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崎嶇的山路上,一個黑衣人走在前麵,後麵跟著一個懷抱一個女人的青年,麵無表情的跟在後麵,也不去管路好不好走。
一棵棵樹木迅速的消失在他們的身後,他們還在往前走,一直在往前走。
盧漸離抱著歌盈,一直跟在黑衣人的身後,是黑衣人把他帶到這裏來的,黑衣人要帶他到哪裏去,他沒有問過,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心情,去過問任何事情。
盧漸離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卻知道這個人對他絕沒有惡意,盧漸離不止一次的見過他,不止一次的受過他的好處。
他曾經指導盧漸離練武,講解劍法、心得、劍法精髓,如果這個人對他有什麽歹意,盧漸離根本就無法躲避,隻會有一個結果——就是死。
盧漸離對他根本沒有任何戒心,因為盧漸離知道,他絕不會對他不利的。
盧漸離知道他對盧家的事情知道得很詳盡,這個人一定和他們家族有牽扯不斷的關係,隻是現在還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而已。
他們走到山頂上,停了下來,黑衣人沒有回頭,也沒有去問,他知道的事情很多,這一切他全都知道,根本就不需要問什麽,這個時候也不是問話的時候。
盧漸離放下歌盈,放在平整的枯黃的草地上,草地上已經開始發出嫩綠的芽。
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溫柔的就像是捧著一個玻璃瓶,害怕一不小心摔碎了他,他的眼神一時都注視著歌盈,就像以前一樣。
以前盧漸離用這種眼神時,歌盈一定會報之以柔情的微笑,可是現在,伊人不在,伊人已逝,想起曾經的種種,怎不讓盧漸離心碎。
隔了很久,黑衣人說:“現在你在南方是呆不下去了,去北方吧,北方武林最近動**不安,一定會有大事情發生的”。
盧漸離沒有回答,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話。
黑衣人又說:“遠離這個傷心地,對你說不定也是件好事”。
“有什麽事”?
“現在還很難說,可是各方勢力都在聚集,武林多事了,你隻要小心應付就是了,其他的事情有我,有事情我會去找你的”。
盧漸離沒有再問什麽,他也不關心什麽武林混亂的事情,他沒有那個心情,他隻關心歌盈,現在他隻想再陪陪她。
山頭,一座新墳,紅紅的土壤,紅得就像是鮮血一樣,盧漸離看著的時候,如同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血,紅紅的溫熱的鮮血。
這是他為歌盈建的墓,是他用手中的寶劍一寸寸挖掘的,每一塊泥土都凝結著他的汗水,凝結著他的心,凝結著他無法忘卻的傷痕,無法痊愈的疤。
現在這個時候,他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但是,這絕對不是他能做的全部,他告訴自己,他還能做更多,還可以做更多。
一個傷心的人,帶著一顆受傷的心,默默地守在一座新立的土墳堆前,久久無語,久久不動。
夜幕降臨,盧漸離終於站了起來,拿起沾滿泥土的寶劍,擦拭幹淨,他的動作一樣的仔細,一樣的溫柔,這是他最後一次當著歌盈擦拭自己的劍。
他總覺得歌盈能夠看得到,他相信她能看得到,她會一直默默地跟著他,一直默默的陪著他,從今以後,再也無人能夠搶得走。
盧漸離走了,他一開始走,就再也沒有回頭,向著北方,那個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麽的地方,前行。
他的步伐是堅定的、義無反顧的,沒有絲毫的猶豫,因為他已經有了目標,有了方向。
一個萬分艱難,很難實現的夢想,但是,他會一直做下去的,無論什麽困境都無法阻止他。
他說:“這個世界沒有公平,我就要它公平起
來,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無奈,我就要讓它越來越少,這個世界有太多的傷害,我會統統把它撫平”。
說完了這句話,盧漸離堅定不移的走了,走得決絕,義無反顧。
因為他知道這是一條沒有歸路的道路,一條永遠沒有盡頭的路,但是他絕不後悔,絕不為了任何的困難退縮。
漆黑的夜裏,黑黑的沒有人走過的路,一個孤獨的身影,寂寞相隨,孤獨為伍。
天涯路,孤獨人,路無盡頭,天涯寂寞路,寂寞行天涯,從此寂寞常相隨,寂寞永相伴。
平凡的人,不平凡的刀定州城,聖皇山西南兩百裏,隸屬中央王朝直屬西北第一城,北連聖皇山係,山北為平北王屬地,南鄰安西王屬地,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各種勢力犬橫交錯,龍蛇混雜。
春寒料峭的日子漸漸遠去,春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特別溫暖,特別舒暢,這是一個好天氣,無論做什麽事,這樣的天氣都是不錯的。
城南十裏,官道,小穀坡,由南入城的必經之地。
一匹馬,一匹名貴的良駒,馬上有一個人,一個落魄的劍客,疲憊、頹廢、消沉,一臉的倦容,胡茬子不少,看來有段時間未曾修理了。
破舊的衣衫,憂鬱的眼眸,透著淡淡的憂傷,黑黑的眉毛,不濃不淡,端正的五官,俊朗不凡。
年少,頹廢,意誌消沉,這本不該是一個年輕人身上該有的東西,在他的身上全都有,而且還特別的多,令人費解、令人歎息、令人莫名難受。
他的世界陰暗,他的世界裏沒有陽光,陽光照不到他那顆孤寂、落寞、哀婉的內心,他的內心一片冰冷,比寒冬還有冷,比寒冬還要寒。
劍,是削鐵如泥的寶劍,馬,是日行千裏的好馬,這兩樣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與他狼狽破落的模樣很不符合。
馬悠閑的前行,馬上的少年劍客,迷離的雙眼時睜時閉,閉著的時間遠比睜開的時候多,他不急,馬更不會著急。
馬是好馬,純白色的鬃毛,而且還有個很響亮的名字,疾風,疾如風,疾風似乎也能體會、理解主人的心情,前進的步伐都帶著些迷離的意味。
坡上的樹木都開始發出新芽,春天是希望的開始,可是,對這位劍客來說,春天遠不如冬天好,春天比冬天更冷。
盧漸離一人一馬,從南方一路跑到北方,一路上的躲避,逃亡,已經夠讓他累的了,但,身體再累,也比不上心累,他的心累。
累得什麽都不想做,什麽都不想幹,走都不願意再走,走又能去哪裏?
