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咽了口吐沫，壯著膽子撿起一塊枯骨，那白骨早已風幹，一捏便碎。
且那骨棒短而細長，不似人骨，反倒像是些小型動物的骸骨。
有了這個發現，小良不再大意，細細勘探起來，最終是心下一緊，急忙的往回跑去。
而此時，衝明和江城正圍坐在火堆的兩側。
從江城的角度看去，正巧能看到那山洞外，有弦月掛在樹梢，灑下一地銀輝，淒淒若廣寒仙宮。
不知何處夜梟鳴叫，嘶啞中帶著透骨的寒意，仿佛句句啼血，寓意不祥。
“衝明，咱們還是換個地方歇腳吧，這地方我覺得怪怪的。”
這夜梟哀鳴，叫江城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靠近了火堆。
他現在膝下的長褲已經完全被雪水滲透，冰冷黏膩的布料貼在皮膚上的感覺並不好受。
但比起未知的威脅，他寧願難受一些。
再苦再難的日子他都遭過，這點難受總好過沒命不是？
他清楚的很，保命是一切的前提，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衝明和江城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自然是了解江城的想法。
沉思片刻，衝明低聲道：“等小良出來，咱們三個一起商量一下吧。”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本書，遞到了江城的麵前。
這書正是江城在雪地不小心掉落的《燈下經注》，書在衝明的懷中被捂得熱熱的，被保存的極好。
江城接過書，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如果是他的話……想必會偷偷的占為己有吧？
真是不知道到底是小良和衝明傻，還是……他太過自私了？
“這麽珍貴的東西，別再弄丟了。”
衝明貌似無心的叮囑一句後，便扭過身子將綁腿解開，一點點的將褲子上的水擰幹。
在火光的映照下，衝明又不禁想起那個笑顏如花的姑娘，長睫微顫如蝶翼。
而在江城的眼裏，衝明此時的麵容，有種恍若隔世的慈藹之感。
不似芸芸眾生，更似他幼時曾遠遠的望過一眼的佛像一般，他不禁有些看呆了。
“道眾生，覺有情，大覺有情……”
江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不知喃喃何語的衝明，沒有像往常一眼聒噪著問衝明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反而是平靜的坐在那兒，靜靜思索著。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十分平和，可就在下一秒，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給打亂了。
“快，收拾東西上山，怕是出了大事兒了！”
小良從洞穴深處走來，看著氣定神閑的兩個人，不免有些急躁。
衝明一睜眼，便瞧見小良手中攥著一節白骨，額頭上還隱隱有汗漬滴落，他急忙將菩提杖攥在手中。
難不成這是什麽妖物的洞穴？
不然小良怎會是如此驚慌的模樣？
“怎麽了？”
江城自然也察覺出了不對，一邊問，一邊急忙將《燈下經注》塞到懷中。
“裏頭，裏頭……有不少的動物骸骨，沒有皮毛不說，骨頭上還透著一股子香料味道……”
小良語速很急，可越是急，這話就越是說不清。
“你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麽了？”
衝明飛速的將綁腿重新綁好，一雙銳利的眼眸環顧四周，但攥到發白的骨節還是透露出了他此時的不安。
這樣惡劣的環境，如果真的遇到敵人，對他們來說太過於不利。
而此時，小良也終於梳理好了語序，沉聲道：“裏麵的動物骸骨數量不少，先前在洞穴裏休憩的並不是妖獸和過路人，而是一群人……”
說著，小良將手中的白骨置於掌心。
江城緊蹙著眉頭，將那白骨拿了過來，細細嗅過後，臉色一變。
“這香料隻生長在溫暖的地方，價值千金不說，用法也極為考究，如果隻是途徑的旅人，根本不可能隨身攜帶。”
結合小良和江城的話，衝明不自覺的想到了那包裹在雪中的血。
在這一刻，它早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塊血跡，而是一團能灼傷人的火焰，將他的五髒六腑燃之殆盡。
“不會是它們趕在咱們之前上山了吧……”
三個人明顯都已經有不好的預感，卻偏偏又是小良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眼瞅著衝明攥著菩提杖的骨節已經隱隱泛出青白色，江城有些埋怨的看了小良一眼，但到底是沒說什麽。
小良天性淳樸，又是一直跟著仙人長大，在交流方麵有所欠缺也是在所難免。
隻是不知，若真是出了什麽事兒，衝明他現在的狀態能抗住嗎？
繁雜的思緒再一次的占據了江城的大腦。
理智告訴他，現在應該更加穩妥一些，如果貿然上山隻會落入敵人下懷。
可他的心頭卻也在此時湧上一股子熱血，這股熱血將理智死死的壓在下麵，動彈不得。
他走上前，拍了拍衝明的肩膀，一如小良拍他肩膀時候一樣的力度。
“走，上山看看，在這兒胡亂琢磨有個什麽用，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事兒。”
山洞外麵還在飄著雪，寒氣料峭，那篝火附著在衣服上的暖意，很快便被驅散，換成了徹骨的寒。
可即便如此，也沒有讓三人的速度減慢半分。
他們此次行的飛快，緊趕慢趕，終是在天亮十分，趕到了通往普寧寺的階前。
世人隻知這雪山頂有普寧寺，是百年的古刹，那大殿內的菩薩十分靈驗，更是常有仙人來訪。
可要是想去這普寧寺，就必須在登山後再登萬級石階，以展示香客的誠意。
所以自打建廟以來，能徒步走上去的人寥寥無幾，但也正是因此，普寧寺才顯得格外神秘莊嚴。
但除了寺內人和衝明，幾乎沒人知道，菩提就將自己封印在寺後麵的玄冰中。
正在三人準備登上石階的時候，有細微的聲響將這暗夜的寧靜打破。
停留在樹上的夜梟，也因著這一聲輕響紛紛振翅朝著天空飛去，羽毛劃過長空的聲音在這靜夜中更顯驚悚。
衝明聞到了一絲腥味，濃鬱腥甜的血腥味。
接著，他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衝明不動聲色的給小良和江城使了眼色，躲進了一旁的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