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安護府裏,褚棣荊從黎言屋裏出來之後便打算回去了。

原本今晚褚棣荊是想要在黎言屋裏住下的,隻是黎言不肯,硬是把鍾牧鋪好的被褥都給收了起來。

褚棣荊怕自己真的惹黎言生氣,就不再執著了,這才不舍地出來了。

走在這樣平靜的路上,褚棣荊心裏忽然有一種感觸,好像不回宮也挺好的,他們就這樣住在黎言喜歡的地方,不管是什麽樣的環境,褚棣荊都很願意。

隻是想著想著,褚棣荊就嘲諷似的在心裏道,怎麽在外麵住的久了,你就真的忘了自己身份了?

是啊,他不隻是一個普通人,他是皇帝,他要為百姓著想,要為那些朝臣著想,還要為這天下著想。

他不能這麽自私,更不能拋下自己過了二十幾年的人生。

所以啊,他還是好好地想著怎麽在這一個月內把黎言帶回去吧。

褚棣荊刻意放慢了步子,抬頭仰望著頭頂的星星,其實這樣的生活很平靜,褚棣荊很喜歡。

他想,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的話,一定會喜歡過這樣的生活的吧。

可惜了,他不是。

走著走著,眼前便是自己的住處了,鍾牧提前把門打開,褚棣荊邁開步子,正準備進去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鍾牧急促的聲音。

“褚棣荊!”

褚棣荊的腳步頓了頓,他聽出了秦霄的聲音,幽幽地轉過身去,不鹹不淡地看著他。

秦霄像是有什麽要緊的事一樣,他一副著急的模樣,快步走到褚棣荊麵前,又讓鍾牧退下了,這才肯開口:

“褚棣荊,你……你知道安如風要來了嗎?”

“安如風?”

褚棣荊聽到這個名字,竟然還有一點陌生,他出來這麽久,覺得自己好像離以前的自己很遠了一樣。

“他來做什麽?”

褚棣荊蹙著眉問,他記得自己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了安如風,他不在皇宮好好幫他看著,跑來這裏做什麽。

秦霄遲疑了一會兒,沉沉道:

“他來這裏的目的……暫時還不知道,隻是他現在一走,將那些事情都交給了旁人,朝廷便會比之前還要動**幾分。”

這件事確實不算是小事,秦霄一邊說著,褚棣荊的臉色便又凝重了些,秦霄看著他的臉色,試探性地道:

“褚棣荊,不如你現在便給安如風修書一封,讓他現在便回去,回去照看著宮裏。”

褚棣荊聞言這才抬眸,靜靜地看著秦霄的眼睛,驚訝地抬了抬眉,道:

“秦霄,你何時這麽關心朝廷了?朕記得你不是除了軍事都不放在心上嗎?”

秦霄錯愕地僵硬了一會兒,接著便不自然地挪開了眼睛,不敢和褚棣荊對視。

他確實是有私心的,他知道安如風過來是要做什麽。

但是他不能看著黎言被安如風帶回去,他自己又沒有那個實力,所以就隻能來找褚棣荊幫他了。

如果不是他還沒有告訴黎言,他又怎麽會攔著不讓安如風過來呢。

褚棣荊見秦霄無言,便鬆了口:“讓朕出手也不是不可以,隻是要你得告訴朕,你到底為何要阻止安如風過來。”

秦霄怔怔地看著他,心裏卻早已糾結成了一團,他要告訴褚棣荊這件事嗎?

如果褚棣荊知道了,他會怎麽做呢,是要讓黎言和安如風相認,還是和他一樣,阻止他們相認?

秦霄久久沒有回答,褚棣荊已經有些不耐了,他微微蹙眉,道:

“秦霄,你想好了,告訴朕,朕便幫你。”

秦霄猶豫再三,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直直地看著褚棣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褚棣荊,我告訴你。”

“你上次跟著黎言一同去了他的部族,你應該知道吧,黎言他……他不是真正的外族人,他身上流的,更不是外族的血。”

褚棣荊頓了頓,疑惑道:“這件事我知道,黎言是他們收養的,和他們沒有關係,隻是他的血脈……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自然是查出來的。”

秦霄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被發現的顫抖,他道:“褚棣荊,你想知道黎言的身世嗎?”

“……”

褚棣荊的臉色瞬間凝重了起來,他道:“你直說便是。”

“這件事,和安如風也有關係,褚棣荊,你大概不知道,安如風有一個失蹤多年的孩子吧。”

安如風?

有一個失蹤多年的孩子?

褚棣荊很快就將黎言的身世和安如風聯係在了一起,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秦霄,震驚的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秦霄見他這幅模樣,也知道他必定猜到了,他怕褚棣荊不信,便又道:

“褚棣荊,我已經調查過了,黎言手臂上的胎記和安如風要找的畫像上的胎記一模一樣,自此知道了這個之後,他便一直查黎言的身世,最後,也不過是證實了這個猜想而已。”

“黎言,確實是安如風的孩子。”

當秦霄緩緩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褚棣荊已經震驚到失語了。

他深邃的眸子像是僵硬了一樣直直地看著秦霄,他雖還質疑這件事的真假,可喉嚨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霄終於把這件事說了出來,他也輕鬆了許多,秦霄又苦澀地道:

“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可事實就是這樣,我不可能查錯了,安如風怕是也猜到了,所以才這麽急地要過來一趟,如果他過來了,那他一定會帶走黎言,到時候,褚棣荊,你就又可以和黎言在中原團聚了。”

“……”

褚棣荊終於從方才的震撼中緩了出來,他沙啞地道:“秦霄,你……你怎麽不早說?!”

“早說?”

秦霄嘲諷一般地道:“好讓你不那麽著急,不對黎言那麽好?也是啊,安如風知道了,黎言是肯定會被安如風帶回去的,這樣,你就不必不遠萬裏來這兒了,你不需要做什麽,黎言就還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

褚棣荊複雜地看著秦霄,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秦霄,黎言是……安如風的孩子,這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結果,安如風那樣的人,無論黎言願不願意,他怕是都要帶黎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