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
秋高氣爽, 一派好景。
寧江在大宇朝有塞上江南的美譽,往來走商的旅人慣常會選在此處歇腳,因再下一程便是省府丘城,寧江作為中轉之地, 一向熱鬧繁榮, 百姓大多過著富庶的安穩日子。
城南楊樓街匯集四方食肆, 駝商馬隊慣常會在此留宿吃飲。
今日有新館子開張,熱熱鬧鬧, 據說掌櫃還請了江南退下來的花魁駐館,城中不少人早早就排在門外, 隻待一睹花魁芳容。
尋味齋今日人滿為患, 對門的沈記食樓略顯冷清。
沈映蘿一大早便叉著腰, 在店門口打量著對麵的吆喝,不住地歎氣。
夥計不時過來搭兩句話,倆人酸溜溜地擠兌尋味齋,聊以慰藉今日慘淡的生意。
屋裏有人忽然說:“油店的夥計還沒來麽?我與他約好今早送貨的。”
夥計回頭喊了聲:“路都給對門堵了,估計得繞到街尾卸貨。”
有人掀了門簾走出來,沈映蘿回頭, 衝她一笑:“不著急, 眼看咱們今日也沒生意。”
方柔掩嘴笑:“阿嫂心眼小, 和氣生財,城裏多些新館子是好事。”
她走到沈映蘿身旁, 夥計勤快地回了食樓忙活。
自她逃離京都,已過去五年之久。
他們最初在頌餘生活了一年,女王密使查探到京都風波既定, 方柔徹底放下陰霾。
彼時方禪年事已高, 一心期盼落葉歸根, 謝鏡頤和方柔拜別頌餘女王,一家人重新回到大宇。
再後來,方禪駕鶴西去,他們便離了宿丘山,選了寧江落腳安居。
如今算來已是第三個年頭。
沈記食樓做的都是街坊生意,他們一家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二人站在門前看對家熱鬧,嘴裏說著學學人家做生意的門道,實則也為看新鮮。
好不容易急匆匆跑來一人,沈映蘿眼尖,遠遠瞧出他的駝商身份,心知定是位闊綽的客人,忙熱情地招呼。
誰知那駝商氣喘籲籲地停了陣兒,抬起頭來,沈映蘿一怔,認出是位老熟人,忙要請他入內:“羅管事,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羅萬安喘著氣:“方娘子,你家姑娘出事了!”
沈映蘿一怔,與方柔異口同聲:“乘乘怎麽了?”
羅萬安快聲道:“方娘子隨我來,咱們路上說。”
方柔快步跟上,忙衝沈映蘿喊:“阿嫂,我去去就回。”
她住的梨園巷離楊樓街不遠,羅萬安一路在前,快聲解釋:“你家姑娘今日遭了劫,有幸遇著了貴人搭救。隻不過那人許是身子有恙,趕跑了馬賊自個兒倒暈了過去。”
“碰巧我今日去丘城看鋪子,回程恰好遇見你家姑娘,她攔著我要駝隊幫忙帶個人回城,我問過原委,人幫忙帶回來了,現下安置在你家。”
方柔心中一驚,“乘乘沒事吧?”
羅萬安搖搖頭:“瞧著不像有事,全須全尾的,衣服幹幹淨淨。倒是那怪人……嘖嘖。”
方柔訝然地望著他,西北一帶的馬賊無惡不作,乘乘也實在膽大包天,心道這可欠下好大的人情,隻盼那義士千萬別受重傷才好。
不待她細問,羅萬安又自顧自壓低了聲音:“那人穿著打扮也尋常,可我送他回來不久,竟有個帶刀的人尋來,看似很緊張那人的安危……莫不是哪位大人物來了寧江?””
方柔心係女兒,並沒有留意他的揣測,二人走到梨園巷口,方柔謝過羅萬安,堅持要給他一些銀子作酬勞。
羅萬安自然不收,說當做功德,他還急著回府上與公子交差,不多叨擾,說罷便匆匆離去,瞧著是真忙不開身。
方柔心裏裝著事,不再與他糾纏,忙快步往家中走去。
院門沒關緊,她看了直搖頭,隻道這丫頭警惕性極差,非得再狠狠說道一番才長記性。
推開門,有個小姑娘正坐在石階旁玩小石串,方柔板下臉,“乘乘。”
小姑娘抬頭,開心地朝她撲來:“阿娘,你可算回來了!”