前路茫茫,早已沒了希望,路途迢迢,早已沒了目的,沒有目的,沒有希望的行走。
他隻是再往前,不停地往前,無論去哪裏,無論到什麽地方,對他而言,都沒有什麽區別,他隻是一個人,隻有一個人。
他不知道除了向前,還能做什麽,還能幹什麽,還有什麽可做的,他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也沒有知道的必要,即使知道了也沒什麽用途。
他的心痛過了,累夠了,迷失了,絕望了,沒有了。
陽光下,一道寒光閃過,破空聲響起,一梭子石子打在疾風脖子上,疾風受痛,嘶鳴,狂亂的跳了幾下,倒下,喘著粗氣。
盧漸離在疾風背上顛簸,他也沒有反應,沒有動作,疾風倒地不起,他也跟著一起倒下,在疾風即將壓到他時,他才就地一滾,剛剛避過去。
這一滾好似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他不動了,他懶得動,沒有精力動,也不想動,他隻是想躺著不動,可是偏偏有人非要他動。
盧漸離睜開他那憂鬱、迷離的雙眼,身前有幾個人,他一個也不認識,他看也沒看
那幾個人的樣子,翻了一個身,才晃晃悠悠的爬起來。
他的動作實在是太慢了,慢的無法形容,爬起來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似乎都要把他的全部體力榨幹,他的身體真的像是一點氣力都沒了。
盧漸離終於站了起來,眼前的幾個人隻是冷冷的看著他,沒有任何動作,任何表情,他們也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盧漸離懶懶散散的說:“你們好”。
六把刀,六把一模一樣的闊背刀,刀長,長達五尺,刀背很寬,刀刃鋒利,刀尖微微上翹,沒有刀鞘的刀。
冰冷的臉,冷冰冰的毫無表情,六個人,六張冷冰冰的臉,同樣的身高,卻是不同的臉,隻有冷是他們共有的。
六個人都是很平凡的人,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平凡的臉,平凡的鼻子,在大街上隨便都能抓到一大把,隨便到哪裏,都能輕易找到這樣的人。
人是平凡的人,刀卻是不平凡的刀,平凡的人,不平凡的刀,他們是平凡中的不平凡,平凡得可怕,平凡的不同尋常,平凡的可以殺人如麻。
“我們不好,一點都不好,如果你要等著殺一個人,你的心情會好嗎”?
“不知道,我沒有等著去殺人的經驗”。
“以後也不會有了”。
“為什麽還不動手”?
平凡的人中的一個最平凡的說話,他是最年輕的,卻是這些人中的領頭,其他的人一句話沒說過,一點都沒有動,連眼睛都沒有。
冷漠,無情的眼神,似乎在說,盧漸離已經是個死人,似乎在說,他們要殺的人必死無疑。
沒有憐憫,沒有同情,殺人的人從不會有同情心,無論他們要殺誰,即使是至親至愛的人,也都不會心軟。
盧漸離看得出他們是殺人無算的人,可是他不知道這些人會什麽要殺他,他也沒有想知道的意思,是誰要殺他,他一點都不關心。
他的心裏說不定還盼望著別人能殺死他,那樣,也不用這樣了無生趣的活著,活下去,已經是一件不必要的事了。
六個人還是沒有動手,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那個平凡的年輕人說:“聽說你已經練成了無心劍道”。
“無心劍道,劍道無心,人無心,又何必要活著”。
隻有他才知道,這其中的痛苦與辛酸,隻要他知道,如果可以選擇,他才不要學這樣的劍法,如果他早知道,隻有這樣才能練成,他不知道是不是還會去學。
得,必有失,;失,才有得;有些得非人所願,有些失非人力能及,非人所願,非力所及,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盧漸離心中不禁生出許多的懷疑,這個人好像知道的不少,連這個都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他既然知道,就沒有必要否認,否認也無用,倒不如大方的承認,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麽,還知道些什麽,他來北方這件事情,知道的人有多少?
不用數都知道,可是這個平凡的年輕人卻知道,看來,他倒是很關心自己的事情,而且了解得十分清楚。
自己的一切,看來都落入了別人的掌握之中,盧漸離不禁感到有些感歎,這到底是什麽事情,怎麽會有人去關注於他。
難道這件事不僅僅是針對他,而是針對盧家,很有這種可能,是什麽人要對盧家這麽關注,到底想要做什麽,到底有什麽陰謀,盧漸離決定要查個清楚。
盧漸離說:“你知道的倒不少”。
“比你想象的多一點”。
“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麽”?
“我不會讀心術”。
“你想怎麽樣”?
“出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