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天氣不好,月亮在雲層裏浮沉,時隱時現,拂動的風從微開的車窗吹進來,帶著點草地與泥土的清香。

這一吻沒有持續太久就被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路闊擰眉:“嘖!”了聲,不得不放開麵前的人,一臉氣急敗壞地循聲去摸手機,在瞄到屏幕上的備注後他頓了少頃。

手肘抵在中控台上,單手卡住額頭沉思了片刻才點了接聽。

“臭小子!我看你皮是真的癢了!野哪去了?!還不趕緊給我滾回來!”

電話剛接通,路老爺子那暴跳如雷的聲音就從聽筒裏傳來。

路闊將手機稍稍拿遠了些,抬手掏了掏耳朵,慢悠悠道了句:“您這一聲兒吼的,差點兒沒給您孫子吼聾了。”

老爺子冷哼一聲:“還不如聾了,半個月前是不是就和你說了,今晚去姚家?!你人呢!”

今兒其實就是姚老爺子的謝客宴,之前住院,去了不少人探望,於是想著出院後就在家裏小辦個幾桌,答謝一下。

但是吧,好巧不巧,前幾天路老爺子出門兒下棋扭了腳,去不了,路父又出差了,於是路闊就成了全家代表。

他聞聲抬眸看了眼副駕上的人。

她不知何時也已經拿起了手機,眼眸專注地看著屏幕,像是在處理什麽事情,微亮的光照在她的臉上,在潤紅的唇上落下點點水澤的光暈。

看得他心頭一陣癢,隨口回了聲:“去了。”

的確是去了,隻不過剛進院兒門就扭頭走了。

說完,便順應內心那邪惡的心思,扣過她的臉,湊過去親了她的唇一下。

很輕微的“嘬”了一聲,麵前的人忽然瞪圓了眼,一臉敢怒不敢言地看著他。

他勾了勾唇,覺得她這個反應有意思極了,於是又惡作劇地湊了過去,隻是這次半道就被她捂住了嘴巴。

聽筒那頭靜了幾秒,低低問了聲:“你在哪呢?”

剛剛那響動老爺子應該也是聽到了,這會兒聲音裏多了層不自然。

路闊彎唇笑了聲,將嘴上的手挪開,回道:“鬼混。”

“你!你……你個混賬東西!”話音剛落,老爺子明顯被嗆到了,一時又惱又憤,話都說的結結巴巴。

而後又緊跟著道了聲:“還不給我趕緊滾回來!”

路闊垂眸看了眼手裏握著的這節白嫩的腕骨,他兩指就能輕輕鬆鬆圈過來,指尖輕輕摩挲了幾下,幽幽道:“回不來,陪您重孫呢。”

更確切的說應該是重孫他媽。

褚雲降聞聲忽地愣了愣,抬眸看向對麵。

他也緩緩抬首看過來,眸光波瀾不驚,漆黑的雙眸靜靜望進她的眼裏。

話音剛落,聽筒那頭就傳來老爺子低沉的警告聲:“別給我瞎掰扯,你玩我不管你,別給我弄些不三不四的事情進家門。”

接著,氣氛靜了幾秒,老爺子又低嗬了聲:“聽見沒有?!”

路闊沒應聲,定定看了褚雲降半傾,才應了聲:“嗯。”

老爺子也鬆了口:“行了,今兒就算了,改天抽空上門兒道個歉,進了院兒門轉頭就走像話嗎?!”

他應:“知道了。”

掛了電話,褚雲降靜了片刻,忽然起身,道了句:“我回去了。”

說完,就要開車門下去。

“等會兒。”

應聲落下的還有“咯噠”一聲,車門被鎖了。

她轉過身:“你還要幹嘛?”

駕駛位上的人依舊氣定神閑地躺著,單手枕在腦後,抬手看了看腕表,道了聲:“再陪我躺半小時。”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又坐了回來,低頭摁亮手機屏看了眼。

【23:30】

又看了看時間下的日期,而後倏地頓了幾秒,偏頭看向駕駛位。

他另一隻手擱在腹部,手裏捏著手機在打轉,視線停留在車頂的星空上,似是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褚雲降頓了頓,還是緩緩躺了下去。

四下靜謐,時間一點點流逝,就在她糾結著是不是該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身側忽然傳來低低的一聲:“褚雲降。”

她愣了愣,茫然回頭:“嗯?”