她奔到方柔身旁,忙拉著她進屋,嘴裏還道:“阿娘,你給羅管事銀子了麽?我可不好意思麻煩他,可憑我自個兒又抬不動那大男人,總不能把他扔下不管不顧。”
乘乘說起話來一句趕一句,叫方柔不知先從哪頭說起。
她猛一頓步子,乘乘再拉不動,她沉著臉先打量了一番小姑娘,的確沒瞧見有傷著哪,這便稍稍寬心。
轉即又道:“怎麽回事?那馬賊是你能招惹的麽!嫌命長?”
乘乘“哼”了一聲:“哪有招惹,我去綠源看野馬來著,那人非說我闖了他的底盤,要捉我做苦力抵債,明明是他是非不分。何況我也跟舅舅學了些武藝傍身,我不怕的!”
方柔聽得眉頭緊皺,這孩子被保護得太好,並不覺察馬賊心狠手辣,語氣裏竟有些瞧不起那般,她個黃毛丫頭豈是他們的對手?
這回若不是運氣好命大遇著了貴人相助,隻怕她追悔莫及。
“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敢在外逞能!”方柔抬手戳了戳她的額頭,“那義士如何了?”
乘乘瞪著水靈靈的眼睛,認真地望著方柔:“那人身手高,可瞧著身體不太好。還沒與我說上幾句就暈了過去,真是可憐……他朋友找來了家裏,現下正在屋裏,瞧著也是個怪人。”
方柔語塞,頗為無奈地望了她一眼,心道這回真是惹來不少事。
她不作多想,緩步往前走,嘴裏道:“人家路見不平好心幫你,說什麽胡話。”
乘乘乖巧地認錯,忽而又笑嘻嘻道:“不過阿娘,那人生得可真好看,我在寧江從沒見過這般好看的男子。”
方柔笑歎:“人小鬼大,你才幾歲就學會以貌取人了?”
乘乘反駁:“這還用學?書院的朱夫子上回來咱們家給他侄兒提親,不就一直誇你生得美?我看書上也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麽!”
方柔氣得輕輕捏了她的耳朵,乘乘忙躲開,人已率先跑進了屋。
方柔跟在她身後進門,乘乘已繞過了屏風,笑聲傳來:“少俠,我娘親回來啦!”
她被女兒這句規規矩矩的稱呼逗笑,隱約瞧見有個挺拔的影子坐在床邊。
那人尚未開口,方柔沉息,想好了感激的言語,緩步走進內室。
先見著個不苟言笑的陌生男人站在床邊,隻朝方柔掃了一眼,很快又將視線挪開。
乘乘正湊上前,跟坐在床邊的那人說小話,這一遮擋,方柔沒瞧見他的模樣,隻暗自意外乘乘與他莫名的親昵。
下一瞬,那男人察覺到動靜,抬眸朝這邊看過來。
方柔嘴邊的笑霎時僵住,她身子一頓,隨即連退幾步。
乘乘不解暗湧,衝方柔笑著招手:“阿娘,你快來!”
蕭翊臉色大變,滕然間已站起身,惹得那候在一旁的護衛登時起了戒備,悄悄抬手按刀,狐疑地朝方柔望來。
可蕭翊轉瞬察覺自己失態,他忍了那陣衝動,忙沉下神思,遏製住麵上的驚疑之色,隻克製地對她作揖,低聲道:“在下蕭翊。”
方柔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隻細聲說:“乘乘,過來。”
小姑娘沒察覺二人間微妙的氣氛,還以為方柔隻是見了陌生男子有些拘謹,不作多想,轉頭對蕭翊咧嘴一笑,蹦蹦跳跳地跑回方柔身邊。
方柔小心翼翼地將乘乘護在身後,蕭翊看得分明,不由微微蹙眉。
她將女兒拉出了屏風,蹲下身子,盡量保持著冷靜:“乘乘,你去食樓找舅母,娘稍後就來。”
乘乘不解:“那蕭少俠呢?”
