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陌塵有些急了:“你就這麽有把握,能帶走她?那我問你,這天下和她隻能選一個時,你怎麽辦?”

白曦宸淺笑:“我想想要的東西,都不會輕易放手。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麽成大事?”“那你不介意她已經與我拜過天地,入過洞房……”“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無恨月長圓。天地本就不是十全十美,我又何必在意?”

楚陌塵冷笑道:“相識不過數月,你怎麽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你?”“帶我去見她。”“休想!”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了,幾個婆子和婢女大步走了進來,對著雲容施禮到:“少夫人,奴婢奉公子之名,帶少夫人和這位丫頭離開這裏,請夫人跟我們走吧。”

雲容把婉兒掩護在身後:“你們要帶我去哪?我哪也不去。”“那就恕奴婢無理了。”幾個人說著,就上前來拉扯雲容。“你們放肆。”任憑雲容和婉兒奮力掙紮,可哪裏是她們的對手?

外麵突然燈火通明,漆黑的夜色,頃刻間亮如白晝,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仿佛是有許多人把這院子圍了起來。

“白曦宸,你敢私闖內宅,就是到了聖上麵前,我也要你還我一個說法。”

楚陌塵大吼的聲音,在雲容的耳邊逐漸模糊,所有的聲音全都不再真切。耳中充斥的隻有白曦宸這個名字,一遍一遍,交疊重複,讓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奔騰了。不知哪來的力量,她使勁掙紮,居然掙脫了那幾個婆子的桎梏,拚了全力向門口跑去。門打開了,她一個踉蹌沒有站穩,卻被一個熟悉的臂彎摟住,猛地拉了起來。“雲兒……”

她慢慢地抬起頭,四目相對,天地一片寂然。看著他熠熠的雙眸,感受他懷中幹淨溫暖的氣息,她將頭深深的埋入他的懷中,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再也不肯鬆手。仿佛這就是一生一世,天荒地老。

白曦宸的手也略微有些顫抖,他把她從懷中拉起,用修長白皙的手指,慢慢的撫摸她的發心,她的臉龐,一點一點,一寸一寸,仿佛她是一件世上最易碎的珍寶般,俊顏之上的神情是那麽小心翼翼卻又悔恨痛惜。

此時,這個溫婉秀美的少年身上彌漫著一股她之前未曾感受過暴戾的殺氣。她幾乎能看見他額頭上曝氣的青筋。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把小女子再次擁入懷中,深深的歎息著。“我……沒事……”

雲容的眼前銀光一閃,一把長劍帶著風聲,向白曦宸的脖頸襲來。白曦宸把雲容護在懷裏向旁邊一躲,他的幾縷發絲被斬斷,飄飄幽幽的落到了地上。“走!”雲容第一次聽到白曦宸用這種冷冷的口氣講話,哪知卻引來楚陌塵更加憤恨的聲音:“笨女人,你以為他能讓你幸福,不出三天,定會叫你二人追悔莫急。”“我們的事不用你費心,你做出這種傷天害禮的事情,還是好好擔心一下自己吧。”

白曦宸剛才嚴肅至極的俊上,隨著雲容的這句話,慢慢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眼中俱是憐愛寵溺的神情。

“等我一下!”她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向屋內跑去。她坐在床沿,伸手向枕下慢慢摸索。好半天摸出了一樣東西,然後緊緊的攥在手心裏,重新跑回白曦宸的身邊:“我們走吧!”

白曦宸微微蹙眉,然後拉起她的另一隻手,轉身向院內走去。身邊的侍衛用長劍把他們護在中間。到了院內她才看清,白曦宸的人密密麻麻的占據的整個院子。他居然帶了這麽多人來?她心中一暖,這些天來的委屈與悲傷,頃刻間被一掃而光。一股甜甜的幸福之感,慢慢縈上心頭。

至始至終宰相再也沒有露過麵,任憑著白曦宸帶著人馬闖進來,又帶著雲容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雲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楚陌塵一眼。他一個人怔怔的站在屋門外,碎裂的星光映在他的雙眸中,似有前言萬語,終究全部化作一聲低低的歎息,回落在風中,隨著逐漸向前移走的燈火,一並留在院內漆黑寂寥的夜色之中。

白曦宸將雲容抱上馬車,才剛坐穩,她另一隻緊緊攥著的小手就被他強行展開。雲容囧紅了臉,急忙要把手縮回來。白曦宸低頭仔細的看著她的心中,嘴角漾開笑意,用白皙的手指撚起它放到眼前,問她:“這是什麽?”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小嘴氣鼓鼓的撅著,伸出小手,想要把她的“寶貝”搶回來。白曦宸就勢把她的手捉住,笑意盈盈的繼續看著她。“不要算了,還給我。”“哦?送給我的?”白曦宸再次反複打量起手中的這個小東西,片刻後試探的問道:“這是個荷包?”

雲容咬咬牙,恨恨的說:“難道這不是荷包?”

人家婉兒繡的針腳又細密,花樣又逼真,可她費勁繡了好幾天,繡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可別人不喜歡也就算了,他怎麽連認都認不出來?更讓她懊惱的是,她一直以為這一枚比起被楚陌塵搶走的那一枚多少應該有些進步吧,可沒想到……

她委屈的瞪著他,他本來深深的抿著嘴角,在看到她蹙眉的那一刻,忽然再也忍不住揚起臉,哈哈大笑起來。

她惱羞成怒:“白曦宸,還給我……”被他用力一拽,她整個人便倒在了他的懷中。再看時,他已經把那個荷包變戲法似得的係在了腰間。

她俯下頭,仔細的看了看,臉色也變得有些尷尬。他本就生得俊美至極,飄逸出塵,此刻一身皇子衣袍更顯華貴不凡,自己繡的這個類似荷包的東西確實有些不堪入目,掛在他的腰間,十分‘觸目驚心。“那個,還是不要戴了……”

白曦宸把她拉起來,此刻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半分笑意,隻剩下爍爍的光華,幾乎要把她吸進去:“今後隻許繡給我一個人!”

天色陡然發亮,天邊的層雲鑲著金色的邊,雲彩流動著漸漸的染上微紅帶金的顏色,好像整片雲霞被火燒一般,忽然,那雲間又好像裂開一大條縫隙,金色的陽光從縫隙中透出,黑夜已逝,那是黎明的晨曦。

她看著身旁這個俊美如仙的少年,他就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晨曦。

馬車停在一座氣派非凡的府宅前。府門的兩邊各有一座漢白玉雕成的玉獅守候在大門口。它們的胸前各自係了一條紅色的花球。

白曦宸和雲容剛下馬車。子墨便向府內跑去,一邊跑一邊吆喝:“真王妃回府了!”