雙眸忽地撞進他投來的目光裏。

拂動的晚風輕輕吹過他的額發,須臾,他忽然低笑了聲。

可星眸裏卻閃著些許失落的微光,他問:“段以澤他到底哪裏好?”

在他這般的注視裏,褚雲降忽地怔了怔。

緊接著,他又動了動唇:“和我說說,我看能不能學會的。”

語氣裏滿是玩笑,可眼底卻又是那麽的真誠。

褚雲降倏地靜默,抿著唇沒有回話。

他好似早就料到她不會回答,看了她半晌忽地撐起身子,從後排的扶手箱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盒子外包了層印有薔薇碎花圖案的禮品紙,他拿在手裏左右看了看,最終找到了貼著封條的口,垂眸神色認真地拆了開來。

禮品紙裏裹著個胡桃木的小盒子,鎖扣是精致的淺金色,沒有任何商標。

他將禮品紙隨意捏了捏,把小木盒遞了過來,說了聲:“打開看看。”

褚雲降頓了頓,還是接了過來,扣開金屬的小鎖扣,盒子微微彈開一個小口,她順勢掀了開來,而後倏地一愣。

紅絲絨的內襯裏放著個胡桃木的小音響。

這盒子不是原裝的,路闊跑了幾家店才找到個尺寸差不多相匹配的,然後讓人家幫忙包了起來。

她看了小音響片刻,合上蓋子,抬眸看他:“哪有自己生日送別人禮物的。”

路闊本以為她早忘了他生日的,聞言彎了彎唇:“那你要送我什麽?”

她咬了咬唇,道了句:“生日快樂。”

也隻有這個了,她什麽都沒準備。

他挑眉:“就這個?”

她眨了眨眼睛:“那,明天再補給你。”

路闊彎了彎唇,手肘抵著中控台,單手托著下巴,眼含笑意地看了她片刻,使壞似的說了聲:“可我現在就想要。”

商場都關了,想要也沒門兒。

她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時間【00:01】

已經過十二點了。

“沒有商場開門了。”她回。

再抬眼看過去時,發現他嘴角揚得更甚了,以她對他尿性的了解,她已經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果然——

“那就把你自己送給我好了,我委屈一下也行的。”

她默默與他對視了幾秒,倏地在副駕上跪了起來,路闊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把他推回駕駛位上躺好。

接著,她整個人從中控台跨過來,曲著膝蓋虛騎在他身體兩側。

“來吧,快點。”她一邊說一邊去扯他領口的領帶。

路闊一臉茫怔,雙眼微瞪,還沒從她這忽然而來的動作中反應過來。

“刷”的一聲,領帶被從脖子底下抽出來,而後上方的人開始動作不熟練地來解他襯衫的扣子。

他忽然低低笑了起來,胸腔微微震動、共鳴。

褚雲降的動作倏地頓住,看向下方的人問道:“你笑什麽?”

她今天穿的牛仔褲,裹繃著纖細筆直的腿,雙腿岔開,支在他胯兩側。

他稍稍斂了笑意,隔著褲子撫上了她大腿的外側,低低問:“那你脫我上衣幹嘛?不是脫褲子?”

最後一句他微微揚了揚眉,語調帶了點痞氣。

褚雲降頓了頓,耳根微微發燙之際覺得他說的對,於是鬆開了捏著他襯衫扣子的手,垂眸看了眼他的腰間。

他的西服基本都是無皮帶款,腰側扣。

她手探進他腰側,摸到了個寶劍頭的金屬扣。

剛扯鬆鎖頭,撫在腿側的手忽地往上移了移,扶在了她的腰上,五指輕輕揉了揉她腰間的軟肉,低聲問:“這麽主動?嗯?”

音調微沉,帶著點蠱惑的語氣。

鎖扣解開,她微微下沉,騎坐在了他胯上,轉手去解褲子的前扣:“你生日,送我音響,今天去派出所接我,三個一起報答了。”

話音剛落,在她腰上輕輕揉弄的手停了下來。

他下意識地擰了擰眉:“所以,我做這些就是為了跟你上床?”

說完,腰上的手移開,拍了拍她的腿,不悅道:“下去!沒興趣了。”

褚雲降看了他一眼,頓了頓,重新撐起身子,打算從他身上跨回副駕。

一隻腿剛撐上中控台,另一隻打算緊跟著抽過來的腿忽然被他扣住。

他依舊擰著眉:“讓你下去就下去,你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

她眨了眨眼睛:“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氣死了!

這個女人什麽時候能開竅?

他讓走就真走,說幾句好話能死?