方柔聽得這聲稱呼,唇角一顫,久遠的回憶忽而漫上心頭。
她勉強扯出一絲笑:“他不是受傷了麽?娘得找大夫替他瞧一瞧,你一個小姑娘留在家中不合適,去食樓還能幫幫你舅母。”
乘乘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本還想跟蕭翊打聲招呼,可方柔態度堅決,甚至算得上直接把她拖出了房門。
她戀戀不舍地踮腳往裏望了幾眼,什麽也瞧不著,隻得順從地出了門。
方柔栓好院門,獨自站了許久,終於徹底冷靜下來。
那年她離開京都,顧不得身後洪水滔天,待到徹底擺脫了危險,這才知曉了許多後事。
這場風波的結局她料想不到,彼時不知為何,恍惚間記起蘇玉茹曾說的那句話,蕭翊的手腕比皇帝高。
方柔那時隻想,隻怕蘇玉茹也並不了解皇帝的為人。能在風雨飄搖之際坐上龍椅之人,又怎會沒有些手段?
蘇玉茹為了達成所願,能出賣家族當蕭翊的鍘虎刀,她的夫君郎子豐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本就是諫官出身,見不得蕭翊大逆不道,竟秘密聯合死而複生的裴昭清君側,一招暗度陳倉,連方柔也不過是其中一枚無往不利的棋子罷了。
王權更替,此消彼長,皇帝向來有扮豬吃老虎的好本事。
蕭翊意外重傷不愈,內閣大臣力排眾議,皇帝複辟重掌大權,複歸朝堂的頭一天便在百官麵前降旨奪爵。
寧王蕭翊,褫奪親王封號,貶為庶人,入宗室府受刑思過。
彼時方柔聽完這些,再沒問旁的事情。
她不清楚那夜誰救了蕭翊,更不知曉他離開宗室府被放逐後,這些年都經曆些什麽。
他們以為她看得開放得下,其實,方柔於心有愧,外人皆不清楚她這份隱秘的愧疚。
她聽謝鏡頤與師父歎過,他們兄弟倆,誰都不是善類。
可比起這份愧疚,方柔更無心理會這天家恩怨。
她既已離開那龍潭虎穴,此生所願不過是安安穩穩過些平淡日子。
而今她做到了,所以,她不會容許任何人打破這一份美好。
方柔定下神思,提步回了屋裏,蕭翊那名隨從正巧從內室走出來,她一怔,又退後幾步,那人隻上下打量她一眼,徑直朝前,候在了門邊。
蕭翊已緩步走出來,方柔此時才真切地看清他的模樣。
他穿著一身常服,的確是普通人的裝扮,衣服質地並不名貴,可他氣質使然,尋常裝扮也掩蓋不住生來的風雅。
不怪乘乘口不擇言,生得好看的人就是披掛粗布麻衣也同樣出類拔萃。
那衣服底子幹淨整潔,此時因跟人動手受了傷,由此看著不太妥帖。
幾年過去,人麵桃花似春風,明明是遭了罰,受了貶斥,可蕭翊的模樣和氣質竟一點沒變,甚至比從前多了一份沉靜和從容。
這與當年的傳聞相去甚遠,方柔心底泛起一絲警惕,她對蕭翊有著下意識的不信任。
正待二人沉默對視間,那隨從忽而道:“這位是欽差密使,你最好把嘴巴看緊。”
方柔一怔,錯愕地回望向那人,他冷麵持刀,傲慢地看了過來。
不待方柔反應,蕭翊即刻沉聲道:“子敬,慎言。”
那人隨即朝蕭翊行了一禮。
蕭翊又道:“你盡快離開寧江,此事不可聲張。”
那人稍稍猶疑,但見蕭翊的表情不容置喙,這便俯身默默退了下去,他快步穿過院子,方柔聽到了關門聲。
此間隻剩二人靜默對視。
蕭翊有些語塞:“我沒想過會是你……”
“你走吧。”方柔忽而打斷了他,姿態很幹脆,抬手指向大門。
蕭翊欲言又止,他們僵持著,方柔有些不悅地望著他:“不走?那我報官了。”
他忙說:“阿柔……”
見到方柔的臉色即刻沉下來,他改口:“方娘子,我會走。你能不能先聽我說一句話?”
