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配◎

方柔一時無措, 緊張時慣會絞著手,蕭翊看得真切,知曉她聽進心底去了,這場博弈他踏出了第一步, 又贏了先機。

他心中有數, 在情.愛諸事上更學聰明了。

蕭翊望著張口無言的方柔, 忽而撤了攻勢,不再步步緊逼。

“我等你想明白。”他背過手, 對她挑眉一笑,姿態說不出的閑適。

不待方柔爭辯, 他已緩步後退, 慢慢撤到門邊, 又深望了她一眼,隨即轉身出了院子。

方柔端著木盆,一時悵然若失。

蕭翊沒有編謊話企圖蒙混過關,裴昭已查出內情,謝鏡頤和沈映蘿也已知情,甚至在那日, 沈映蘿還為蕭翊說了幾句好話, 惹得謝鏡頤心生不滿。

在蕭翊以欽差密使的身份前來寧江清剿馬賊前, 他一直在秦南盯著水利工程,並非早有圖謀前來寧江。

方柔本還對他放下了成見, 可他今夜又提到要與她“重新開始”,她心亂如麻。

隔壁傳來輕微的關門落鎖聲,她知曉蕭翊已回了小院。

方柔略一沉吟, 抬頭望向那棵白杏樹, 不知作何思索。

相安無事又過了些日子, 方柔已忘記這夜的糾纏,逐漸放鬆了警惕。

誰知這日清晨,她被敲門聲吵醒,披了外衣揉著眼出了院子。

低聲嘟囔:“誰這麽早呀?”

門拉開一條縫,毫無防備,蕭翊垂眸下視笑望著她。

方柔心底一墜。

蕭翊不由分說進了門,方柔“哎”了一聲,來不及阻攔。

他大步走進屋裏,手裏拎著幾個紙袋,順勢擱在桌上。他撩袍子坐下:“嚐嚐?聽乘乘說都是你愛吃的。”

方柔犯嘀咕,掩嘴打了個嗬欠:“大清早要人吃東西……”

蕭翊見她臉色憔悴,關切道:“沒睡好麽?”

方柔下意識點點頭。

蕭翊便站起身,催促她:“那你回房睡,我先走。”

她沒來得及多問,蕭翊又信步離開了,方柔一怔,不敢相信蕭翊大清早敲門隻為給她送早點。

可方柔並沒有精力思考更多,她睡得不太好,把這不速之客送走後,她又回房摟著乘乘淺眠一會。

待到乘乘不安分地坐起來玩她的頭發,方柔徹底沒了睡意。

她帶乘乘洗漱好,作了番交代,今日不必去食樓,但得找米鋪老板結算,方柔得趕早出門一趟。

乘乘眼尖,瞧見桌上的點心,伸手撥了撥,“娘,這是誰買的呀?”

方柔:“沒誰。”

瞥了眼,手裏的動作不停,扯著了乘乘的頭皮,疼得她齜牙咧嘴。

“沒誰是誰?”

方柔瞪她一眼,輕輕敲了敲她的腦門:“吃便是了,話這樣多做什麽?”

她放下梳子,又跟乘乘叮囑幾句,拿了銀子出門。

乘乘吃過早點在院子裏曬太陽,過會兒覺得無趣,便拿了袋酥餅去敲隔壁的門。

今日趙鐵雲夫婦都不在家中,蕭翊開門看見乘乘,這便讓她進院子坐下。

乘乘跟他分享點心,蕭翊推拒了,嘴裏卻問:“酥餅哪來的?”

乘乘搖搖頭:“阿娘不肯說,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她買的!她可起不來。”

蕭翊聞言輕笑,“好吃麽?”

小姑娘一笑,眉眼彎彎,隨後用力地點頭。

蕭翊便道:“好吃下次還買給你。”

乘乘驚喜地望著蕭翊,“翊叔,原來是你呀!”