瞥了她一眼,穩住了她的上半身,將那隻已經跪撐在腿又給強勢地掰了回來。

淡淡道了聲:“後悔了,行不行?”

緊接著半繃起上半身,單手撈過她的脖頸,手掌微微下壓,將她送到自己麵前,仰頭吻了上去。

開玩笑,送到嘴邊的肉豈有不吃的道理。

車外夜色昏沉,濱湖公園內綠植茂盛,月色朦朦朧朧。

車廂很大,但此刻卻還是顯得有些擁擠,褚雲降想從他身上下來,這樣她會撞到頭。

他攬住她的腰,啞聲道:“別動,就這樣。”

聲落,她聽見了一陣輕微的褲子鎖頭拉下的聲響。

……

最後混混沌沌之際,他靠在她耳邊,低低啞聲道了句。

她在漂浮的思緒裏算了算安全期,還沒算完,他已經先一步結束了。

……

整理好後,褚雲降想爬回副駕,放平的座椅,擠著兩人著實有些逼仄。

路闊攬著腰將她又撈了回來,他側臥著,後背往車門抵了抵,將三分之二的位置都讓給了她,而後湊過來親了親她的眉心。

“再挨會兒。”

這幾天她不在身邊睡著,他還反而不習慣了。

她看了眼時間,快要一點了。

可麵前的人已經閉上了眼睛,手卻還牢牢扣著她的腰。

不一會兒呼吸就開始變得平穩,看樣子這幾天是沒怎麽休息好。

她靜靜看了他的睡顏半晌。

他的眉很濃,眉形鋒利整齊,高聳的眉骨下眼窩微深,鼻梁高挺,眼睫介於常規與濃密之間,但很長,如果配上一對深邃的雙眼皮,會是一雙處處留情的“深情眼”。

隻不過他略微內雙,眼皮偏單薄,所以大多時候看起來冷感與慵懶感強些。

褚禾易眉骨像他,偏英氣,但眼睛卻跟她很像,雙眼皮、桃花眼。

大概率以後會是個風流情種。

想到這,她歎了聲。

誰說生兒子不愁的。

生女孩兒怕遇人不淑,生男孩兒怕是“遇人不淑”裏的那個“人”。

……

後半程褚雲降也不知怎麽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在夢境裏浮浮沉沉,再次驚醒的時候車外天已經蒙蒙亮了。

淺薄的晨霧籠在灰蒙蒙的天色裏,她動了動酸痛的胳膊,這屁大點的地方,睡得她渾身疼,再看一眼身旁的人。

也不知道他這個“豌豆公主”似的大少爺是怎麽能睡得著的。

車窗沒關,依舊開車三指寬的縫,後半夜可能是冷了,他將她整個包裹進了懷裏。

她抻了抻腿,打算從駕駛位上跨過去,身側的人忽然皺了皺眉頭,幽幽轉醒,語調惺忪地問:“怎麽了?”

她坐了起來:“天亮了。”

路闊平躺回座椅上,脖子像是落枕了,微微一動就一陣扯痛,抬手揉了揉脖子也跟著坐了起來。

腰酸背痛,擰著眉坐在那僵持了半晌。

褚雲降看了他一眼,感覺自己的左側脖子也一陣痛,而後忽地沒忍住笑了聲。

路闊抿著唇抬眸看她,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他落了右脖子,她落了左脖子。

爬回副駕後,她揉了揉脖頸,說了聲:“我先回去了,你今天抽空去推個拿,很快就好了。”

路闊沒說話,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找東西。

她看了眼,問:“你找什麽?”

“手機。”

昨晚接完電話就隨手放下了,這會兒不知道掉哪兒去了。

她跟著在副駕上尋了尋,也沒看見手機的影子:“我給你打個電話。”

說完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通訊錄,給他手機撥了過去。

不一會兒一陣鈴聲從副駕後的縫隙裏響起,她轉身看了眼,手繞過椅背摸索了一陣,如願摸到了那個輕輕震動著的東西。

拿出來後遞了過去。

卻忽然看見了屏幕上的備注,她愣了愣,幾秒後問了聲:“你……你怎麽還沒改備注啊?”

