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告訴裴昭麽◎
方柔瞧清來人, 二人俱是一怔。
蕭翊懷裏抱著花瓶,此時默默俯身放下,他張了張嘴剛要解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 有人兀自推開門。
“陸永鏢局果真守約, 竟比我還早到。”穆珩甫一進門, 先是一怔,隨即低聲笑了笑, “阿柔,你可喜歡?”
蕭翊聽得這聲稱呼, 心底一沉。
他掃了眼穆珩, 見他貴氣逼人, 那件寶藍色長袍的款式是京都名號獨製,冠發的玉扣水色罕有,一看就知身家不菲。
方柔回過神來,瞥了眼那叢萼綠君,隻說:“我也不懂這些,你費心了。”
穆珩:“討你喜歡哪算得上費心?”
隨即, 他又轉身走向蕭翊, 臨到跟前, 穆珩才發覺蕭翊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身材挺拔有質, 瞧著實在不像是會在鏢局幹雜役的粗人。
他稍稍一愣,自錢袋裏摸出一錠銀子,足有二兩。
“事情辦得好, 賞你的!”他信手一拋, 本以為那銀子落地蕭翊須得彎腰去撿。
不料電光火石間, 蕭翊橫手截住銀子的去勢,穩穩捏在了指間。
他朝二人俯身行禮,連句感謝的話語也沒留,轉身徑直離開了雅間。
穆珩搓了搓下巴,輕笑:“這人有意思。”
方柔見蕭翊離去,心底悄悄鬆了口氣,又見穆珩似乎留意到他,忙問:“你還說人,你這又是何意?”
她看著那花瓶,無奈地在案前坐下。
穆珩順勢坐好,咧嘴一笑:“玉章今日說了胡話,做了錯事,這才想法子哄東家歡喜,否則這家宅不寧,實在人生無趣。”
蕭翊站在門外停了片刻,直到他聽見穆珩這句討好,這才麵無表情地踏上樓梯,心中那陣悶疼更濃。
方柔當即道:“穆珩!”
他知曉這話又惹了方柔忌諱,忙見好就收:“東家,我該罰,你可千萬別再動怒。”
穆珩忙提壺給方柔滿茶,隨後又舉杯,鄭重地向她致歉。
方柔長歎一聲,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把火到底燒不起來。
他又笑嘻嘻地衝方柔挑了挑眉:“這花不難養,水培種,擺在瓶裏慢慢就會開花,一室清香怡人。我當時見了這花就想到了你,所以特地差人運回了寧江,西北沒這類品種,可稀罕了。”
方柔又看了眼那叢萼綠君,下意識低聲道:“我知道……”
小小的寧江或許沒有太多外行人知曉異地花卉,可她曾在京都高門生活了許久,蕭翊帶她見識了那樣多珍奇稀罕的物件,其中不少還是皇家禦貢,不流民間。她是見過世麵的,南花北栽算不得新鮮,她對此波瀾不驚。
方柔意識到她居然產生了這樣的感慨,不由又是一怔。
穆珩察覺她臉色不對,忙問:“你不喜歡?”
方柔回神,衝他淺笑道:“玉章,你有心了,我很感激。”
她這一笑,又叫穆珩神思傾倒。正是此際,雅間外,夥計叩門傳菜,打斷了他們的對談。
臨江樓的出品無出其右,據說大廚是從京都某間百年老店退下來的,所以招牌風味與寧江本地並不相同。
方柔自然吃得習慣,穆珩察覺她的喜好,心中不由誌得意滿,覺著長富的安排十分妥帖。
穆珩癡醉地望著她慢慢品嚐,總覺著方柔有一種天真與優雅極致融合的美。
她明明不是世家出身,可言行舉止總隱隱透露著一絲得體。這一份得體,甚至連寧江本地的闊戶小姐都做不到。
她身上有規訓禮教的痕跡,可在更多時候,她活得愜意自在,說話動作有些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小習慣,雖已生養了個女兒,可神態仍有少女般的靈動嬌憨。
他與她相識不過一年,可他卻越陷越深。
方柔神秘而坦**,她與人結交時十分真誠,可穆珩總覺得她身上有些秘密窺探不得。
就比如,她所謂的那個英年早逝的夫君,她先前提起並沒有憂傷之色,仿佛隻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再比如,她來到寧江之前,隻說一家人常在關外謀營生,居無定所,後來搬去了頌餘,但在頌餘始終不習慣,還是決定回家鄉,言語中卻似乎並沒有那亡夫參與其中。
穆珩沒刻意去打聽過她的身世,對方柔,他覺著還是得有起碼的尊重。
隻是,今後若要娶她進門,他還是要找個機會問清楚,更何況,父母那邊也得有個交代。
他正神遊物外,方柔忽然停了筷子,好奇地望著他:“玉章,你怎麽了?”