蕭翊揉了揉她的頭發,起身回房端了杯水給乘乘潤口。

她乖巧地喝了幾口,忽而抬頭看著蕭翊,認真道:“翊叔,要不你跟阿娘提親,你做我爹爹吧?”

蕭翊一怔,望著乘乘沒說話。

小姑娘掰著手指分析:“你救過我,人品過關。再者,我先前聽陸大伯說,你也娶過親,娘子離家沒再回來,眼下也並無牽掛,如此跟我娘正好相襯,誰也不吃虧。”

“而且,你長得好學識高武功也不差,配得上阿娘。還有還有,你跟我一樣,臉上也有梨渦,也許這就是緣分呢?”

蕭翊瞧著乘乘一本正經地分析,忍俊不禁。

原來在女兒心裏,他是個有這樣多優點的人,甚至連彼此喪夫失妻也盤算了進去。可他低聲一笑,隻說:“乘乘,感情不能勉強,講求兩情相悅。”

乘乘童言無忌:“翊叔,你不喜歡阿娘?”

蕭翊差些嗆了口茶,他清了清嗓子,心歎乘乘口無遮攔,這點倒真像方柔。

過後才道:“你娘這樣好,哪有人不喜歡?隻是叔叔做錯過事情,怕……配不上她。”

乘乘歪著腦袋,沒聽明白,“那你爭取讓阿娘喜歡你,這不就行了?”

蕭翊回眸望著乘乘,一直沉默。

乘乘的語氣十分誠懇:“我覺得阿娘會喜歡你的,因為我很喜歡你,我想你跟我們生活在一起。”

蕭翊一時失神,半晌,沉聲道:“穆公子不好麽?”

乘乘仔細想了想,點點頭,忽而又搖了搖頭。

蕭翊好奇地挑了挑眉:“怎麽?”

乘乘忽而站起身,神秘兮兮地靠近蕭翊,小手掩著嘴,在他耳邊道:“因為阿娘不喜歡他,所以再好也沒用,也就是不好。”

蕭翊低笑,也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問:“那乘乘知曉你娘喜歡誰麽?”

乘乘想了想,“我說了你可別放心上,我總覺著,阿娘一直放不下我爹。”

蕭翊一怔,下意識追問:“為何?”

“她與我說過,爹爹以前不懂她,所以她覺得很難過。我在想,娘向來豁達不記仇,她能難過這樣久,是因為心底還在乎。翊叔,你覺得對麽?”

蕭翊訝然失笑,顯然沒料到乘乘年紀這般小,卻好似看到了許多事物的本質,偶爾有著超脫年紀的聰慧。

蕭翊道:“或許你爹傷她太深,難以挽回。”

乘乘唉聲歎氣:“不過也沒關係了,我爹已過世許多年,所以我覺得你還有機會!若讓我挑一個人作爹爹,我必定選你!”

蕭翊又被她的童言無忌噎得說不出話來,忙笑著拍了拍她的肩,不住搖頭低歎。

正說完悄悄話,方柔那身碧裙從門外閃過,乘乘眼尖,先喊了一聲:“阿娘!”

方柔步子一頓,側身朝院子裏望了一眼,麵露不滿。

“乘乘,你又亂跑!”她站在門外不進來,隻對乘乘招了招手。

乘乘卻不邁步子,反而讓方柔進小院坐會兒,一時分不清主客。

蕭翊笑意盈盈地望著她沒說話,顯然沒打算給她台階。

正僵持著,巷子裏忽傳來一陣熱鬧的動靜,方柔回眸看去,臉色微變,蕭翊瞧得真切。

他蹙眉,忙拉起乘乘的手朝外走。

一隊人馬正停在巷外,有頂六人轎正往裏抬,蕭翊還是頭一回在寧江瞧見這樣大的排場,心中隱約有猜測。

方柔瞥了眼走到身旁的蕭翊,一把拉過乘乘,並沒有往家走。

那頂轎子落在三人麵前,一名嬤嬤自後上前,擺了張材質上好的踏凳,隨後掀起了布簾。

她朝裏低聲道:“夫人,您慢些。”

緊接著,一名雍容華貴的婦人自轎內落地,初初打量了一圈梨園巷,秀眉微蹙,露出了嫌棄的神色。

她的目光隨即落在方柔身上,一怔,上下掃視著,沒有半點顧忌。

隨後餘光帶向站在一旁目光不善的蕭翊,又是一陣驚疑,張了張嘴,克製著心底的不悅,轉過頭看定方柔。

老婦冷聲:“你就是方柔?”