雲容有些發窘,估計等天光大亮時,關於洞房花燭之夜,二皇子連夜去宰相府搶回新娘的事情,就會傳遍整個京城了。那時關於她的事,不知會被天下人傳成什麽樣子。畢竟她和楚陌塵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又在相府生活了這許多日。她雖然天真,懵懂,但是關於皇子妃的名節,她知道,那是全天下人最看重的事情,他難道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嗎?

手心傳來白曦宸的溫暖,他用力攥了攥他的小手,然後領著她在眾人的跪拜下一步一步向府內走去。恭迎王爺王妃回府之聲一路上不絕於耳。

雲容四下打量,王府四處遍種奇花異草,十步一亭,五步一閣……比起相府又不知氣派華美多少倍,“白曦宸,你家真漂亮。”

沿途一處的杏花此時正在最盛的時刻,雪白的花瓣繁複的簇在一起遮蔽住花枝,有一枝橫逸斜出,幾乎擦過他的臉頰,映著他幽靜深沉的漆黑眼眸,幾乎綻放出一種灼傷人眼的風華。

他使勁掐了一下雲容的手心:“什麽我家,這是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她雀躍不已,這裏以後就是她的家了,她有家了?

王府好大,還沒走到內宅,前麵便跑來一位侍衛,他撩衣跪倒:

“啟稟殿下,昨夜襄王郡主連夜來到王府,一直在前廳等了殿下一夜。”

“知道了。”白曦宸語調平靜,似乎一點也不感到驚奇。雲容有點小小的失落。這個史玉來皇子府怎麽就像到她自己家一樣隨意,連夜趕來,還呆了一夜。

被這種情緒蔓延著,雲容敏感的察覺到,白曦宸的腳步比平時快了許多。他難道是想把她快些安頓好,去見史玉?

她的心裏更難受了,幽怨的跟著他進到了一處正宅內。還沒來得急看清屋內的情形,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她還沒有回神,就覺得腰間一緊,灼熱的手掌像烙鐵一樣牢牢抓住了她,熾熱的氣息從身後貼近,然後身體不知怎麽地一轉,她就被按在了門板上。

白曦宸俯下身,低下頭狠狠地壓住了她的唇。起初隻是唇瓣被用力地吸吮摩擦,漸漸地,對方似乎不滿足了,開始向裏麵侵入。因為毫無心理準備,她沒有一絲防備,輕易地就被撬開唇瓣,任他**。隨著唇舌的深入,他們幾乎全身上下都緊緊地貼在一起了,可是壓迫著她的人卻覺得不夠似的,更加緊迫地壓著她。

“唔……”喘息不過來了,本能地想要推開他一點,可是完全沒有用,反而引來更加強力的壓製,她覺得自己就要暈過去了。

這個白曦宸,看似溫文爾雅,其實骨子裏卻是霸道至極的家夥。他在傾訴,又似在懲罰。他的氣息仿佛已經傳到了四肢百骸,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氣。不知過了多久,混沌中好像聽見敲門的聲音,依稀聽見有人說:“殿下,史郡主說有要事立刻求見殿下。”

雲容腦中掠過一絲清明,想到有人就站在門外與他們一門之隔,頓時羞窘不安,不自覺的退避閃躲,可身上的人好像要懲罰她的分心似的,在她的唇上更加猛烈地侵占起來。

門外再次安靜下來。在她覺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的時候,狂風驟雨忽然停止了。但他並未離開,唇舌像安撫一般,輕柔地舔弄著剛剛遭受洗劫的領地。

她癱軟在他懷裏,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可是這一次,卻像是用盡了全力,她幾乎無法承受。他的眼睛裏蘊藏著她看不懂的情愫,炙熱得像是要把她焚盡。

他再次俯下頭,去尋找她的唇瓣。男子的氣息一點點將她融化,下意識的想要推拒,可卻使不上一點力氣,推拒的手,居然無措的攀上了他的肩膀。

“史玉在等你……”她全身無力,說話聲音極小,每一寸血液都被他點燃,奔騰呼嘯著,想要的更多。可白曦宸好像連一個字都沒聽到似的,灼熱的氣息在她頸間流連著不動。

時間在此刻凝固,他蘊滿波光的黑眸近在咫尺地凝視她,執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雲兒,你還欠我一個洞房花燭之夜……”

雲容沿著門板滑倒在地上,整個身體微微有些瑟縮。白曦宸微微一笑,將她攔腰抱起,幾步就把她放到了床心。

“曦宸,宮裏要緊的事情,能先出來一下嗎?”

門外史玉的語調裏全是焦急與不安,仿佛真的有什麽大事必須要馬上告訴白曦宸。

他聽到宮裏兩個字,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起身坐好,用手揉了揉雲容的發心,“天色還早,你先睡一會,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他便整理好衣袍出去了。

雲容舒坦的躺在寬大的喜**,滿眼的紅色溫暖曖昧,從今以後,這便是他給她的家了?雖然心頭仍因為史玉剛才焦急不安的口氣有所擔憂,但是這樣靜靜的躺著,竟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與幸福。在她的內心深處,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至於究竟有多久,她也已經記不清了,畢竟她的記憶不過隻有幾個月的時間而已。

她毫無顧及的在大**頑皮的翻了幾個身,微微合上眼睛,這些天來,真的太累了,沒有多久便沉沉的進入到了夢鄉。

等白曦宸再次回到房中的時候,看見她趴在**睡著了。胳膊下的枕頭被壓得扁扁的,一角正好抵住她粉嘟嘟的小鼻子,有點滑稽可笑。陽光透過紅色的紗簾映進來,淡淡的一點痕跡,仿佛是時光輕巧的腳步。心裏某個地方正在放鬆,仿佛這些年來所有的愛恨情仇,內心深處那些被自己多年強迫堅硬起來的東西,都在慢慢融化,變得柔軟的不可思議。他替她拿過旁邊的絲被,蓋在身上,她絲毫沒有被驚動,依舊睡得香甜,額發微微淩亂像個孩子一樣。

桌上的飯菜已經好似風卷殘雲般,被她吃的所剩無幾。白曦宸見狀,索性就著雲容剩下的殘羹剩飯吃起來,居然也吃得香甜可口。

“你不是不餓嗎?”

“看你吃的這麽美味,突然又有餓了。”

這時侍女又送進來兩盤精致的小點心。雲容就著白曦宸的筷子嚐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麽,隨口說道:“這個酥鵝卷,不應該是微鹹的嗎?”

白曦宸微微蹙眉:“這是宮裏今天送來的點心,怎麽你吃過?”

她嗬嗬一笑:“估計做夢的時候吃過吧。”

在周府內她的吃穿用度他是最清楚不過了。進周府之前,據說她與母親連溫飽都成問題,怎麽有可能吃過這種宮裏的點心?