穆珩一怔,神思落地,忙道:“我才記起來,這幾日該要布善了吧?”
方柔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點頭:“正巧想與你說這事,阿嫂下午問起我來,我也不好擅自拿主意。”
穆珩嘿了一聲:“你做主也無妨,我聽你的就是。”
方柔瞪了他一眼,穆珩又收起了那陣輕佻勁兒,正色道:“我看就明日吧?是個好天時,也正巧我剛回寧江手頭事情不多,否則一耽擱就不知何時作安排了。”
方柔輕聲應了句,“好,阿嫂也是這個意思。月初事情不多,好籌備。”
穆珩:“照例準備些麵條和米粥,肉麽,我備些臘肉熏魚,都是這次去南方帶回的土產,幹體力活沒肉不行。”
方柔默了默,又道:“柳大娘家的豆腐和豆漿也備些吧,免她上集叫賣了。”
穆珩一笑:“自然少不了。”
他頓了頓,“誰與你做鄰居,那可真是撞大運。”
方柔搖頭一歎:“能幫則幫罷了,柳大娘做的豆腐品質好,用誰家的不是用?”
她沒再起筷子,穆珩關心道:“小小不再吃些?”
“我吃好了,你多吃些才是。這回外出想必一路辛苦,也沒怎麽好好吃飲吧?”她隻是順口關心了一句,穆珩卻格外受用,登時喜形於色,叫方柔看了不知說他什麽好。
他獨自吃了一會兒,忽然記起些事情,神色緊張:“對了,我聽羅萬安說乘乘遇著馬賊了?”
方柔輕笑:“都過去了,不是大事。”
穆珩一怔:“我瞧羅管事說得有板有眼,還說是個男人救了乘乘——她沒事吧?那人如此仗義,我得好好感謝他。”
方柔臉色微滯,沒讓穆珩瞧出異樣,“乘乘沒事,那人我已謝過,你何必這樣上心。”
穆珩聲音一揚:“那怎麽行?怎能不上心,你的女兒就是我……”
他察覺方柔的臉一沉,忙改口:“乘乘的事就是我的事。”
方柔隻說:“也不是多大的恩情,那人自己實力不濟罷了,這點小事還得謝來謝去。再說,我已謝過他了,你不必摻和。”
穆珩古怪地打量著方柔,隻覺她實在反常。
她不是冷漠自私的性子,向來滴水之恩銘記於心,怎說到這事反而極為不耐煩似得。
穆珩難得見她甩臉子,一時間也不好再冒進。
二人對坐著吃過晚飯,穆珩還想留她再賞夜景,可方柔記掛乘乘,說該回食樓瞧看情況。
穆珩拗不過她,隻得殷勤地抱了花瓶,隨她一路下樓。
胡伯把車趕到樓外,二人乘車回城。
方柔坐在馬車上,目光掃到穆珩懷裏捧著的萼綠君,不知為何想到傍晚時分,蕭翊單手摟著花瓶進雅間的模樣。
這花瓶不算輕,穆珩須得雙手捧著才不顯吃力,而蕭翊卻能輕輕鬆鬆單手攬住。
她微微皺眉,隻覺他身手並不像乘乘所言那般差勁。
可他們今日重逢,他臉上的愕然並非偽裝,想來,他應當並不知曉乘乘的身份。
她一時疑思不明,隻得挪開眸子,掀簾子看向窗外。
一麵鏢旗閃過,方柔又是一陣失神。
方才蕭翊忽然現身,她驚惶之下並未問清原委,後聽穆珩所言,這是他向陸永鏢局下的托函。
所以,蕭翊如今在為鏢局辦事,那謝鏡頤知曉此事了麽?
