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新月懸掛虛空,四周布滿氤氳的光暈,柔和的月光,溫柔的恰似一雙飽含深情的玉手,輕輕拂過情人的心間,那最柔軟、最脆弱、最需要撫慰之處。
但凡有光亮之處,必然就有陰暗,世間總有光明到達不了的地方,越是明亮,往往也越是陰晦交縱,仿佛自然孕育天地萬物之初,便已特意安排了這一種,幕後之幕的懸念。
柔和的光線透過窗戶照入其間,恰好在月光照不到的位置,孤寂的坐著一個孤獨人,若明若暗,不甚清晰的房間內,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一雙眼睛。
一雙從不帶半絲火氣的眼睛,如今卻滿是痛苦,深邃的憂鬱,足以刺傷每一個人,但凡能見到的人,都會被這雙眼睛裏深深隱藏的孤獨,痛苦,和自憫所擊敗。
黑暗隱藏了世間一切的罪惡,卻無法隱藏一個人內心的痛苦煎熬,痛苦的孤獨之人,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敞開自己的心扉,把深藏其間的傷悲一一剝解開來,任其慢慢地把自己吞噬。
誰能想到這個飽受痛苦的人,會是一個名滿天下,氣勢如虹,超凡脫俗的不世劍客了,有誰能把這樣的兩個人,聯係在一起了,但,偏偏這就是事實。
撲撒在窗前地麵的月光,不知何時完全被遮擋,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亮,突然間,美麗的月光已被完全湮沒,仿佛廣闊的天地間,驀然之間失去了一切的光澤,已被深深的黑暗籠罩。
充滿痛苦之人悠然之際,見此光景,頓時清醒過來,所有的憂鬱和痛苦瞬間消失殆盡,找不到絲毫的痕跡,依然冰冰冷冷的他,卻早已被深深的無助所壓迫。
無奈,每個人都有,每一個依然活在人間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無可奈何的時刻,無可奈何,每個人都明白,都想要擺脫,可卻從無一人能夠逃脫無可奈何的無奈。
無奈的苦澀隻在眼內停留了一息長短,雙眼便又恢複了堅毅的神采,這種無可奈何的堅毅,隻有深深明白的人,才會懂得其中所包含的情感。
這個坐在黑暗之中的人,慢慢地站了起來,在房內輕輕地邁開步子,他的那雙眼睛好像能看透黑暗中的一切,似乎也具備了穿透一切的魔力。
房內的一切擺設,無需用眼睛,他也了若指掌,單憑感覺,他也能絲毫不差的走出房間,當他邁開步伐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屋,有了一種陌生的感覺。
深深地,浸入骨髓的陌生,自己仿佛置身於遍布陷阱的恐怖之地,渾身都覺得不自在,就好像正在被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而自己卻不知道這雙眼睛究竟在何處。
懷著種種情緒走出房間,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雲鶴亭,今日的雲鶴亭,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也沒有了超脫俗世,此刻的他,才真正想一個生活在俗世當中的人。
繼續朝前走著,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門,雲鶴亭漸漸走到山莊偏僻的地方,步入後山,在長滿鬱鬱蔥蔥的生物的山壁前停了下來,態度謙卑而恭敬,生像一個仆人。
“主人,有何吩咐”?雲鶴亭突然開口說道,他的麵對著的是山壁,此情若落入外人的眼中,必定懷疑雲鶴亭的臉失心瘋,神經不正常,才在這裏自說自話。
誰都可能發瘋,雲鶴亭卻絕無可能,他對著山壁說話,已經足夠讓人感到奇怪的了,更奇怪的是,山壁裏真的傳出了人聲,滄桑的語聲,沙啞,低沉。
“你好像心事重重的,這麽多年過去了,難道你還沒想白”?語氣中並未有責備的意思,聽在雲鶴亭的而終,卻比任何責備的話,都讓他感到震驚,都感到害怕。
嘴角的肌肉跳動,抽搐了好幾下,害怕與緊張的雲鶴亭,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連心跳也變得不再順暢,深深了呼吸了一口氣,雲鶴亭才緩過勁來。