白曦宸若有所思,亦用手指替她拂去嘴邊的油漬。外麵有人急匆匆的步入飯廳,撲通跪倒:“啟稟王爺,宮裏來人,請王爺速速進宮。”

白曦宸麵上略有些異色,向跪地之人擺擺手,那人便恭身出去了。他轉過頭對雲容說道:“我還要去宮中一趟,你在府中等我回來,今日是七夕,晚些時候我帶你出去玩。”

雲容答應著,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起來。昨日是他與她的新婚之日,若是按常理,今日一早他必是要帶著她一起進宮去請安的。此時宮裏來人三番兩次單獨宣白曦宸進宮,看來其中的事情一定不會簡單。

到了下午十分,白曦宸還沒有回來。雲容獨自在花園裏散步,身後傳來侍女的稟報聲:“王妃,二皇子派人來接王妃出府,請王妃更衣。”

回到了寢室,雲容瞧見**放著一件長裙,一時有些出神。那婢女笑著道:“王爺為王妃定製的衣裳足有十幾箱子,先時,奴婢還想著這些衣裳,裁縫都不曾為王妃量過身,隻按著王爺說的尺寸就做了。當時就想王爺一個大男人的心思竟會如此的細密。”

這條裙子質地輕薄纖巧,通身潔白無暇,隻是在裙擺的最下端,若有若無的染上了極淡的的淺緋色。穿在雲容身上,尺寸大小,是在合適不過了。她下意識的甩開長袖,慢慢轉身,腰際幾顆純白色的絲絛便隨著她翩翩飛舞起來,夢幻飄逸。遠遠的看去,整個人好似乘著晨曦中冉冉蒸騰的雲霞,緩緩而來。

雲容從來沒有穿過這麽美的衣裳,可是為何心中卻沒有任何驚豔的感覺?隻覺得很恍惚,很迷惑。那婢女倒是看呆了,望著銅鏡好半天才驚呼道:“王妃穿這件衣服實在是太美了,隻怕是這天下間,隻有王妃一個人能將這件裙子穿出這樣飄逸空靈的效果來。”雲容淡淡一笑,整顆心也隨之陷入了雲端霧海之中。

那婢女又為雲容將長發綰成了雙髻,隻在右側的髻角下方,插上了一朵用絲絹堆出來的梅花。這樣的搭配倒是極雅致脫俗的,隻是與自己新婚的身份不太相府。“王爺這是要帶我去哪?”

“今日是七夕,京城裏素有放河燈,賞煙花的習俗。王爺特吩咐奴婢們伺候王妃過去,隻怕王爺此刻怕要等急了。”

出了王府,馬車一路前行,外麵的天色越來越暗,直到繁星漫天,方才停在了一處新月池邊。池中波光粼粼,河燈搖搖。金黃色的燭光,點亮了戀人的眼眸,載著朦朧的愛戀緩緩而行。突然一聲轟響,霎時間,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天空中開出無數朵絢麗的花朵。那花朵在美麗的夜空中炫美到極致,隨之一點一滴慢慢消逝,仿佛一切都是一場空麗的幻影。

雲容挑簾而望,久久的出神,好半天,才輕聲喚道:“來人呀。”

很久也不見有人回應。她在這樣詭異靜謐中頓覺驚慌失措起來。一個人打開車門,跳下了馬車。四下環望,卻見車夫和隨行的婢女,早就已經不知所蹤,隻餘下車前的一匹馬兒百無聊賴的低頭啃噬著池邊的青草。

新月池邊,滿是相依相偎的青年男女,女子們滿目嬌羞,男子們深情款款,共執雙手,將一盞盞河燈,盈盈的放入水中。

開始的時候,雲容也覺得有些好玩,以為白曦宸是在故意逗弄她,一會就會突然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可是等了很久很久,他也沒有出現。

天空中又燃起了煙花,新月池中碎金湧動,波光粼粼。前方一陣喧嘩,好像有人在發放著什麽東西,引得四下的青年男女齊齊起步向那裏跑去。

從池水的另一端,飄飄盈盈駛來一盞小小的河燈,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雲容的近前。她提起裙裾,慢慢俯下身,那盞小河燈頗有默契的停在那,一動不動。忽明忽暗的燭火,如同一隻小手,輕輕的召喚著她。她不自覺的伸出手,將那盞小河燈輕輕撈起。河燈是小船狀,兩端各有一朵編製的蓮花。中間一段粉色的小蠟燭,在其中一朵蓮花的花心中,夾著一張小小的紙卷。

雲容拿起了它,一點一點的展開。便有剛毅俊秀的幾行小字映入眼簾:自愛殘妝曉鏡中,環釵謾篸綠絲叢。

須臾日射燕脂頰,一朵紅蘇旋欲融。山泉散漫繞階流,萬樹桃花映小樓。閑讀道書慵未起,水晶簾下看梳頭。紅羅著壓逐時新,吉了花紗嫩麹塵。第一莫嫌材地弱,些些紕縵最宜人。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這是有人在七夕之夜為懷念心上之人而作的詩文。而這個人必定是個女子,並且已經不在世間了。她忙朝著對岸望去,此時那裏的人幾乎已經走光了,遠遠的看見一位身姿挺拔的白衣男子獨自立於岸邊,久久的對著池中的波光若有所思。那身影好生的熟悉……雲容興奮的拎起裙裾向他跑去,那不正是白曦宸嗎。可他身形一晃,獨自向前方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人流穿梭不息,兩兩結伴。漫天星光之下,仿佛隻有雲容一人形隻影單,像一隻迷途的小鳥,找不到歸巢之路。走著走著,她才漸漸發現了人們的異樣,原來前方有人沿路擺攤賣有著七十二星宿,怪八仙等眾多栩栩如生的麵具。

青年男女如獲至寶般紛紛上前去買,一時間兩旁的路人都掩去了本來的容貌,在玉樹銀華之下,來往穿行。

漸漸的連兩旁的行人也愈見稀少。往回早已不知來時的路,往前更不知應該去向何方。一種莫名的恐懼深深的向雲容襲來,仿佛天地之間頃刻又剩下了她自己一個人。

她在路間走走停停,回首間,突然看見一襲白衣在街口處隨風飛舞,挺拔的身姿如同美玉修竹一般,引得所經之人紛紛側目。他帶著一襲醜鬼的麵具,站在那裏,似乎也在注視著她。

“曦宸!”雲容驚喜得拎著裙裾不顧一切的向他奔去。來至他的身旁,他卻一動不動,深邃的眼睛裏流露著她看不懂的情緒。身上傳來淡淡的酒香和清涼沁人的香氣。

她伸出手,想要去揭開他臉上的麵具。剛伸到一半,卻被他在半空中抓住。他的手引著好涼,想要退縮卻已經來不及。他慢慢引著她的手,向他的麵頰上移去。猛然間,猙獰的麵具被扔在了地上,男子俊毅不凡的麵容落在了雲容的眼中。

