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風心裏腹誹了一句麻煩,但是嘴上還是麻利地解釋著:“這叫通關文牒,每進一座城,都需要這個文牒。”

“文牒?”

黎言從小沒有自己獨自來過中原,唯一的一次過來還是被褚棣荊強製帶來的,所以他對這兒的一切都很好奇。

“嗯,這個文牒是我們問皇後娘娘要的,隻要有了這個文牒,我們就可以在鹿城進出自由了。”

戚風懶洋洋地解釋道。

皇後娘娘……

黎言頓了頓,心裏又有些複雜了,他雖然現在已經離開了皇宮,但是在皇宮裏認識的那些人,發生過的那些事,都是不可磨滅的。

黎言大概會一直記得,記得木頭,記得那個整日裏笑著跟他解悶的木頭,也會記得隻認識了幾日,卻願意幫他的秦書。

他們在黎言心裏,都是他的朋友。

戚風帶著黎言懶洋洋地走在路上,熱鬧的道路兩旁,是各種商販,他們或男或女,或開心或愁容,都是民間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在這兒,黎言倒是罕見地感受到了些中原的風土人情,和與草原不同的一些習俗。

走著走著,他們就到了一處驛站前麵,遠遠地就看到路遠星站在驛站門口等著他們。

“言言。”

路遠星很快就迎了上來,他擔憂地道:“言言,我們得趕快在這兒安置下來了,若是褚棣荊找過來我們也有處住著。”

“那就先在這兒安置吧,路哥哥,你也別太擔心了,褚棣荊或許不會這麽快就找過來的。”

黎言安慰著,他自然也不希望褚棣荊找過來,但是既然都已經出宮了,他便也沒有之前那樣戒備了。

至此,他們三人就在這處驛站暫時住下了。

或許是他們兩個的長相都不算普通,那些登記的店家特意問了問他們的身份,路遠星戒備著,隻說他們是從山上下來的農戶,所以他們看著眼生。

路遠星的計劃是,先在鹿城這兒住著,一邊準備著隨時回去,一邊注意著褚棣荊的動靜,若是褚棣荊找人的動靜小了,那他們就可以安心地回去了。

若是褚棣荊一直不放棄,大肆派人來捉黎言回去的話……

那他們就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畢竟,他們都是抱著回去的念頭,不管發生什麽事,路遠星都不會將黎言交給褚棣荊的,黎言也不會再跟褚棣荊回宮了。

至於戚風,路遠星和黎言不是沒有提過讓他自己脫離他們,但是他一直拖著不走,說要跟他們一起,幫他們躲過這一陣再說。

路遠星怎麽會聽不出來這是敷衍他的話,但是戚風不願意走,他也不會趕人的。

這邊,路遠星和黎言隱藏著身份住在驛站,而褚棣荊,自從發現自己找錯方向之後,幾乎就一直駕著馬讓另一條路追去了。

但是他畢竟晚了許久,所以直到他的馬兒無力地栽倒的時候,他還是沒有放棄的念頭。

由於長時間的奔跑,馬兒早已沒了力氣,在跨越某一處的時候,馬兒終於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沒了起來的力氣。

褚棣荊被一把甩在一旁,他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見馬屁在他眼前倒下了。

被甩下來的時候,褚棣荊猝不及防,但好歹他有武藝在身,所以落馬的時候,隻是受了些皮肉傷。

褚棣荊愣愣地看著那倒地不起的馬匹,眉眼間的戾氣也因為疲憊消散了許多,隻剩幾分不甘隱在眉間。

不多時,身後一直跟著他那些輕騎便再度趕了過來,為首的那侍衛不敢再勸,隻是麻利地將褚棣荊從地上拉了起來。

至於那馬匹,他不看也知道是怎麽回事。

“陛下,您這馬兒確實是好馬,但是畢竟在深宮裏養的久了,失去了血性,也沒了吃苦的耐性,您又駕著走了這麽遠,它承受不住也是正常的。”

褚棣荊沉默著任由那侍衛將自己拉起來,他盯著那馬看了許久,唇角才終於多了一絲嘲諷似的弧度。

他貴為皇帝數十年,大概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狼狽過,經曆了一夜的曆風,他疲憊的眼裏布滿了紅血絲,原本如墨一般的黑發,此時也繚亂了些許。

腳下的金絲靴子上,也沾染了些髒汙的泥點。

“連你也不想朕去將他追回來嗎?”

褚棣荊想像是有了執念一般,完全將朝堂的那些事拋之腦後,隻知道要將黎言捉回來。

但是他不記得,總有人替他擔心著朝堂,那侍衛見狀,也顧不得褚棣荊動怒了,再次勸道:

“陛下,您該回宮了,鍾總管已經派人來催臣了,讓臣務必在一個時辰之內勸您回宮。”

“……”

褚棣荊垂著眸,喉嚨低澀地道,上朝是他日複一日地做了十幾年的事,他怎麽會忘呢。

他隻不過是將黎言放在了比上朝更重要的位置上而已。

可是沒想到,黎言辜負了他。

想到昨晚的一切,褚棣荊的眸子裏就滿是狠意,他今日的狼狽,是黎言帶來的,也有他自己的一份。

他若是不那麽相信黎言,整日將他困在自己眼前,他又怎麽會敢跑?

大概真的是自己太寵著他了。

褚棣荊眼眸冷厲地眯著,他想,等他再把黎言捉回來,一定要將他牢牢地困在眼前。

隻是,以後的事終究是以後的事,褚棣荊泄力一般地閉了閉眼,渾身都透著疲憊,再睜開時,已經恢複了那個如同寒鬆一樣冰冷的皇帝。

“朕自會回宮的,隻是在朕回去之前,朕要看著你們沿著這條路去找人。”

褚棣荊不帶一絲溫度的嗓音在那個首領耳邊響起,他怔了怔,還沒來得及放鬆,就不解地問道:

“陛下,您要找的到底是何人?”

“何人?一個膽敢在朕眼前逃走的慣犯。”

“慣犯?”

那首領不解:“既然是慣犯,那為何陛下不派追兵去追殺?”

“追殺嗎?”

褚棣荊喃喃地道:“不許動他們一根汗毛,隻將人帶回來即可,帶回來後,朕要親自審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