說道:“主人多慮了,屬下不敢”。
“又有如何?沒有又如何”?此人的話中也有頗多感觸,頓時令雲鶴亭大為不解,這可不像他一貫的作風,心中有許許多多的想法,雲鶴亭的臉上絕沒有半點的表露。
靜靜地等待著,黑夜中落針可聞,靜謐的可怕,仿佛時間也在這一刻停頓,隻有天空中偶爾飄過的雲朵,時不時的遮擋了新月的光輝。
“時候到了”,山壁後又飄出這麽一句空空洞洞的話,這句話很簡單,懂得這句話的意思的人,卻隻有在場的人,這樣的話聽在別人的耳裏,別人也是雲裏霧裏,不知所雲。
雲鶴亭懂,他懂這句簡單的話裏隱含的種種,越是簡單的話,越是蘊含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更知道這件事做起來,卻是千難萬難。
“我知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屆時自可按計劃進行”,雲鶴亭始終低著頭,一直未見到對方的麵,可他依然謙卑得很,無論是誰,也無法把此時卑微的雲鶴亭,和江湖中叱吒風雲的鶴亭山莊莊主聯係起來。
“這樣就好,可我還是要提醒你,凡事小心謹慎,任何的疏漏,都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危局,你是知道的,此事若有不測,我們所有的人都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雲鶴亭的內心格外沉重,他的步伐也沉重,雙腿仿佛灌注了無盡的鉛,令他行動難以為繼,他知道此事的嚴重,他知道關係重大,他更知道自己身後的是什麽勢力?
可是他不知道,這一次下來,江湖勢力還會有多少幸存,他更不知道這一次,又會有多少人的生命消失,有多少人即將死去,這一切,這所有的殺戮和血腥,都得自己親自*持。
行動還未開始,雲鶴亭的手心都是冷汗,濕漉漉的,都無法緊緊握著,一想到鮮血淋漓,殘肢斷臂,處處是屍體,遍地是血的場麵,就令他不寒而栗,渾身不舒服。
他並非沒有殺過人,不但殺過,而且還殺過不少,可是,那種殺伐,和即將麵對的殺戮,不可同日而語,雲鶴亭是個江湖人,不是戰場將領,他還沒有麵對成千上萬人命,在自己手中喪失的那種魄力。
心緒不寧的雲鶴亭,他的痛苦可想而知,可是他很明白,這一切,他根本沒有絲毫選擇的餘地,自己必須要去做,而且是非做不可,若有半分猶豫,他的鶴亭山莊,瞬間便是江湖中的昨日黃花。
回來的路,雲鶴亭一直走了很久,這一路,宛如杳無盡頭,永遠走不到邊,路,就如同他的未來,也看不到絲毫的希望,江湖路,就是一條永無盡頭,永無歸途的不歸路。
突然,雲鶴亭發現前方不遠的黑暗中處,若隱若現的,似乎好像有個鬼祟的人影,倏爾,人影便消失不見了。
借助月光,雲鶴亭發現一個黑影,這個身影突然間便消失了,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深更半夜鬼祟的人,絕對是心懷鬼胎,有所企圖的人,作為主人,雲鶴亭豈能放過。
縱身一掠,猶如劃過天空的一道流星,倏然間,人已到了數丈開外,追出去的雲鶴亭,卻沒有發現消失在自己眼前的人影,對方的輕身功夫,可真不是蓋的,絕對是一等一的。
自己的秘密絕不能讓外人知道,不管來人是否聽到自己秘密,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雲鶴亭絕對不會讓對方走脫,提升速度急速追趕。
朝著來人消失的方向追尋,隔了一會,那個黑影出現在了雲鶴亭的視野,心想:也不過如此而已,心中想著,腳下未曾降低,反而是加快了腳程。
事實並非雲鶴亭心想的那般容易,對方的輕功也高得出乎預料,無論他怎樣加快速度,始終和對方保持著數丈距離,不管怎樣努力,依然無法拉近彼此的距離。
陷入僵持狀態,雲鶴亭也沒奈何,隻好繼續追趕,各種景物迅速的消失,從茫茫的擦身而過,一段時間之後,雲鶴亭發現了奇怪之處,對方並不
是要逃跑,也是帶著自己繞圈子。
繞來繞去,依然還在鶴亭山莊的周圍晃悠,對方的舉動令雲鶴亭摸不著頭腦,即便如此,還是不能放過,雲鶴亭倒反而想看看來人到底在搞什麽鬼。