深刻的眉眼,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神態孤潔、英俊優美的側影透射出逼人光華,讓天地為之失色。隻是他的眉宇之間,籠罩著淡淡的憂愁,炙熱迷蒙的眼神似乎想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漫天煙花之下,為何這個男子的容顏是這樣的陌生,卻又如此的熟悉?兩兩相望,分明隻是一瞬間,卻仿佛跨越了恒古的千年萬載一般。

雲容的頭像炸裂般,好痛好痛……矮下身,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在夜風中瑟瑟發抖,“你是誰?”他不是白曦宸,是一個陌生的男子,子,可是她想知道,他究竟是誰。

他隻身屹立於天地之間,夜風拂袖,衣袍翻飛。將郎朗乾坤之氣,萬物星月之輝,凝於一身,遠遠望去俊美無匹,宛若天神。這一刻,男子深邃的眼中如堅冰初破化作陣陣春水,眸中倒映著漫天的煙花爍爍生輝,又仿佛瀲瀲水波在緩緩的流動。他薄唇微啟,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話說從頭。俯下身時,他涼淡的氣息夾著桂花酒的醇香,離雲容越來越近。他的一隻手撫上雲容的麵頰,他的指尖好冷,不同於白曦宸的手永遠是溫熱的。

雲容下意識的向旁邊一躲,卻看見他的眸中閃現出一絲痛惜的神情。這個人,她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嗎,他究竟是誰?

一聲聲尖叫從不遠處傳來,本來愈見冷清的街市一時間從前方湧來許多行人,爭相奔逃著。雲容被人擠到在地,等她反映過來時,隻見一匹受了驚的馬兒,發瘋似得向她奔來。“啊?”

一陣天旋地轉,雲容被人騰空抱起,閃到了一邊。她微微有些窘迫,可是很快就被左腳傳來的疼痛所代替。她痛得眉頭緊緊的擰在一起。試著向前走了一步,額頭居然滾落下汗珠來。“我背你!”他的聲音堅毅渾厚,透著一絲不容質疑的威嚴。語氣如他的人一般清泠冷傲。再抬頭時,他的眼中已經恢複了清明的神色,仿佛之前曾經流露的一切一切竟是雲容看錯了。“我要回二皇子府。”他略有遲疑,但終究還是從薄唇中吐露出一個‘好’字。

趴在他的背上,由著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他的肩膀好寬,像一座山一樣,來到了一架馬車前,一位手持長劍的侍衛躬身施禮:“太子殿下,時辰不早了,該起駕回宮了。”“嗯。”

雲容大驚,這個男子居然是當今的太子白梓軒?摟著他的一雙手臂瞬間鬆開,下一秒便險些摔到了地上。“殿下,這位姑娘?”那個侍衛看到太子背上居然背著一個女子,可是待看清雲容的麵目後,這個人突然咬牙切齒道:“是你?”這時雲容也認出來了,他正是之前在淮南放她離去的秋百翔。

他上下打量雲容,冷笑道:“你居然敢穿成這個樣子出現在太子的麵前?早知當初就該……”

突然從四麵八方趕來許多人馬,將這裏團團圍住。他們穿著清一色的錦色鎧甲,手持利劍,高舉火把,仿佛天兵從天而降。見到白梓軒後,眾人紛紛下馬,跪倒在地。為首的一位赤臉將官,疾步來至太子近前,單腿跪地:“禦林軍統領蔣邵飛,叩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雲容下意識的想要把自己隱藏起來。可是這細微動作,卻讓身旁的白梓軒,再一次用手攬住了她的纖腰。明滅的火把將她的臉色映襯得有些蒼白。她微微垂著頭,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看不清她的眼神,隻看見長長的睫毛微微在顫動。

白梓軒以為她是在害怕,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她不在恐慌,亦如他曾經的雲兒,最愛鑽進他的懷中,汲取溫暖。

心中頓覺一痛,錐心刺骨。他吸了口氣,告訴自己這個女子不是他的雲兒,雖然她穿著和雲兒當初一樣的衣裳,梳著和雲兒一模一樣的發飾,在他恍惚了好一陣之後,他看清了她,他不是雲兒……她是白曦宸的女人。

可是她細小的動作,不安的神態真的和雲兒好像,依然能牽動著他的每一顆神經。

“太子殿下在此,蔣邵飛,你難不成想造反?”

太子的手段和本事,無誰人不曉,蔣邵飛一時冷汗順著臉頰流下來,“末將奉萬歲旨意,速請太子殿下回宮。”聲音都在顫抖。白梓軒沉思片刻,冷聲道:“百翔,你送她回皇子府。”“是。”

蔣邵飛攏緊眉頭,無奈道:“萬歲旨意,將此女一並帶至宮中。”雲容大驚,她知道有一日白曦宸一定會帶自己入宮的,可是從沒想過,會是自這種情形下入宮。

白梓軒再次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白色的衣裙宛若皎潔的月光,低著頭把容貌隱藏,他心中一動,她的容貌雖不及雲兒的半分,可低頭的神態,竟與自己的雲兒有著九分相像。她若是雲兒,他必會舍了性命保護她,再也不讓她離開。

車攆軋在青石板上,發出陣陣吱呀的聲音。夜色中,數不清的宮燈與各殿四角的夜明珠將皇宮大內映襯得更加金碧輝煌,宛若白晝。一派奢華尊貴,迤邐絕美,雄偉壯觀閃耀於墨色蒼穹之下。禦書房外的長廊之,下執燈的宮人,自兩麵一字排開,朝著迎麵而來的太子,屈膝跪迎。

雲容跟在白梓軒身後步上玉階,在進入禦書房的那一刻,她看到白曦宸正跪在龍案之前。四目相對,她的心稍稍安穩下來。可餘光一閃,卻看見另一側尚還跪著兩個人,是宰相楚伯硯和其子楚陌塵。

正中的龍椅上,明黃色的龍袍象征著那人至高無上的身份,隻是她沒有想到,這個皇帝陛下看上去居然顯得如此年輕矍鑠。若不是鬢間不經意的一縷白發,根本看不出會是有白梓軒這麽大皇兒的父親。

她矮身跪倒,隨著白梓軒一同行禮。

“抬起頭來?”光惠帝的聲音渾厚有力,她抬起頭,卻見天子眯起雙目,別有深意的從頭到尾打量她。半晌冷哼一聲,殺機盡現。“父皇。”白曦宸搶先一步道:“啟稟父皇,兒臣以為,所有的一切均是有人設計陷害雲兒,她是兒臣心心念念一心求娶的女子,還請父皇明察。”

雲容大驚失色,認識白曦宸這麽久,從來沒有聽過白曦宸如此哀求的口氣。

“哐當!”桌上的白玉鎮尺被光惠帝拂於地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白曦宸的麵前,碎裂成數段。