方柔已猜到對方的身份,語氣平靜:“是,見過穆夫人。”

蕭翊和那老婦皆是一怔。

蕭翊的目光再次掃過來人,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

穆夫人正色:“你很聰明。”

方柔淺淺一笑,又道:“穆夫人不如隨我進屋說話?”

那婦人沉默了半晌,隨後點點頭。老嬤嬤攙扶著她,方柔朝前走了幾步,利落地開門,將穆夫人請進小院。

蕭翊自然跟上前,方柔悄悄瞪他,蕭翊隻當不覺,她不好當著外人的麵與他糾纏,隻得由他牽過乘乘,率先進了屋子。

蕭翊安頓好乘乘,讓她在屋裏看書別出來。他折返到外邊,卻見穆夫人並沒有進屋,而是跟方柔站在院子裏僵持。

隻聽穆家的嬤嬤道:“我家夫人進不得不透氣的小屋,你去搬張椅子,夫人就在院兒裏說會兒話。”

言語裏都是貶低。

蕭翊不由冷笑,她不過是商賈之妻,排場竟這般大,瞧起來簡直比太後還難伺候。

方柔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見蕭翊在身後抬腳一踹,一把小凳忽而旋停在穆夫人麵前。

他提袍下階,信步走到方柔身邊,下巴一揚語氣冷硬:“坐吧。”

嬤嬤怒瞪:“你!”

蕭翊:“我什麽我?”

他根本不打算給穆家人好臉色,擺譜擺到他麵前,就是存心找不自在。

方柔低聲對他道:“你別這樣。”

隨後朝穆夫人欠身:“穆夫人,寒舍粗陋,沒有合適的椅子。您若不嫌棄,便隨我進屋坐下喝茶可好?”

嬤嬤還要刁難,誰知穆夫人一抬手:“無妨,你我就在院中說會兒話。”

言罷,她打量了方柔幾眼,又瞥了瞥蕭翊,低聲道:“這位郎君是?”

方柔怕蕭翊胡言亂語,忙說:“這位是陸永鏢局的鏢師,是同住梨園巷的鄰居,今日正好碰上,我們便說了會兒話。”

說完,她悄悄瞪了眼蕭翊,示意他不要說話。

穆夫人對蕭翊再無好奇,隻點了點頭,繼續盯著她看:“方柔,今日我既來了此處,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與我坦白明言,你作何打算?”

方柔一怔,不解地望著穆夫人。

她神色倨傲:“你不必扮無辜,城中誰不知曉,我兒穆珩為了你的事沒少上心費神。這也近一年有餘,你吊著他不給個準話,同是女子,我知曉你心底在打什麽算盤。”

方柔一怔,顯然沒料到穆夫人會將話說得這樣直白。

她張嘴欲辯,誰知穆夫人壓了壓指,不讓她開口,而是自顧自繼續道:“我隻有一個兒子,他鐵了心謀事我不得不認,須得作出退讓。不過你也清楚,你這般的出身根本配不上我兒,你生養過,還是寡婦,他昏了頭硬要娶你過門,此事他不聽勸,鬧到最後都不愉快並非我所願,所以,我可以答應他的要求。隻不過,你進門前須得約法三章,否則,我也不會由著珩兒繼續胡鬧!”