在這個地方,可是自己的地盤,雲鶴亭無懼任何人,更不怕對方搞什麽陰謀詭計,這種你追我趕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黑影竄入樹影下,才發生改變。
幾個起落,雲鶴亭追至樹下,卻發現失去了來人的蹤跡,雲鶴亭的輕功也了得,說走就走,說停就停,幾乎可以隨心所欲,連一點點的緩衝都是多餘。
全身高度戒備,雲鶴亭在樹下度著步子,全身的功力都提到了極致,縱使對方想要偷襲自己,雲鶴亭也能立即作出應對,僵持了好一會,仍然不見有任何的動靜。
對於雲鶴亭這般高手來說,讓對方從自己眼皮子底下無聲無息的消失,幾乎是絕無可能的事情,可事實有如此,令雲鶴亭不能不信,江湖之大,藏龍臥虎,有名氣,並不說明自己就可以為所欲為。
任何心裏波動都不會表露在麵上的雲鶴亭,即便是遇到這般令人窩火的事,依然保持著慣有的姿態,亦然沒有任何越禮的行為,他冷靜沉寂的涵養功夫,堪稱一絕。
猶豫了一下,雲鶴亭還是就決定回山莊,以免中了別人的奸計,可還沒等起身,不經意間發現不遠處有個身影迅速的消失,想也不想,雲鶴亭立即追了出去。
緊隨其後的雲鶴亭,追尋著,空氣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芬香,這是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這種香味很是熟悉,在鶴亭山莊附近,功夫能與自己比肩的女人,隻有一個。
秋水神宮宮主秋若水,隻是雲鶴亭不知道秋若水為何會深更半夜的外出,更不知道秋若水打什麽算盤,雖然自己和秋若水是一條路上的人,雲鶴亭還是決定一探究竟。
江湖,就是如此,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同盟者,是否真的和自己一條心,也不知道今日的朋友,會不會便是明日火並的對象,誰也不知道,誰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不能靠得太近,也不能離得太遠,隻要保持對方不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就好,雲鶴亭和前麵的秋若水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不緊不慢的跟隨其後。
追趕了一會兒,雲鶴亭發現事有蹊蹺,秋若水也是在追擊一個黑影,幾個人的速度都快捷無比,宛如一個個魑魅的鬼影,瞬間出現,轉瞬即逝。
心中疑竇叢生,一石激起千層浪,卻無法得到任何的答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現在追逐的這個人,絕對不是引誘自己前來的人,這種感覺一經萌現,速度稍稍慢了半拍。
快速奔行的雲鶴亭,毫無征兆的停了下來,腳尖輕輕踏在樹枝上,他的舉動,再次破壞了自己的想法,停下身形的雲鶴亭,慢慢的轉向另一個方向。
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俯視而下,雲鶴亭看見了對方,這個人才是自己追趕的那個人,這種熟悉的感覺,促使他毫不猶豫的停止了追趕。
心中憋著氣,可麵上還是仍然保持著慣有的神態,從他的臉上,絕對看不出任何的變化,縱使是在大白天也不能,更毋須說是在這淡淡地月光之下,尚且隔著一段距離了。
對方再次出現,如此這般有恃無恐,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既然敢出現,便是有十足的把握,雲鶴亭是不知道對方何以有如此自信,但他毅然相信自己不落於人後。
淡淡的月光,淡淡的月色,變得越來越淡,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色澤,天地間的一切色彩,統統消失於無影無形,找不到絲毫的跡象。
兩個人誰也沒有動,但憑淡淡的月光輕輕地輕灑於身上,明亮,卻又不甚清晰,黯淡,卻又不是對方身影,彼此都無法看清對方,卻也能感覺到對方身上霸烈的淋漓氣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