白曦宸看著眼前斷裂的碎玉,袖中的雙掌緊攥成拳。

這是連環計,環環相扣,宰相一家脫不了幹係,恐怕參與其中的還有太子,甚至皇後。可他們不該把魔手伸向他的雲兒。宰相楚伯硯的聲音卻出人意料的在禦書房內響起:“萬千之錯,皆因老臣一家不該誤娶二皇子妃,臣萬死難辭其咎,請陛下賜罪。”

楚陌塵跪行幾步,來至父親身旁,悲憤道:“聖駕在前,我還是那句話,那淮南周府將女兒送來相府成親,我與周雲容,拜過天地,入過洞房,我帶她遊過京城,逛過布莊茶樓,偌大京城皆知她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媳婦,二皇子夜闖相府,強行將其帶走,今日還請陛下給我做主。這一次,對我的女人,我絕不放手。”

光惠帝嘴角不經意間微微**了一下,“曦宸,這樣人盡可夫的女就是你跪在禦書房外一天一夜所要求娶的人……”

“我沒有人盡可夫?”屈辱已經讓她的忍耐達到了極限。若是受辱的隻有她自己,或許還可以忍耐,隻是這四個字,連並將深愛自己的白曦宸也一並侮辱了。

他為了要和自己成親,居然跪在光惠帝的書房外一天一夜?心中既甜蜜又痛楚,眼角不自覺泛起淚花。

雲容深深的吸了口氣,嗓音微微有些幹澀:“陛下,雲容不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若是可以,一定會選擇做一個能配得上二皇子身份的官宦小姐。不是雲容貪慕虛榮,隻是因為雲容知道,您的兒子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若是可以選擇,雲容絕舍不得讓他為了雲容與他不般配的身份而跪在人前一天一夜,雲容希望他能夠永遠像初識雲容的時候那般,瀟瀟灑灑頂天立地的行走於天地之間。

雲容雖出身微薄,自幼被人所遺棄,但做人一直清清白白,並非陛下所說的那般不堪。嫁入相府是他們綁著我上的花轎,一切皆是非我所願。在這世上,雲容隻有白曦宸一位夫君,並非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而是因為他與雲容真心相愛的男子,無論他地位尊崇,還是布衣貧民,隻要他不要雲容離開,雲容都會跟隨在他的身邊,直到黃土籠頭,白骨深埋。至於其他人……”

雲容淡淡的看了右前方的楚陌塵,正巧迎上上了他正回頭注視她的目光,那目光中有幾分掙紮,幾分無奈,仿佛還有幾分幽怨。

“至於其他人,雲容不知這裏麵究竟有什麽陰謀,或者真的對雲容有什麽想法,一切皆與雲容無關……”說完,雲容將頭重重的叩於地上,額前印出隱隱的血跡。

禦書房內鴉雀無聲,白曦宸袖中的雙拳幾乎要攥出血來,心好像被生生剜去一般,他低著頭,沒有人看到他此刻那張絕世容顏之上,再無一點平日裏和煦散淡的神色,隻有恨,隻有痛,隻有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辱的不甘與憤恨。

寂靜的禦書房內再次傳來,天子冷冰冰的口氣,好似金屬利器碰撞後磨出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看不出,你居然還長了一副伶牙俐齒。隻是,今日七夕之夜,你與太子殿下在街前長久相望,然後失魂落魄,做出一副痛苦不堪之狀,然後任他背著你走了半條街,卻又是為何?你還說你不是水性楊花,人盡可夫?”

“我……我……”

雲容眼前電光火石般,又重現當時的情形。男子握住女子的手,引導著她一點一點揭下他臉上的醜鬼麵具,那一刻,女子似被奪去三魂七魄,迷茫與震驚之色盡寫於臉上。她久久的注視著麵前俊毅非凡的男子,仿佛那男子有著魔力一般,讓她怎樣也無法移開目光。漫天煙花,拖著碩長的尾巴,在天空中殘留幾朵盛開的花朵。

雲容的腦子頓時亂了,沒錯,這個女子正是她。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映,她自己也無法說清楚。莫不是當時有人給她下了迷藥?

想到這裏,她的頭又開始痛,連同五髒六腑也一並痛得無法忍受。

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順著麵頰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或許是錯覺,她的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力量,好似有一股暖流涓涓的湧入她的身體。低下頭,她看見自己長長的衣袖旁,拂於地上的是太子白梓軒的寬大的袖擺。而自己的手已經於袖內被他握住,她抬起頭向白梓軒的臉上望去,可看到的依舊是白梓軒,冰雕般冷漠的麵孔,他正跪於地上,目光投向龍案的下方,似乎連餘光也沒有關注過她。

光惠帝居高臨下的注視著下方每一個人的表情,許久冷笑一聲對這雲容說:“怎麽,說不出來了?曦宸在宮中與你苦苦辯解,你卻背著他在街上勾引朕的太子。你這種工於心計,不知廉恥的女人,朕最是痛恨。今日若是留下你,他日必生禍端,來呀,把這個賤人拖出去杖斃。”

“慢!”同一個字,分別出自兩個人的口中。白曦宸跪行至雲容近前,“父皇,兒臣求你了,這些皆是因兒臣歸朝而起,雲兒是無辜的,若要責罰,就責罰曦宸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把雲容死死的護在身後。今日是他十八年來第二次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上一次,是母親離開他的時候,她渾身是血的躺在他的懷中,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而這一次,難道又讓他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離自己而去?絕無可能……

“陛下,雲容,她……”楚陌塵想要開口替雲容求情,可是雙唇一張一合,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這一切的一切……他能說什麽?這個死女人,提醒過她多少次,就是不開竅。“啪”光惠帝重重拍了一下龍案,怒道:“今日誰在替她求情,朕就立刻將她五馬分屍。曦宸你不要仗著朕對你的疼愛來試探朕的耐心……”

雲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雙手不自覺的抓住白曦宸的胳膊。

“明明早上分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一切都是好好的,為什麽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什麽周府小姐,什麽王妃孤女,她所有的隻不過是眼前的一個他。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白曦宸的手上,每一滴就像在他的心尖腕上一刀。

隨著腳步聲,從禦書房外已經大步走進四名應旨而入的禦林軍。不由分說,上前就要把雲容拖走。“別碰我!”雲容就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鹿,驚恐無助而又憤怒至極的不知該如何保護自己。

白曦宸雙拳暗自用力,但他不敢輕易作出任何舉動,生怕自己一時衝動便讓雲容遭到更無情的對待。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聽郎朗之聲在禦書房內想起:“父皇,兒臣有事稟奏。”一直默不作聲的太子白梓軒突然開口。

光惠帝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對自己這個兒子,他還是很了解的,除了之前因為一個女子外,他幾乎從沒有讓自己失望過。所以在接到密奏之時,自己才會如此的生氣,立刻想要治這個女子的死罪。

