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瑤道:“是怎麽回事?”

逸飛道:“我還以為你……嗯,算了,隻是水土不服,腸胃不調和,沒有大礙的。”

雪瑤一時沒轉過心思,問道:“你以為是什麽?”

逸飛臉微微一紅,轉了頭道:“沒什麽。”

雪瑤見他這樣,立刻懂了,笑著將他麵孔扳過來對著自己,道:“你倒是說說清楚為了什麽?”

逸飛看著她的嘴唇上,薄薄地擦了一層胭脂,紅豔豔地泛著些瑩潤光澤,不自主地欺近了她,再次將她抱在懷裏,低聲嘟噥一句:“我以為你忘了形,竟和雨澤一起造了個孩子在這裏。”

說到“這裏”時,一手將她抱緊,一手輕輕在她小腹一抹,便深深吻上了她嘴唇。

雪瑤離京二月以來,毫不曾近過任何男子之身,此時逸飛主動,她更求之不得,貼緊了逸飛雙唇,反客為主地糾纏起他的舌尖。

逸飛這一年之中時常害相思,心中情動之感本已不好壓製,現在被雪瑤輕輕一逗弄,竟是二十分踴躍而來,像繃斷了一根不可觸碰的弦,再也無法忍耐,便與她相擁倒在床榻之上。

雪瑤麵色微紅,待一吻結束,一邊輕扭著腰肢躲開他的碰觸,一邊抱著他脖頸,將櫻桃一樣的紅唇在他嘴角又親了親,道:“雨澤說我在調理心疾,要聽你的,不可有孕,我們兩人都很小心。”

逸飛微微一笑,點頭道:“算他小子識相,我可沒白疼他。”便又將細吻落在雪瑤耳邊和脖頸,由著性子牽引,與雪瑤互相慰藉。

一直交頸至脫力,方才雙雙收手,幾乎陷進床鋪中去。

情絲纏綿,遲遲不休。

逸飛過了午間便來到鴻臚寺驛,現下天也擦黑了,竟是還沒從雪瑤房中走出來。

門口張望的大內監打了個盹醒來,見這樣的天色了,不由得臉色一變,心中湧起莫名的慌亂來,急急忙忙地拽了個宮女,高聲問道:“你們不讓我進去,可總該告訴我那禦醫看視的結果如何吧!”

那宮女一臉不耐煩道:“看見這屋門沒有?從那醫官進去到現在,還未曾開呢!沒人出來,隻是剛吩咐下排了兩人的晚膳,我們正等著往裏送去。我看您那,還是回宮複命吧!你們也是宮裏做事的,能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還用得著我們來告訴你?”

那大內監臉色劇變,慘白如紙,急急地向祖龍禁宮方向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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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室內暖意融融。

仕女們一半在排晚膳,另一半在為逸飛和雪瑤整理儀容,將兩人的發絲重新梳起,也為逸飛換上了賀翎製的衣衫,脫下了厚厚的羊皮袍子。

這幾位打理衣裝的,都是在悅王府中帶來的仕女,此時為逸飛梳妝好了,便笑道:“這才是咱們賀翎男兒、悅王侍君呢!侍君穿著那身衣服,我們方才都沒認出來,以後可好了,便和千歲天天在一處了。”

逸飛笑著點頭。

雪瑤又想起那送逸飛來的內監,問過仕女,仕女們笑道:“他呀,可被剛才門前當值的柔柔一通搶白,吃了好大一個驚嚇,這會子怕是宮裏已經傳開了,再沒那些男官員來私下拜訪了。”然後將那對內監說的話,原原本本講給了雪瑤。

雪瑤捧腹笑得直不起腰:“我也隻好厚著臉皮,學學芝瑤的行徑了。”

仕女們多知壽王芝瑤素來的名聲,笑聲陣陣。逸飛臉龐卻紅透到了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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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藥”的七日之期很快就到,揚宇再次尋了個借口溜達到禦醫所的時候,卻被人告知,逸飛已經被賀翎悅王扣留在了鴻臚寺驛,再也沒回來過。

揚宇一下愣在當地。

這個消息,恰如有人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一般。

可能因為兩人同行,一起遇襲過,又一起住過那幾天,還共同享有公主府的秘密,他聽了易禦醫被扣在鴻臚寺,擔心的第一條並不是自己解藥,卻是逸飛的身份要暴露。

這家夥本來就是避仇而來,現在怎麽一頭又撞了回去?

