角。

這次見於正則,蘇揚覺得他跟私下裏接觸的一點都不一樣。

算起來,她也就見過他三麵。

第一次是跟薄晉洲在機場,他們兩個人唇槍舌劍的,說話都夾槍帶刺。

第二次是在超市,她幫他挑魚,那次他倒是跟普通的有錢人沒什麽區別,有禮貌,但是沒多少生活常識。

第三次是跟令均在車裏,他跟她直接說的話很少,但是也不知怎麽的,她直覺他對令均是真心的好。

這一次嘛,蘇揚已經把他帶到了他的位子上,她指了指旁邊的位子,“這邊是給於先生的女伴預留的位子,她什麽時候過來了,我可以代替您去接她。”

蘇揚按照學校的安排恪盡職守地向於正則側麵表述了自己的工作職責,說完之後,扯出一個機械化的笑容。

卻見於正則輕咳一聲,右手攥拳放在嘴角,明顯是在憋笑。

蘇揚尷尬地捋了捋頭發,“於先生要喝水嗎?宴會待會兒才正式開始,我先去給您倒杯茶。”

“坐。”於正則點了點旁邊的位子,看向蘇揚的時候,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

“不用了,這個位子是為您的女伴預留的。”蘇揚急忙擺了擺手,話音還未落,於正則就說:“我沒有女伴,要是蘇小姐不嫌棄的話,今天晚上你當我的女伴?”

如果來的嘉賓向工作人員提出讓工作人員當女伴的要求,工作人員該怎麽回絕?蘇揚愣在原地,片刻之後,抿了抿唇。

“那麽多人,哪裏有人會注意你在幹什麽。”於正則似乎心情很好,再次點了點旁邊的位子,“請坐吧,蘇小姐。”

躊躇間,江延華主任跟在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後麵走了過來。蘇揚衝他微微點了點頭,輕聲喊了聲“主任”。

聽到她的一聲“主任”,於正則也跟著回過頭去,見是校領導來了,他站起身來,“陳校長,好久不見,您真是越來越容光煥發了。”

“哪裏哪裏!”陳賢道跟他握了握手,“於先生真是守時,好習慣啊!”

兩個人寒暄的功夫,蘇揚就站在於正則的身後。陳賢道之前沒見過她,隻當她是於正則的女伴,打量了她一眼,誇讚道:“於先生身邊的這位姑娘可真是年輕漂亮,於先生好眼光啊!”

於正則微微挑了挑眉,回頭看了一眼蘇揚。

旁邊的江延華打起了圓場,連連跟陳賢道解釋,說這是新來的助教,剛剛入職,先來幫忙做校慶周。

介紹完之後,於正則輕笑一聲,往蘇揚身側站了站,“說起來,我這孤家寡人的,今天晚上也真是有點淒涼。陳校長江主任,要是不礙事的話,今天晚上就把蘇小姐借給我當女伴吧?”

他倒是會借坡下驢,堂而皇之地提出這樣的要求,陳賢道除了樂見其成,怎麽會有反對意見。

目送著他們越走越遠,蘇揚轉頭看向於正則,“於先生,您看我今天這身衣服,怎麽也不是好的女伴人選吧?”

聽她這麽說,於正則這次上下打量起她來。

她今天穿的是絲質的連衣裙,最簡單的款式,領口開到鎖骨處,腰間用皮質的裝飾腰帶收緊,腳上穿著一雙跟腰帶同色的高跟鞋。因為天已經涼了下來,蘇揚的外麵還套了一件黑色的小西裝。

於正則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蘇揚,“你這麽一說……”他往四周張望了一圈,“確實是很容易區分出嘉賓和工作人員。”

他坐到椅子上,衝著蘇揚的方向歪了歪頭,示意她坐下來。

蘇揚略略思索,既然連陳賢道都發了話,她也實在沒必要再為難自己一直站著,索性就坐了下來。

“有曲別針吧?”於正則衝著文件夾揚了揚下巴。

蘇揚不知他要幹什麽,翻開文件夾,扒拉下來一個曲別針,遞給於正則。

隻見他把自己口袋裏的深紫色絲巾抽出來,變戲法一樣完成一朵花,往蘇揚的胸前比了比,顏色剛好跟蘇揚身上穿著的暗紅色連衣裙相稱。

他把曲別針別在花上遞給蘇揚,“別上這個,就像禮服了。”

蘇揚按照他比劃的方向把花別了上去,衣服一立體起來,果然就不像之前那樣一看就是ol的裝扮了。

她臉色微微泛紅,“想不到於先生還會這個。”

“年輕的時候追女孩兒學的。”於正則不以為意地回了一句,話一出口,才意識到剛才的話多有不妥。

蘇揚似乎並沒注意他說了什麽,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眼,很滿意地笑了笑。

“廳裏也不冷,可以把外套脫了。”於正則勾唇一笑。

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蘇揚忽覺自己被拉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薄晉洲的氣息撲麵而來,不用回頭,她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果然是該來的總會來呢,蘇揚閉了閉眼,隻聽薄晉洲沉沉的聲音出聲,“不好意思,我老婆怕冷,已經立秋了,外套還是要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