“梓軒,莫不成你也要為她求情?”他的聲音裏含著諷刺與警示,還有幾分深深的探究。

白梓軒麵上並無一絲波瀾,雙手抱於胸前稟奏到:“兒臣並非想要替此女求情。隻是覺得今日之事頗有些蹊蹺,此女更絕非善類。恐怕她身後有主使之人,尚且隱藏於暗處,令兒臣險些中計。若此時殺了她,那幕後之人必將永遠逍遙在外,無從查起。兒臣想,不如現將她暫時收押。一則,可以慢慢查詢她身後主使之人。二則,淮南周府一直照顧皇弟,於我皇家有恩,若還沒有親口聽那周慈恩說出當初一女二嫁的理由,便將此女杖斃,空有損我皇家聲威。還請父皇三思。”

此言一出,禦書房內,再次寂靜無聲。光惠帝默不作聲,四名應旨而入的禦林軍,鬆開了抓住雲容的手,低頭躬身候在兩旁,等待著皇帝的指令。

“哦?梓軒,你說此女更非善類,可方才我聽別人稟奏時所說的卻並非如此?”

白梓軒皺起眉頭,輕歎一聲,再次開口聲音有些低啞:“啟稟父皇,兒臣險些被其迷惑,是因為今日七夕之夜,此女的穿著打扮,著實像極一位故人,加上兒臣之前飲了些酒,所以才會一時失神。”

光惠帝麵上陰狠的神色慢慢消退,似乎對白梓軒的回答頗為滿意:“梓軒,這麽久了,你居然還為了一個女子這般執迷不悟,饒是令朕失望。今日隻不過是一個和那人有著相同打扮的女子,就令你失魂落魄,若是哪一日,那女子複生,你豈不是連太子之位也不要了?”白梓軒忙道:“兒臣惶恐,這些年了,謹遵父皇教誨,時刻不敢忘記自己肩上的責任,於朝中之事一刻也不敢怠慢。還請父皇明鑒。”“哼,這樣最好。”他低頭打量了一下跪坐在地上的雲容,沉思了一會:“先講此女收押在冷月殿中,等周慈恩進宮後,再將其發落。”

雲容一下子抓住白曦宸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後,她好怕,好怕一個人被關起來。咬緊嘴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

白曦宸用一隻手慢慢撫摸她的背脊,心中有千言萬語,可是卻不能說出一個字來。想用她入懷,卻隻能與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權利,之前他也一直在追逐,可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他迫不及待的想坐上那個人人向往的高位。“帶走!”光惠帝厭惡的瞥了一眼雲容,向禦林軍揮手示意。雲容像一個無助的小動物般,被拖出了禦書房。

冷月殿其實就是所謂的冷宮。院內雜草叢生,更有枯枝敗葉零零散散四處可見,滿目皆是殘破衰敗的景色。

‘吱呀’一聲推開殿門,一股潮黴的氣息撲麵而來,雲容連忙掩住了口鼻。宮人啞著聲音,不耐煩的說:“進去吧,還站在這裏等著人伺候怎麽的?這冷月殿,雜家在宮裏當差二十年了,隻送人進去過,從沒接人出來過。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等她適應了黑暗,借著月光才發現這裏蛛網密布,一張床榻,一張桌子,都是落滿了厚厚的灰塵,估計至少已經有若幹年,沒有人住過了。四處裏傳來咯吱咯吱的老鼠叫聲,她嚇得連退幾步。轉身使勁的推拉那扇門:“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直到嗓音嘶啞,也沒有任何的回應。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床榻上。

窗外的月色透進來,原來還是在夜裏。隱約看到窗前一個男子負手而立,孤寞的背影,比月色還有清寒。

“你醒了!”

“太子殿下?”

白梓軒走到床前坐下,用手摸了下她的額頭:“你在發燒。”

“喝點水吧。”白梓軒的聲音不含一絲溫度,冷冰冰的卻不容反抗。就著他遞來的破碗喝了一口冷水,喉嚨裏冷熱交替,一陣咳嗽,喝進去的水,噴到了白梓軒的襟前。他冷峻的麵容仍舊沒有任何表情,隨意的擦了擦衣襟,又把粗瓷的水碗遞到了雲容的嘴邊,像是無聲的命令。

雲容不得拒絕,隻得低頭又喝了半碗。白梓軒挑挑眉,順手又拿起破桌上放著的一個饅頭遞給雲容:“吃了它。”

看不清他的眼睛,她想起禦書房內的種種,一股憤恨之情一下子爬上了心頭:“我不吃,你們馬上放了我。”

他沉默了一會,沒有強迫雲容,卻把饅頭掰開,一半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咀嚼幾下,咽了下去,“在深宮裏,活著才有希望,若是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說著,又把另一半遞給了雲容。他的話語依舊冷淡,可卻籠著淡淡的哀愁,憂傷得讓人心痛。

她伸手接過那半個饅頭放在嘴裏咬著,硬的像石頭一樣,艱難的咽下去。他一個堂堂的太子殿下,居然做榜樣的吃了這種東西?

“殿下,你……”

他英俊的臉龐向她移近了半分,沉默了一會,淡淡的說道:“你不要以為我是在幫你,想必白曦宸也告訴過你,我並非是什麽好人。今天我所做的一切,隻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隻有活著才有希望。而我現在也剛好希望你活著,你暫時還不能死。”

他的話說得很冷淡,可為何她總覺得自禦書房起的那一番話起,這個太子殿下就像是一直在幫她。她甩甩一直發暈的頭,最終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像他說的,他隻是不想現在讓她死而已,他懷疑自己的身後有著什麽隱藏的勢力,那才是他所關心的。但是他剛才說的話,很對……

她努力的把手中的饅頭一口一口吃完,人也鎮定了不少,自己拿起桌上的破碗,將裏麵的冷水一飲而盡,認真的說:“我會活下去的。”“你害怕這裏?”白梓軒問得有些漫不經心。

這裏滿屋老鼠亂竄,雲容沒有經過思考就重重的點了點頭。“你睡吧。”“啊?”他似乎是要等自己睡著之後再走,竟是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之前也聽周府和宰相府的下人們議論過,說當今的太子三歲能吟詩,五歲能射擊騎,天資過人,聰慧無比。

他此刻究竟是什麽意思?

白梓軒從容自然的擺了擺衣袍,正身坐好,輕蔑到道:“把你的擔心收回去,你還以為外麵能傳誦你有什麽好的名節嗎?”