她絞著袖口,這是她緊張不安時下意識的小動作,多年如此。
可穆珩隻沉迷打量她的模樣,絲毫沒有留意到這小細節。
穆家馬車自南門招搖入城,而在寧江另一頭,陸永鏢局的大門外恰好停下一隊人馬。
鏢局大堂內,陸鳴心情正好,他難得興致這樣高,和善地招呼蕭翊坐下飲茶。
他對今日新招的手下十分滿意,他初見蕭翊,還以為是哪家公子耍他好玩。誰知他態度誠懇,陸鳴便給了機會,試過身手,決定先留他試試看。
蕭翊話少,辦事很得力,身手極好還善騎術,腦子也分外聰明,今日交辦的托函無一錯漏,幹活毫不含糊。
方才蕭翊策馬歸來交差,竟將穆珩打賞的二兩銀子一並交給了他。
如此,他又下了別的判斷,這新人會來事,不貪功慕財。
他不由暗歎,自己真是慧眼識英才,蕭翊能耐高,假以時日定能擔當大任,屆時給他晉個鏢頭也無妨。
這頭正閑聊著,問了出身來曆,蕭翊逐一答話。
陸鳴信了他的說辭,京郊人氏,以前開武行,爹去世後家道中落所以與兄弟四海討生活。尚未娶親,隻因家裏窮得揭不開鍋沒姑娘要,兄弟倆兜兜轉轉一路西行,最終來到寧江謀生計。
若換作以前,蕭翊說這些托辭可謂信口拈來,毫無波瀾。可不知為何,許是因他才見過方柔,他隱隱有種不安,竟生出一絲古怪的情緒。
他不由暗想,若方柔知曉他對外人這般胡謅,不知又會多厭惡他的手段。
正閑談著,院裏傳來好大的動靜,有人走到了門外,陸鳴已笑著起身迎接。
蕭翊隨他一同往前,等到屋外那人走進來,二人的臉上皆閃過一次驚愕,若不是天色昏暗,差些叫陸鳴瞧個真切。
謝鏡頤沉著臉瞥了蕭翊一眼,按下惱怒,朝陸鳴抱拳:“總鏢頭,事情已辦妥了。”
陸鳴笑嗬嗬地攬過他的後背,熱切地邀他落座喝茶。
轉頭見蕭翊腳步緩慢,又喊了聲:“蕭兄弟你也坐,不必拘束。”
蕭翊領了情,與謝鏡頤對坐著,他沒表露多的情緒,自顧自喝著茶。
陸鳴格外熱情:“鏡頤一路辛苦,明日好好休整,不必急著回鏢局。”
又道:“這位是我今日新招的鏢師,蕭翊兄弟辦事得力,是個人才。”
轉即又向蕭翊解釋一番謝鏡頤的名諱身份,他如今在陸永鏢局領著鏢頭的差事,分管一部人馬,主要負責西北一帶的押運。
謝鏡頤輕笑:“這位兄弟瞧著不像苦人家出身,怎會來鏢局幹這種髒累活?”
陸鳴不解深意,也歎:“我說也是!我今日見他,還以為蕭兄弟拿我尋開心,不過鏡頤,看人不得太武斷,他辦事不馬虎,踏實肯幹,著實得我心意!”