他手機裏的聯係人基本都是直接備注名字,很多家人也不例外。

當年她一直以為他給她的備注也是名字,直到有一次他也是早上起來找不到手機,她拿自己手機給他手機打電話。

鈴聲在沙發縫裏響起。

她當時隻想起前一晚他們曾在沙發上進行過某樣活動,應該是那時候落下的。

臉微微發燙,手忙腳亂地將手機拿出來遞給他。

他當時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伸手過來拿手機。

在接過的那瞬間,她無意瞥了眼手機屏幕,電話還沒掛,黑漆漆的來電頁麵上,亮著三個大字“媳婦兒”。

她當時愣了愣,反應過來後,紅了耳根,支支吾吾地問他:“你……你瞎備注什麽!”

他撈過手機,揚著眉沒個正形地回了句:“幹嘛,我這人很傳統,有夫妻之實那就是我媳婦兒。”

她那會兒白了他一眼,想著那你以後媳婦兒應該不會少。

……

路闊聞言也看了眼手機屏,接過來後懶洋洋道了聲:“我又沒睡過別人,為什麽要改?”

她抿了抿唇,側身下車,道了句:“我走了。”

他偏頭說了聲:“明晚我來接你們。”

她下車的動作忽地頓住,轉過頭剛準備開口,他忽然掀了掀眼皮看過來,眸光跟音調都參了點冷:“別跟我說不回去,也別再重複那天的話,我不想跟你吵架。”

褚雲降倏地愣了愣,靜了片刻,終是什麽都沒再說,開門下了車。

路闊坐駕駛位上看了會兒車前方漸漸消失在晨霧裏的人,仰靠在椅背上頓了片刻,才啟動車子,掉頭離開。

*

進院門兒的時候何文秀還沒起,小院兒裏靜悄悄的,褚雲降莫名的有一種學生時代貪玩回來時的感覺,放輕步子慢慢挪回了屋。

褚禾易沒在她房間,應該是跟何文秀一起睡了。

天還沒完全大亮,屋內昏暗,老房子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她已經聽到隔壁何文秀房間傳來的起床聲了。

像是褚禾易想尿尿,何文秀帶他起床的響動。

她輕輕拉開書桌下的椅子,而後又緩緩坐了下來,看了眼手裏拿著的那個胡桃木的小盒子,頓了半晌,打開了那個裝了她日記的抽屜,將小盒子放了進去。

視線再次瞄到日記本的時候,她頓了頓,伸手將它拿了出來。

盯著封麵看了半晌,指尖再次緩緩翻開了封頁,這次直接掀過了夾著全家福的那一頁。

正業的第一頁零星的記載了一些她高中校園生活的瑣碎,她一一看過,而後翻開了第二頁。

接著,視線久久定住了。

*

褚父的忌日在周日,今天何文秀大致準備了一下明日忌日需要的東西,褚雲降則是將自己的那間屋子收拾了一下,用一個小箱子將她要帶走的東西收羅了一下。

手在拿起抽屜裏的日記本跟小鐵盒時,遲疑了半晌,又放了回去,轉而把裝著小收音機的盒子拿了出來,放到了箱子裏。

臨關上抽屜時,她又看了眼那被她留下的兩樣物件,走了片刻的神,才緩緩推上了抽屜。

*

今天一天何文秀都會時不時打量褚雲降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終也隻是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褚雲降知道她本意是想問什麽,在下午,何文秀提著水壺給院裏茉莉花圃澆水,並且再次向蹲在一旁陪褚禾易玩的褚雲降投去視線時。

她偏頭看了母親一眼,幫褚禾易掰了一截小樹枝,問:“您是有什麽話要問我麽?”

何文秀聞聲愣了愣,手裏的水壺“嘩啦啦”認著一個地兒澆了大半壺的水,反應過來後趕忙挪了挪。

扯著嘴角笑了笑,低低說了兩聲:“沒,沒。”

褚雲降看了母親一眼,也沒再說什麽。

晚上睡覺時老城區忽然下起了雨,看了眼天氣預報,這兩天就老城區局部下雨,別的區是晴天。

褚禾易昨晚跟阿婆睡了一晚,今晚就不肯走了,何文秀笑嗬嗬道:“行,那今晚就繼續跟阿婆睡覺覺。”

褚雲降一人睡也就沒必要那麽卡時間,躺在**看了看下周的工作安排,而後又看了眼朋友圈。

發現幾個住在市區的同事發了動態,說今天的月亮特別亮。

她放下手機,起身趴在窗邊看了看天。

雨滴淅淅瀝瀝敲打著窗沿,天幕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她托著下巴看著夜空發了會兒呆,窩在被子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鈴聲將她從走神中拉回,偏頭看了眼。

沒備注,但那號碼她卻是爛熟於心了,瞥了眼沒打算接,直到自動掛斷。

幾秒的靜默後,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她努了努嘴,探過身子將手裏拿了過來。

“喂。”

“睡著了?”剛接通,那頭就傳來低低的一聲問詢。

她繼續趴回窗邊:“沒有。”

路闊那頭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穿著浴袍,頭發濕答答地滴水,走到酒櫃前,拿了瓶前兩天周祈年剛送過來的酒,看了看年份跟酒莊。

將手機夾在肩上,一邊開酒一邊問:“那怎麽第一遍沒接?”