雲容喉中一哽,“我的名節不需要別人議論,隻要白曦宸信我就好!”倒是這個太子殿下才是最最奇怪。

但轉瞬一想,像他這樣的人,必會把外麵安排妥當的,他的心思,也不是她這樣的小女子能揣摩得了的。雲容確實累了,蜷到牆角,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白梓軒久久凝視著**的女子,冷峻無匹的麵容之上,深意莫測的眼光,像是要穿透這濃濃的黑暗,在她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許久許久,他竟然真的恍惚了。

她小小的身體蜷縮著,頭垂得很低,看不清她的麵容,這種沒有安全感的睡姿,竟是一模一樣?“啊!”雲容突然抱住膝蓋,身陷火中的夢魘再次光顧她。她在火中奮力掙紮著,滾燙的火焰,一點點向她襲來,眼看就要將她吞噬。“阿琪哥,救我,救我……”她猛地坐起來,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一抬眼,她看到床頭上坐著一個冷玉一般的男子,月光從窗外灑進來,讓這裏渡上了一層夢幻的顏色,迷蒙而又虛幻。“太子殿下?”他居然還在這裏。

白梓軒慢慢轉過頭,逼視著她的眼睛,好久好久,低沉顫抖的聲音忽然讓雲容有些害怕,他說:“你夢到了什麽?”

“我……”在太子幾乎要發狂的目光下,雲容漸漸怯懦起來。若把她的曦宸比作一塊暖玉,那麽這位太子殿下就是一塊冷玉。被這樣一個讓人琢磨不透,滿身寒意的男人近距離的逼視著,她不自主的向床腳縮了縮身子。

“你到底夢到什麽了?”太子的聲音幾乎要凝結成冰來。怕是再不回答,接下來他要做的事絕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隻得如實相告:“我夢見……自己被困在一場大火中……拚命的呼救,可是許久也不見有人趕來……每次就在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就突然驚醒了……”月光將雲兒小小的身影掩蓋。窗外的樹葉隨著夜風莎莎作響。“你怎麽知道阿琪這個名字的?”太子強做鎮定,一貫沉靜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種近乎於瘋狂的神情,炙熱得幾乎要把她灼傷。

雲容有些迷茫,把食指遞到口中,輕輕的咬了一下,口中重複著‘阿琪’這個名字,努力的在思索著。可是這個小小的動作落在太子白梓軒的眼中,令他的雙眸一下子變得更加幽深。“我有說過這個名字嗎,我在到周府之前失憶了,所有的記憶隻有幾個月而已,我還說過什麽,能告訴我嗎?”

四目相對,如電光火石碰撞在一起,雲容方才出了一身冷汗,想必燒已經退了,可是此刻,頭卻又突然疼得厲害。他的目光更讓她渾身一個激靈。

白梓軒如玉雕般,久久的看著她,卻是一言不發。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著什麽。隻看到靜謐的月光爬上他纖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深刻的嘴角。“殿下,你……”

白梓軒真是像一團迷霧一般的男子。他的目光讓雲容感覺到他似乎正透過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想起之前發生的種種,不由試探的問道:“殿下,我很像你認識的故人嗎?”

他看著她靈動的大眼睛,嘴角抽搐了一下,依舊沉默。“殿下,我不知道今天為什麽會有人讓我故意穿成這個樣子,出現在你的麵前,也不知道這裏有著什麽樣的陰謀詭計,我隻想和曦宸在一起平平淡淡的過日子,我不是你的故人,我隻是白曦宸的妻子。”

白梓軒眼中閃過一絲傷痛,輕輕的說道:“你就這麽信任他?”

提到白曦宸,她嘴角不由自主綻開了甜美的微笑,“剛才是我糊塗了,我不該任性,我一定要活下去,因為……曦宸在任何情況下,一定不會不管我,一定會來救我的。”

此時出現在這裏的若不是太子而是她的曦宸該有多好,若不是被人設下了圈套,今晚恐怕正是他與她的洞房花燭之夜吧。可是眼下,一切都變了,黑暗的冷宮,陌生的太子,她與曦宸隻能隔著深宮的高牆,兩兩相望。

雲容眼底的落寂沒有絲毫的掩飾,如數落入了白梓軒的眼中。他一撩衣襟站了起來,想盡快逃離這裏一般,腳步有些踉蹌的向門口走去。在這裏再多呆一刻,他就會失去理智,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情。她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殿門再次吱呀一聲合上。

幾天過去了,除去每日裏送飯的公公,雲容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仿佛太子那日的到來,隻是一個夢境,而她真實的留在了冷宮中,卻不像初時那樣害怕了。又到了送飯的時辰,外麵傳來開鎖的聲音,進來的是一個梳著雙髻的宮女。雲容略感意外,那宮女回身將殿門帶好,將食盒放在桌上,輕呼道:“小姐!”聲音有些熟悉,她仔細辨認後跳下床,興奮的拉住那人:“婉兒,怎麽是你?”“楚公子說小姐一個人在宮裏沒人伺候,就安排我進來做宮女伺候小姐。”

楚陌塵?至今雲容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在朝中可有個一官半職,可是偏偏發現他的勢力大的驚人。

她推了推婉兒,著急道:“你這丫頭怎麽這麽糊塗,宮門深似海,進得來,不見得出的去,楚陌塵那個人的話你也信,萬一我再也出不去了,到時他不管你,你難道要老死在這深宮裏嗎?”

“小姐,楚公子,讓婉兒帶話給小姐。”“他說什麽?”“楚公子說,昨日咱們老爺已經進宮了。之後萬歲欲立襄王郡主為二皇子正妃。先不處置小姐,隻是怕二皇子的反映太過激烈,等事情平息一陣後,小姐您的性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雲容仿佛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大腦中嗡嗡作響,半晌嘴裏吐出幾個字來:“周慈恩真的是我爹嗎?”

婉兒又歎了口氣,勸道:“小姐想不明白,也不奇怪。楚公子說,咱們老爺為了保全夫人,將北方所有的生意都主動獻給了朝廷,至此三年內,老夫人須閉門思過,為皇家祈福。礙著周家這些年照顧二皇子有恩,萬歲就睜眼閉眼,沒有治老夫人的死罪。

楚公子說小姐也是個聰明人,若想活命就早些斷了還與二皇子在一起的念想兒,他自會找機向陛下求了小姐出去。若是小姐執迷不誤……就索性在宮裏等死吧。”

婉兒拿起湯匙,舀了米粥,遞到雲容嘴邊:“無小姐怎樣做,婉兒都願意伺候在小姐的身邊。小姐是好人,好人自有好報……婉兒不會拋下小姐的。”

雲容的眼角瞬間有些濕潤,接過婉兒手中的瓷碗,一勺一勺的吃起來。吃飽了,才能活下去。可這本來香甜的粳米粥,咽下去時竟如黃蓮般苦澀,苦得她緊蹙眉頭吐了出來,卻見那原本粥已經被染得血紅。喉嚨發不出聲,任由眼淚呼哧撲哧落下來,沒有止境。