謝鏡頤一哼:“蕭兄弟好能耐,不過半日便能教總鏢頭讚賞有加。也好在你不跟在我手底下幹活,我選人不要嘴上花樣百出,隻看心底幹不幹淨。”
陸鳴見他說話陰陽怪氣,還以為他今日奔波疲憊。
這趟鏢確實走得急,但他也寬了時限讓大家明早再啟程回來,不知謝鏡頤為何今日匆忙折返,竟鬧得有些不愉快那般。
他忙寬慰幾句,弄得謝鏡頤有些裏外不是人。
蕭翊心知他話裏有話,當著陸鳴的麵前,他不欲把事情鬧開,隻低笑道:“在外謀生不易,今後還需謝師兄多多指教。”
顯然話裏有話,謝鏡頤見激他不成,一時也不好在陸鳴麵前發作。
他喝了幾杯茶,與陸鳴交代好了文書,這便起身打算離去。
蕭翊也不便再久留,跟隨謝鏡頤一同拜別陸鳴。
謝鏡頤似乎並不想與他同行,幾步越出了大堂,匆匆穿過長院離去。
蕭翊走得慢,陸鳴很有主家的禮節,緩步將他送出門,路上還道:“鏡頤性子急,對事不對人,興許是今日趕路辛苦,你別放在心上。”
蕭翊低笑:“謝兄快人快語,是性情中人。”
陸鳴如釋重負地笑了笑,轉話道:“你今後就跟隨我做事,不必領其他鏢頭的命,你好好幹,我自不會虧待。咱們陸永鏢局不像旁的字號,熟悉後彼此相處如自家人,你無需擔憂。”
蕭翊又低聲謝過,陸鳴已把他送到了大門外。
蕭翊喊他留步,剛要行禮拜別,陸鳴又道:“蕭兄弟,你住哪?”
他默了片刻,沉聲道:“城北鬆子巷,與我兄弟同住。”
陸鳴欲言又止,最後皺了皺眉:“那兒離鏢局可不近,而且……”
他頓了頓,隻說:“待你轉為鏢師,待遇上去了,找個別的地方住。”
他沒把話說透,蕭翊也沒追問,隻說之後會好好考慮,這便正式拜別陸鳴,轉身離去。
寧江雖是小地方,可入夜後仍很熱鬧,繁華富庶比不得丘城,夜生活倒也不乏味。
這邊崇尚各式各樣的小集市,從早到晚名目不等,晚飯後有許多百姓會出門擺小攤貼補家用,街道亮堂,蕭翊穿梭其中,甚至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方柔自小生活的家鄉一如這般有趣,她愛熱鬧,而他當年竟把她困在那小小的西辭院,她怎能不怨他?
他揮霍著方柔對他的愛意,甚至有死不悔改的荒謬,那樣向往自由的一個人,甘願在王府枯坐著等上一日,百無聊賴,不得高飛。
哪怕他後來有所領悟,可仍遠遠不夠,也早已來不及。
他路過那些小攤,暗想方柔應當很喜歡此處,可如今他一人獨行,心中竟分外孤獨。蕭翊穿過一道拱橋,夜集被甩在身後。
小道幽暗,他剛有細微的覺察,沒來得及還手,整個人卻忽然被猛地一推,他被刀鞘抵在石牆上不得妄動。
蕭翊皺了皺眉,黑暗中,謝鏡頤冷眼望著他。
“姓蕭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麽花樣。”謝鏡頤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蕭翊沉靜地看著他,“謝兄別來無恙。”
刀鞘上壓,抵上他的喉頭,“少裝模作樣!我警告你,離小小遠點兒,離我們一家人遠點兒。還有,你明日不用再去鏢局,請另謀高就。”
蕭翊沉聲:“恕難從命。”
刀出鞘,利刃壓緊了蕭翊的喉頭。
他直視著謝鏡頤,眼眸不動,沒有一絲懼意:“謝兄,想必你已察覺,如今我不一定是你的對手。”
謝鏡頤蹙眉一怔,暗道蕭翊辨察人心的本事有增無減,他此舉倒非真想要蕭翊的性命,更多是試探他的武功。
他方才隱隱察覺蕭翊內息不穩,時強時弱,本想仔細確認一番,知己知彼。卻不料隨行蕭翊到此地,甫一動手才發覺他的反應居然略顯遲鈍。
他心中疑竇四起,麵上不表。
蕭翊繼續道:“我來寧江另有要事,事成自會離開。”
謝鏡頤終於鬆了手勁,他還刀入鞘,退後一步,“我會時刻盯著你,別妄想在鏢局攪弄風雨,陸鳴信得過你是他的事。不必費口舌花言巧語,你知曉我的底牌不止於眼前,你最好盡快離開寧江。否則……”
蕭翊輕笑,直視著謝鏡頤,教他心中生出一絲古怪。
最後,蕭翊抬起手指,抵住刀鞘慢慢挪開,他終於露出了一絲熟悉的傲慢之色,一如五年前那神佛難擋的瘋子,那高高在上的攝政王。
謝鏡頤心底忐忑,可蕭翊再沒說話,轉身沒入幽暗的街道。
他盯著蕭翊離去的背影,急匆匆離開了小道。
城南沈記食樓將將打烊。
偏巧是這會兒,謝鏡頤挎刀進了門,沈映蘿瞧見郎君提早歸來,登時喜上眉梢。
方柔攆著乘乘從後院掀簾子走出來,見到謝鏡頤,乘乘忙奔過去拉住他的胳膊,問他渴不渴累不累,嘴巴甜得很。
謝鏡頤深知她這是在討賞頭,他也從不教乘乘失望,自懷裏掏出個稀奇的七巧,遞了過去。
隨即,他意味深長地望了方柔一眼,沈映蘿旋即心領神會,俯下身,拉過乘乘柔聲說:“乘乘,你跟舅母去房裏玩,好不好?”