明知故問。

她“切”了一聲沒回。

聽筒那頭他低低笑了兩聲,嗓音帶著點朗潤的水汽感。

她立刻察覺出來,他應該是剛洗完澡,不出意外這會兒應該是在酒櫃前開酒。

果不其然,那頭靜默了幾秒,傳來一陣酒液注入杯子的聲音。

而後他問:“今天幹嘛了?”

她這會兒心情不是太好,也沒心思跟他辯嘴皮子,隨便含糊了幾句,而後就將問題拋給了他:“你呢?”

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今天做了什麽,隻是不想說話。

路闊單手扣著酒杯口,緩步踱到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回道:“跟周祈年他們打了一天高爾夫。”

他今天剛到家,正準備再睡個回籠覺,就被周祈年奪命連環call給叫走了。

他們公司最近跟國外一家融資公司有業務往來,那邊的考察團最近在國內,一幫子老外喜歡打高爾夫。

雖說他們這幫人從小都是全能培養,什麽高端活動都能上手點,但周祈年這廝自小學什麽都是半吊子,沒一個能正經拿出手的,於是就喊他去救個場子。

掄一天杆兒,脖子沒好,胳膊也快廢了。

最後結束時,一老外的秘書還姿態妖嬈地往他兜裏塞了張房卡,誇讚道:“你揮杆的模樣真性感,我相信在**你一定也一樣性感。”

要不是顧及著周祈年那破業務,他當時就想丟杆兒走了。

“哦。”她低低應了聲,也沒再問。

路闊晃了晃手裏的杯子,圓潤的冰塊在杯壁上滑動,遞到嘴邊喝了一口,又想了個話茬:“明天幾點去接你們?”

那邊沉吟了片刻,回:“七點吧,在家吃個晚飯。”

他回:“好。”

又靜了幾秒,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低的:“路闊。”

他扣著杯子的手頓了頓。

很奇怪,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名字有多特殊,但不知為何,從她口中叫出來好聽得要命。

抿了口酒,柔聲回應:“嗯。”

“你那邊可以看見月亮嗎?”她問。

他含著酒頓了頓,抬頭看了眼落地窗外。

屋裏沒開燈,城市的光影跟月光鋪進來,寂寥但又熱鬧,他將酒咽下,沒答反問:“怎麽了?”

“據說今晚的月亮特別亮。”她低低回。

他看著半空中那輪新月,是挺亮,但卻想逗逗她,道了聲:“看不見,陰天。”

褚雲降聞言頓了頓,從通話頁麵退出去,又看了眼天氣預報。

市區明明是晴天。

她說:“天氣預報明明說市區是晴天。”

他:“嗯,剛剛忽然陰了,反正這會兒看不見。”

她撇了撇嘴:“好吧。”

語氣裏帶了點失落。

他低低笑了聲:“怎麽了,看不見月亮就這麽失落?”

她沒答,而是說了句:“我小時候喜歡對著月亮許願。”

他看著月亮揚了揚眉:“靈驗?”

“靈驗。”

說來也是奇怪,她小時後每次對月亮許的願基本都靈驗了。

聽筒靜了少頃,路闊點了支煙,緩緩抽了一口,低道了句:“以後對著路闊許願吧,比月亮實現得更快。”

夜色濃稠得如陳墨,他清潤的腔調像是醇釀的瓊漿,引人淪陷沉醉。

接著,他又道了聲:“路闊的妞,隻對路闊許願就好了,都能實現。”

褚雲降的心跳忽地漏了半拍,像是空穀回音,經久不息。

須臾,她的喉頭動了動:“我……我要睡覺了,明天要早起。”

“嗯。”他應:“明天……”

話還沒說完,手機裏就隻剩下“嘟嘟嘟”的掛斷聲。

他勾著唇笑了聲,將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了屏幕一眼,緩緩摁熄了屏鎖,抬頭看了看月亮,半陷進沙發裏,端著酒杯緩緩飲啜著杯中的酒,而後不經意淺淺彎了彎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