她沒當即說清楚,隻是聲色俱厲地打量著方柔,語氣裏毫無商量的意思。

方柔麵色平靜地望著穆夫人,淡淡道:“約法三章?隻怕不止吧。”

穆夫人輕哼,冷眼一瞥,道:“其一,入我穆家並非兒戲,你須得將生辰八字和來曆底細一一說明,待我差人驗明正身方可安心。其二,為人婦謹遵三從四德,你今後也不要在外拋頭露麵。其三,今後我會為珩兒再尋一位門當戶對的親事,穆家的正妻出身來曆自然得往高了挑,你不得暗中阻撓。”

方柔忽而笑了:“穆夫人,您說完了麽?”

穆夫人皺了皺眉,再沒言語。

方柔剛打算開口,卻見蕭翊一個闊步走到她麵前,神色傲慢地掃了穆夫人一眼,語氣冷淡:“哪來的瘋婦,竟敢口出妄言?也不看清楚,她也是你們高攀得起的?”

方柔一驚,詫異地望著蕭翊,忙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口不擇言繼續說些糊塗話。

她將他往後扯過稍稍,瞪了他一眼。穆夫人將他倆的小動作瞧得一清二楚,不由眉心直跳,暗道方柔果真是個水性楊花的虛榮女子,如此朝三暮四,勾連男子,實在不是良人!

她剛打算教訓方柔,不料方柔忽而正視向她,徐聲道:“穆夫人,您多慮了,於我本心,我此生從沒打算再嫁。我與穆珩也已說得十分清楚,他應當知曉我意願堅定。其實,我與他,我與任何人之間,都沒有配不配一說,我不想嫁,誰也勉強不了。”

穆夫人被她這話噎得不輕,她今日特地前來梨園巷,正是因為中秋那夜見穆珩回府後魂不守舍,認定方柔使了些欲擒故縱的手段,讓他這寶貝兒子迷了心智。

她在家掌事,內宅由她一人作主,她見不得穆珩為一普通女子勞神傷心,便想先跟方柔立個規矩,要進穆家門並非不行,可這鄉野女子須得認清自己的身份。

而今日一見,方柔的確美貌非凡,絕非庸脂俗粉。可是她這性子左看右看甚不討喜,招蜂引蝶身邊還跟著不三不四的男人。

這要是一朝嫁入家中,哪還有安生日子?日日夜夜在穆珩耳邊吹個枕邊風,家大業大遲早敗在她的溫柔鄉裏。

她越想越不安,又見她姿態高傲冷淡,似乎極瞧不上穆珩那般,實在令她心頭火起。

莫說寧江,就算放眼丘城,哪戶人家不想高攀穆家門楣?她個來曆不明的寡婦倒還拿喬上了。

穆夫人第一麵見她已十分不滿,心中更堅定了拆散鴛鴦的想法,她狠狠地瞪了方柔一眼,隻道:“不識抬舉,口無遮攔,毫無體統!”

眨眼間便又定了三宗罪,方柔聽了隻得輕歎,心道這回梁子算是徹底結上了。

隻是轉念一想,如此也好,隻要有長輩出麵阻攔,她和穆珩的糾纏總算能告一段落,有些話她說了,穆珩假裝不解不願聽明白,那不若換個手段。

方柔也不願再與她糾纏,開口送客:“既然如此,穆夫人慢走。”

蕭翊冷眼拂過二人,趕人的姿態更加清楚。

穆夫人自然誤以為二人私相授受,臨到門口還回身又罵了一句:“不知廉恥!妄想高攀!”

說罷轉身出了門,快步上轎,舉止裏的嫌棄再藏不住。

方柔當即皺眉,張了張嘴,顯然也說不出罵人話。

她出了口濁氣,本就被穆夫人早前那番約法三章的說辭氣得不輕,原先還得本著教養克製怒意,現在那股惱怒泛濫開來。

她口不擇言地嘟囔:“誰樂意高攀你穆家,別說穆家主母,就連王妃我也不稀罕!”