走出冷宮,外麵的陽光刺得雲容睜不開眼睛,低著頭待適應了一切的時候,卻看見那日送自己來到這裏的那位公公和婉兒一並站在柳樹下。幾句寒暄,她才知道,自己在冷宮之中居然已經住了一個月了。山中無甲子,世上已千年。外麵變成了什麽樣子,她都不關心,她隻想見他,馬上見到白曦宸。

她原本以為光惠帝會一直關著她,直到白曦宸為了救她而不得不答應光惠帝所要求的一切。可是沒想到,這麽快自己就被放了出來。難道曦宸他已經答應了?心中一痛,直達四肢百骸。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白曦宸從來不會讓她失望的。即使是答應了光惠帝,也肯定是令有原因。愛他,就要相信他。

她們隨著柳公公,一路來到了一處極精致的宮殿外。這宮殿臨水而建,四麵的湖水中開著朵朵粉蓮,在密密匝匝的荷葉間越發顯得嬌豔欲滴。眼前匾額上龍飛鳳舞寫著三個金色的大字:芙蓉殿。

柳公公擺了擺手中的浮塵,低聲道:“姑娘今後伺候的就是這裏的主子。”

婉兒在旁邊驚歎道:“這是哪位娘娘的寢殿,好似瓊瑤仙境一樣。”柳公公眉目一展:“芙蓉殿裏的主子,就是當今聖上最最寵愛的蓮妃娘娘。聖上一月中大部分時間,都歇在這裏,你們初來乍到,做事一定要格外用心。”

殿內輕紗漫地,香煙嫋嫋。

雲容見蓮妃穿著淺綠色的紗裙,梳著高高的宮髻,斜插著一直珍珠步搖,白皙的脖頸露在外麵,嫵媚至極,媚而不豔。

蓮妃擺手,眾人退去,隻剩下雲容一個人跪在蓮妃的腳下。

“你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的,所以才特求了陛下將你要來。今後我去那裏,你就跟到哪裏,得了我的歡心,幾日後,我自會送分大禮給你。”

雲容低聲恭敬的答道:“既是萬歲有旨,伺候娘娘便是雲容的本分,娘娘的大禮,雲容自是不敢奢望。”

“哦?這樣呀,本宮這份禮本來是欲安排你與二皇子殿下見上一麵,原來你竟是不願呀?”

“什麽?你真的能讓我見二皇子?”“當然,但是你知道,我不可能讓你白見的……”

每日裏有嬤嬤教雲容宮裏的規矩,蓮妃就寢的時候,就小心的伺候在一側。這一日晌午用過飯,雲容正在自己的屋子裏發呆,婉兒來喚她:“雲容,蓮妃娘娘要午睡了,喚你前去伺候呢。”“知道了。”日起,雲容告訴婉兒,在深宮中最不缺的就是主仆,缺的是姐妹。以後她們就是姐妹。

來到寢宮,卻見蓮妃早就屏退了眾人,獨自倚在床頭。身上披了一件淺綠色的紗衣,白皙的肌膚半遮半掩,粉嫩嬌柔,風情無限。

雲容躬身站在一側,這才發現這寢殿中,已經燃著的熏香,不同與往日,隻是這氣味,卻似曾熟悉。“今日隻留你一個人伺候,若是讓本宮滿意,明日本宮就兌現諾言,安排你與二皇子見上一麵。”

殿外的知了叫的人昏昏欲睡,雲容掩了殿門,自己跪坐在帳外的軟墊上,打起瞌睡來。不知道是不是做夢,恍惚中,竟然聽到帳內傳來男子粗重的喘息聲,和女子無法壓抑的呻吟。”“陌塵……我對你的情義從來沒有變過……雲容在心底驚呼這個名字,除了他估計這世上不會再有如此膽大之人。不對,他不是人,根本就是個惡魔。怪不得,蓮妃隻留自己一個人在這裏伺候,原來是要在這裏與楚陌塵私會。這個時候,能在近前伺候的人,除了她還能有誰?

蓮妃一邊嬌喘,一邊低低的哭泣著。“那你現在就不怕死了?”“陌塵,我聽你的話把她從冷宮裏弄了出來,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本來正準備捂上耳朵的雲容,手突然收了回來,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男人讓蓮妃向光惠帝要的自己?

外麵突然聽到宮人的長聲誦傳:“萬歲駕到……”來不及多想,雲容站起身,三步兩步向外殿跑去。一抬眼,看見光惠帝已經步入外殿。雲容迎上前,矮身跪倒:“奴婢叩見萬歲。”“是你?”光惠帝的聲音中透著不屑與嫌惡。“蓮妃呢?”“啟稟萬歲,娘娘本來在午睡,得知萬歲駕臨,正在更衣。”

光惠帝‘嗯’了一聲,順勢坐到了蓮妃平日裏經常坐著的一張軟椅上,“周雲容,你將朕的兩個兒子與那楚陌塵一並玩弄於鼓掌之上,你的本事還真是不小。若是按周慈恩所言,你進周府之前,應該就是個佃戶家養大的女孩。”

雲容抬起頭,態度不卑不亢:“奴婢愛上二皇子的時候,並不知道他的身份。與太子殿下和楚公子的糾葛,更是非是我所願。

奴婢在進周府之前的事情都已經想不起來了,所以母親是什麽樣的人,雲容也都不記得了。”“嗯?你是說你失憶了?”光惠帝沉默了一會,麵色愈發陰沉起來。“是!”“抬起頭來。”“陛下!”蓮妃弱柳扶風般從內殿步出,臉上微顯些許羞澀。

可看上去麵色紅潤,整個人都好似煥然一新。

“你先退下吧。”蓮妃衝著雲容擺了擺手,向光惠帝嫋嫋走去。

雲容如蒙大赦,用衣袖擦了才額頭的冷汗,退出了寢殿。逃也般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內。帶上門,再劃上門閂,直直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突然,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雲容一下子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用手捂住胸口,臉上的血色霎時褪盡,卻見楚陌塵正披著一身夕陽,慵懶的半躺在她的**“你還沒死?”

“讓您失望了。”她說得咬牙切齒,臉上紅白交替,最後粉嘟嘟的小臉上漲得通紅,惹得楚陌塵哈哈大笑起來。雲容跑過去掩了窗子,急的跺了下腳,小聲怒道:“我還不想死,求求你不要總給我找麻煩好不好?”這個男人簡直就是瘟疫。

“你以為我願意在這裏……”楚陌塵把‘要不是因為你’,這幾個字生生咽了回去。

“我再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之前不想,現在不想,以後更不想。”

雲容一邊在哀求他,一邊拋給他幾記眼刀。

楚陌塵猛地站起身,幾步走到雲容的跟前,伸手狠狠的捏住了雲容尖尖的下巴,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來來的:“你這個沒心肝的死女人。哼,你就在這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