方柔沉默了片刻,沒再言語。
蕭翊低聲問:“我沒想到乘乘是你……你的孩子。你過得還好麽?”
方柔瞥了他一眼,“你若敢來糾纏,我一定會報官。”
蕭翊輕歎:“我不是為了尋你,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寧江……”
方柔再次打斷他:“蕭翊,別逼我。”
蕭翊終於停了話頭,她把話說得很重,原來他又在逼他,令她生出了抵觸的情緒。
他謹慎地朝她稍稍頷首,在她的注視下闊步離開了院子。
直到蕭翊的身影徹底消失,方柔像忽然脫力那般,身子一個不穩,好不容易撐住了桌子才沒往下滑。
那年破釜沉舟,明明是她占了上風,可她卻並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她自以為做到了一刀兩斷,更過了許多年風平浪靜的安穩日子,從沒想過這輩子會再與蕭翊相見……
方柔心神不寧,暗暗思量了片刻,一時卻無頭緒,最後還是快步出了院子,匆忙地離開梨園巷。
她走得太急,並未察覺到在不遠的死角,蕭翊緩緩步出屋簷,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身影出神。
一去五年,物是人非。
他這些年潛心思過,看透了許多事物,也自知當年荒唐。他甘願在宗室府幽禁受刑,皇帝重罰他,可最後卻沒有殺他。
甚至,皇帝曾來宗室府與他私下見麵,蕭翊仍記得他說:朕一直將你當作親生兄弟,百般維護、疼惜你,可你實在令朕、令母後失望。
他在京都行屍走肉,後自請了皇命甘願外出遊曆,從此沒了王爺的尊榮,到最後總算恢複自由身。他曆百姓疾苦,嚐盡人間百態,將所見所感著成集注,對社稷江山更有深切感悟。
到後來,皇帝對他態度和緩,如他所言,他對蕭翊仍有手足血親之情,甚至提過複歸封號一事。可蕭翊並無所求,隻說願隱入江湖,為百姓謀些實事,也當懺悔年輕氣盛犯下的彌天大錯。
他曾一路向西,到過丘城,自然也懷著最後的念想,悄悄打聽過方柔的下落,得知她與家人已遷往頌餘定居,人去樓空,他徹底死心。
蕭翊本以為此生不會再與方柔相見,可兜兜轉轉……
他心中悶痛,乘乘應當是她與裴昭的女兒,但說來也奇,乘乘乍眼瞧去並不特別像方柔,由此他出手相助時並沒有發覺。
方才總算知曉了乘乘的來曆,這會兒便察覺,她的眉眼與方柔還是相似。
可仔細一番回想,那屋子不像有男人居住的痕跡,擺件陳設俱是女兒家的物件,按理來說不應如此。
他心思紛亂,又念及方柔早與裴昭雙宿成對,一時胸口悶疼,亂流猛衝,差些吐出一啖淤血來。
這是舊疾,禍患偏巧與擾亂他心神的故人息息相關。
他深深歎了一口氣,才欲提步離去,巷口走來個顫顫巍巍的老婦。
她推著輛木車,上頭擺了些空置的木板,濕漉漉的,聞著有一陣濃鬱的豆香。
巷子裏的路不太平當,車輪老舊,忽而卡住了,老婦眼睛不太好,兀自用力往前,木板砰砰掉落在地,急得老婦唉聲歎氣。
蕭翊忙走上前,俯身拾起那幾塊木板,沾了一手的水:“大娘,我來吧。”
他三兩下將掉落在地的物件重新放好,雙手黏.,滑,他自然地搓起衣衫一角,擦幹淨手。
那老婦對他投之感激一笑,拉著蕭翊不讓走,非要他一道回家,說是得給些報答。
蕭翊推脫不得,索性幫老婦將那木車推回家。
他隨老婦走到家門外,這才發現原來她是方柔的鄰居。
老婦自稱姓柳,為人很熱情,她是寧江本地人,平日以賣豆腐豆漿作營生。
她執意要蕭翊進屋坐會兒,蕭翊拗不過,轉念又想或許能打聽些方柔的境況,沉默了片刻,這便搬了張椅子坐在院裏,毫不含糊地拿了葫蘆瓢替柳大娘洗木板。
柳大娘對他心生好感,熱情地端來一碗熱茶,蕭翊謝過,放在一旁沒喝,繼續手裏的活。
“我瞧你不像本地人?”她說話帶著很濃厚的寧江口音,蕭翊對語言還算有些天賦,仔細分辨了一會兒,聽清楚了。
蕭翊自報家門,說與兄弟從中原過來寧江謀營生。
他頓了頓,佯作隨意問:“大娘,你鄰家住了位年輕的姑娘?”