言罷,她忽察不妥,下意識慌張地望向蕭翊。

誰料蕭翊隻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就是,我的阿柔自然得嫁我為妻,區區商賈之子有何好顯擺?”

方柔心底一墜,背過身,輕輕關上門,心跳怦然。

她躲避著蕭翊的視線,一步步挪到院子那邊,差些被杏樹的根須絆倒,一個不穩,叫蕭翊瞧個真切,又發出一陣低笑,方柔心底直犯嘀咕。

蕭翊站在院裏沒動,目光一直落在方柔身上,她倒慌張得很。

最終退無可退了,她隻得問:“你還不走?你在鏢局沒旁的事情要忙麽?”

蕭翊隻笑:“阿柔,你終於也會關心我了。”

方柔當即要反駁,誰料蕭翊猜到她的打算,當即搶話道:“如此甚好,你認真考慮清楚,重新來過並沒有那樣難,你說呢?”

方柔被他一番話擾亂了神思,霎時間不知該從那句開始反駁,待到她總算要開口,蕭翊已闊步邁出了院子,身姿輕鬆瀟灑,大有得意之色。

方柔連被他堵了兩回,心中自然不忿,她剛轉過身,一怔。

隻見乘乘探出半個腦袋,笑盈盈地望著她:“阿娘,我覺著翊叔比穆公子好千百倍。”

方柔語塞,半晌才道:“小孩子懂什麽……功課寫完了?”

乘乘一咧嘴,蹦著坐回了桌前。

方柔定了神思,這才拿了笤帚打掃院子,還沒完全規整好,大門再度被人敲響。

她一怔,忐忑著還沒開口,隻聽陳三娘在門外道:“方娘子,你在家麽?”

方柔當即“哎”了一聲,放下笤帚去開門,將陳三娘請進院子。

陳三娘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你瞧我這記性,家中油缸見底竟忘了采買。厚著臉皮找你借一頓的量,下午我去西橫渡買了就給你送來。”

方柔領著她進廚房:“嫂子客氣了,鄰裏間無非東家借西家要,誰沒個應急的時候?”

她取來幹淨的油壺,給陳三娘打滿,笑著遞過去。

陳三娘又連聲道謝,與她說些閑話:“本是去柳嬸家敲門,不過今日她應是去瞧向婉,所以沒人應門。”

方柔下意識道:“是了,我近來不怎麽見柳姑娘來梨園巷,她做繡活很忙麽?”

陳三娘一歎:“哎,姑娘家麵皮薄吧!”

方柔不解地望著她,二人一同出了小廚房,就在院子裏站著說話。

她壓低聲音,湊近方柔:“婉婉對阿翊上了心,那日喊他一塊兒賞燈遊河來著……但沒成。我聽雲哥講,阿翊說了些狠心話,駁了她的好意,本來嘛她原先常來梨園巷,也是因心上人住在此處。你沒察覺麽?柳嬸腰傷早已好了,她卻跑得更勤。”

方柔怔怔地望著陳三娘,自然沒品察出這樣多的細節。她知曉蕭翊招人喜歡,不深交,乍眼瞧去斯文君子,又懂得許多事物,樣貌還出挑,當然惹人心動。

隻是她沒想到柳向婉竟已暗許芳心……

方柔訕訕地笑:“柳姑娘直爽開朗,她今後覓得良緣,日子必不會差的。”

陳三娘也如此說道,末了還是感慨二人有緣無分,但又悄默聲地跟方柔說:“隻是我覺著阿翊心高氣傲,不像是能在寧江踏實過日子的,他倆也未必般配……沒成事也好,可別耽誤了婉婉一片癡心。”

方柔認真道:“正是。”

陳三娘爽朗一笑,拿著油壺再次謝過方柔,匆匆回家備菜去。

方柔送別陳三娘,總想起她那句話:他倆也未必般配。

她心中惆悵,獨自在院子裏站了會兒,抬頭望了望那棵杏樹,又遙望遠天白雲,一顆心空茫無措,不知何時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