揚宇在禦醫所門前團團轉了一晌,才驚覺自己著急得太早,立時打發小德子備馬,小金子回去拿宮牌。兩個小內監跑得快要喘不上氣了,他還一徑地嫌慢,在身後大喊“快些”。

滴水成冰的天氣裏,也把他自己急出一頭汗來。

及至到了鴻臚寺驛,見到逸飛,揚宇毛領和中衣已經全被汗水浸透,臉蛋紅得像柿子一般。

他一路跑進官邸內院,心中想的都是怎麽和賀翎的女王要人。

卻見逸飛身穿賀翎衣衫,氣定神閑地坐在門前曬太陽,舒服地閉起雙眼。他手中抱著暖爐子,身側小火爐上一直煨著壺開水,花墩上放著一套茶壺和茶杯,腳邊還睡著不知哪來的一條大狗。

這麽看來,逸飛整個人都與從前大有不同,一副富貴天成的氣象,透著股子揚宇沒見過的囂張氣焰。

揚宇看此情形,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幾步上前吼道:“小易!你這倒黴貨色!我在宮裏擔心得要死,你倒盡享安閑了!”

逸飛睜開眼睛,見是揚宇,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小七,坐。”

揚宇怒道:“坐你大頭鬼!解藥拿來!”

逸飛笑道:“啊,不說我還忘記了。”一抬手,不知從哪摸出一個黑色的藥丸,托在手心遞了過去,道:“吃了這個,剩下的‘餘毒’便都清了幹淨,以後便不必長期服藥了。”

他麵上一片淡然,暗中卻鬆了口氣。

幸好隨身帶著這消食健胃的山楂丸,不然手中無藥,惹人懷疑就不好了。

揚宇接過藥丸吞下,頓覺與從前那些“解藥”不同,有些香甜的味道,從舌尖返上口中,腸通肚順,一片安適,才冷靜下來,但還是忍不住話裏帶刺地道:“哼,是不是有了悅王庇佑,便不必避仇了?恭喜了。”

逸飛笑道:“避仇,那是騙你的。”

揚宇怒道:“當真?”

逸飛又指了指花墩旁邊的另一把椅子,道:“反正有空座,坐。”

揚宇氣哼哼地撩了一把下擺坐了。

爐火旁邊甚是溫暖,當空是金燦燦的陽光,腹內又是一勞永逸的解藥,揚宇稍稍放寬了心,好奇道:“看你有恃無恐,將解藥也給了,我便聽聽你的道理。”

逸飛道:“眼看我要回去,少不得把實話說給你聽。我的身份跟你倒是相差無幾,我母親是賀翎京城八王之首的善王,當今賀翎皇是我堂姐,來祥麟這位悅王,跟我就更近了,她是我的妻主。”

揚宇眼珠差點從眼眶裏掉了出去,饒是他千回百轉,也猜了許多次逸飛的真實身份,卻沒想到這位和他一樣,也是皇室嫡係。

定了定神,便一一問起他為什麽隨軍等事,逸飛也都細細地答了。隻是隱瞞了來祥麟宮中的計劃,隻說是為了躲避忠肅公而來了祥麟。

揚宇頹然道:“怪不得你對宮禮那般熟悉,也都能想得到這麽多事。想不到你們賀翎男兒雖然養在家裏,卻還能參與裏外事務。”

逸飛笑著搖頭道:“此言差矣。我們賀翎男兒,尤其又是宗親,很少有我這樣離經叛道的,大多也和祥麟女子相似,婚前養在家中,婚後才會參與妻主的事務的。”

揚宇道:“你娘家和妻家盡是一家,可不是自在得很!罷了,我本就是個資質平庸的皇子,又栽在同等身份的人手上,也不算太吃虧。”

逸飛道:“也不算平庸了,你身上有些不同之處,你卻不自知。也許等長大幾年,有了更多曆練,便顯露出來了。等你太子哥哥繼位之後,你也能像我家千歲一般,做一個讓人景仰的輔政王。”

揚宇抬了抬雙眉,道:“隻有借你吉言了。”站起身來,向逸飛抱拳道:“你我共度時間不少,臨到別時,又頗有不舍。此一去山高水遠,算來再無會麵之期,惟願各自珍重。”

逸飛也立起身來還禮道:“我這裏別無所禱,唯祝你雖身在朝野,卻能得一世坦途,富貴平安。”

揚宇笑道:“這卻是最珍貴的祝詞了。”又按著牧族的禮節,與逸飛碰了碰肩膀,再道一聲告辭,轉身出門,縱馬而去。

逸飛把他送出鴻臚寺,看著這少年的身姿穩健,在馬上挺得筆直,當真是騎術精絕,心中也頗有豔羨之意和不舍之情。

沒告訴他毒藥是假的,解藥也是假的,是出於私心,不想讓他知道他是被一騙到底。也許等他過幾年再回想起來,自己也能解開這個謎題吧。

到那時,憑他的火爆脾氣,不知要多生氣。

逸飛一邊想,一邊笑著回到了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