柳大娘一笑:“郎君看中方娘子了?”
蕭翊怔了怔,忙解釋緣由,柳大娘得知蕭翊在城外救下了乘乘,心中對他更有好感,不由誇他是大善人,一番話說得蕭翊格外心虛。
他清了清嗓子,又問:“我見方娘子好似一個人住,不免好奇。”
柳大娘歎了一聲:“她是個寡婦,夫君死在了關外。”
蕭翊又是一怔,裴昭死了?
不待他追問,柳大娘繼續歎氣:“她好像也沒別的親人了,跟嫂子開了間食樓,帶著女兒獨自在寧江討生活。方娘子心善,模樣也長得好,她見我做豆腐難時常幫襯,這樣好的人偏是命苦。”
她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聽說城裏有不少人屬意她,也有人來求親,不過她說是不打算再嫁人。”
蕭翊手裏一頓,舀起的那瓢水懸在半空,總算有機會問:“她……夫君是誰?”
柳大娘爽朗地笑了起來:“那我可不曉得,她來寧江時應當就是寡婦了。”
蕭翊蹙眉,這才繼續手裏的活。
柳大娘感激蕭翊幫忙,臨別送了他幾塊豆腐表達謝意。
蕭翊不想做得太明顯,於是沒再追問食樓的位置,心道寧江並不太大,去城中稍稍打聽不算難事。
他提著那幾板豆腐,轉出梨園巷,來到繁華的街市。
一間茶鋪外,有兩位鏢師模樣的人正在歇腳飲茶。
以蕭翊慣常所知,想要打探消息,找當地的鏢師或青樓女子準不出錯。
他選了個麵善的,上前說了幾句客套話,把人吹得心花怒放,又大方地點了幾碟涼菜給他們送茶,那鏢師當即開了話匣子。
於是,蕭翊又輕鬆得知了更多消息。
沈記食樓開張近三年,生意一向不錯,食樓的掌櫃是沈映蘿,旁人喜歡喊方柔作東家,她們姑嫂熱情厚道,在街坊間人緣很好。
尤其方柔長相出眾,初時有許多人衝著一睹芳容前去捧場,後來得知她不僅是寡婦,還帶著亡夫的女兒,由此熱鬧很快散了。
過了段時間客源穩定,他們一家人也在寧江立足。
又說城裏確實沒人見過方柔的夫君,她來寧江時便稱夫君死在了關外,這畢竟是忌諱,自然沒誰蠢到當人麵前打聽傷心事。
末了,那鏢師揶揄蕭翊:“兄弟,我瞧你一表人才,難不成也看上方娘子了?”
另一人笑得意味深長:“那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不是我潑冷水,你這皮相雖不錯,可男人嘛,到底出手須得闊綽些……恕我直言,你的競爭對手來頭可不小。我看你啊,難!”
蕭翊聞言,瞥了眼另外那位鏢師,不由皺了皺眉。
嘴上隻道:“兄台說笑了,我初到寧江,聽人說沈記食樓物美價廉出品好,所以想去嚐嚐鮮,僅此而已。”
鏢師恍然大悟,也收起了八卦之心,忙熱情地給他指了方向,還特地說了幾道必點招牌,想來是食樓的老顧客。
話已至此,蕭翊再不便多問,他笑著起身,謝過鏢師,按著他指引的方向走了幾步。
忽而腳步一頓,輕輕“嘖”了一聲,低歎著自嘲:“真是荒唐,正事竟也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