乘乘笑著點點頭,手裏有新奇玩意兒什麽也不顧,乖巧地被沈映蘿牽去了二樓廂房。
食樓關好門,方柔隨謝鏡頤在長桌前坐下,她提壺給他滿了一杯茶水,開門見山:“師兄已見過他了?”
謝鏡頤點頭:“我思來想去仍不放心,連夜趕回寧江,本打算去趟鏢局交辦好事情便去城中打聽,沒料到跟他撞了個正著。”
方柔心道也是,蕭翊既去了陸永鏢局,哪怕他們今夜不碰麵遲早也會撞見,始終躲不過。
而她更沒覺得蕭翊打算躲,她甚至摸不透他出現在寧江的緣由,當然,如蕭翊所言,她並不認為他此行衝她而來。
謝鏡頤打量了方柔一眼,默默道:“他有些古怪。”
方柔抬眸。
謝鏡頤:“內息浮亂,身手差了許多。也許是因當年那事?”
方柔心底一沉。
謝鏡頤瞧出她臉色古怪,忙轉了話:“他隻與我說有要事在身,我覺著稀奇。他如今無官無職,變成了真正的閑散王爺,來寧江又能有什麽作為?”
方柔靜聽著,隻說:“他似乎仍在為朝廷辦事。”
謝鏡頤一怔:“莫不是……那皇帝心慈手軟,到了念起了兄弟舊情?可也不對。這麽些年邊關安定,頌餘那場風波也早已止息,就算邊境生變,他領了皇命,也該去丘城才是。”
方柔搖了搖頭,心中也沒個答案。頓了頓,她忽而輕聲:“師兄,他既不願聲張,咱們也別惹事,隻當不知道此人。隻要他不來打攪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便罷了。”
謝鏡頤臉色猶疑,最後問:“小小,此事要傳書與裴昭知曉麽?”
方柔臉色微變,她垂眸,沉吟片刻,這才道:“他應當抽不開身,何況……女王不會樂見此事。”
她察覺謝鏡頤欲言又止,忙道:“師兄,別再將裴昭牽扯進舊怨當中,我已十分對不住他。而且,寧江並非誰可一手遮天的孤城,來來往往這樣多人,我們動作太大反倒像驚弓之鳥。”
謝鏡頤沉下臉:“小小,你莫不是對他發了慈悲心?”
方柔抬眸看向他,過了許久,她輕輕一歎:“師兄,事情鬧大了,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禍端。若蕭翊所言當真,就讓他盡快辦妥所謂的要事,早些離開。他察覺得越少,對我、對乘乘都是好事。”
謝鏡頤一怔,轉即醒悟過來那般,謹慎地點了點頭,霎時明白方柔的心思。
“若有機會,我想辦法查清他此行目的。”謝鏡頤又給方柔吃了顆定心丸。
方柔輕笑著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剛要上樓,謝鏡頤又喊住她:“聽說穆家公子回城了,他來找你了麽?”
她答:“今日見著了,晚上還在臨江樓一塊兒吃飯,說起明天布善的安排。”
謝鏡頤似笑非笑:“好事,好事。”
他不說透,方柔隻淺淺一笑,並不接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