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邊境的路上,安如風被夢中的畫麵驚醒。
他驀地睜開了眼睛,怔怔地看著馬車內昏暗的一切。
他緩了許久,才終於長舒一口氣,意識到方才的一切都隻是夢,不是真的。
安如風頓了頓,剛想繼續睡著,就聽到下人在馬車外謹慎地喚他:“老爺。”
“何事?”
安如風頭也不抬地問。
“昨夜裏快馬加鞭從邊境送來了一封信,您……可要看看?”
邊境送來的信?
安如風頓時便清醒了,他心裏有了猜測,便掀開簾子,沉聲道:“給我吧。”
那下人立時就把信交給了安如風,安如風猜到應該是秦霄送來的信,目的就是不讓他過去。
可是安如風沒想到,這次居然是褚棣荊親自寫的信。
安如風不敢怠慢,但也懷著謹慎的態度。
隻是將信看完之後,安如風還是不可避免地握緊了手,他藏不住憤怒的眸子直直地看著那封信上麵的字跡。
看來,秦霄或許已經把那件事告訴褚棣荊了,否則褚棣荊怎麽會幫他阻攔自己過去。
既然褚棣荊也知道了,那他便更不能半途而廢了,安如風淡然地將那封信撕了個粉碎,再將那些碎屑順著風飄在外麵。
不管褚棣荊打算做,安如風都不會現在回去的,他來都來了,便一定要帶黎言回去。
安如風沉著臉想了許久,才喚來馬車外那下人,道:
“陳香,這兩日你吩咐下去,我們放慢速度,盡量找人少的小路走,躲著些農戶和人群。”
那下人不明所以:“可是老爺,您……昨日不是還說要走快些嗎?”
“事情有變,你盡管慢些就是了。”
“……是,奴才知道了。”
吩咐完之後,安如風便明顯地感覺到,馬車的速度確實慢了很多。
不過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隻要他將他的行蹤躲起來,先瞞褚棣荊和秦霄一陣,等他們知道的時候,自己也差不多該到了。
安如風沉著臉,他實在是明顯地,秦霄居然能拉出褚棣荊來勸他回去,他們怕是打的一個主意,都不想自己將黎言帶回去。
可是,黎言本就是他的孩子啊,他豈能看著黎言一輩子隻在這生活。
不管他去安護府之後,褚棣荊和秦霄怎麽阻攔自己,他都是和黎言相認的。
鄉間的小路上,一輛低調的馬車緩緩地行著,幾乎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連褚棣荊派來的探子也沒有發現,不過信已經送到了,褚棣荊也沒有原來那樣擔心了,他現在隻擔心,自己到底該怎麽告訴黎言這件事。
褚棣荊麵對著黎言,卻總是怎麽也開不了口,他每次剛想說,自己便會心軟,所以褚棣荊猶豫了許多次,也還是沒有說出口。
就這樣褚棣荊心裏裝著這件事裝了許久,心也被堵了許久,還是沒有解決。
到了傍晚的時候,褚棣荊又來找黎言一塊用晚膳。
黎言雖沒有明顯地趕他,可臉上也帶著些疑惑,褚棣荊現在雖然在這兒,可他每日還是抽出一些時間來處理政事的。
黎言知道他每日的習慣,所以當褚棣荊又出在他麵前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褚棣荊,你今日不用去忙嗎?”
褚棣荊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自然地道:“不忙,今日的事都處理完了。”
“……”
黎言不想和他多說,便自己開始用膳了,褚棣荊看著便是一副不餓的樣子,他自己沒有動多少筷子,幾乎一直都是在給黎言夾菜。
黎言回想著今日褚棣荊的反常,又仔細地觀察著他的麵容,隻是這一看,黎言就發現了些什麽。
褚棣荊不是在給他夾菜,他明明是在愣神,眼睛也沒有聚焦,隻是手上的動作不停。
黎言還是第一次見褚棣荊這樣,他連菜也不想吃了,就這樣一直看著褚棣荊的側臉。
其實黎言也感受到了,這些時日,褚棣荊一直把時間都花費在了他身上,整日關心他的身體,盯著他用藥,陪他做各種事情。
盡管這些事情都不算大,可黎言確實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褚棣荊的用心,他也確實心軟了許多。
天天相信褚棣荊確實和之前不一樣了,也相信褚棣荊以後都不會做那些讓他傷心的事情了。
隻是,黎言心裏也清楚,他們之間的懸殊太大了,這些懸殊,不是靠褚棣荊對他好就可以解決的。
在昏暗的燈光下,褚棣荊優越的眉眼深深地吸引著黎言的眼睛,他幾乎快要挪不開眼了,褚棣荊不知到底在想什麽,他微微蹙眉的模樣也好看極了。
黎言看著看著,便萌生出一個念頭,如果褚棣荊真的願意一輩子都對他好的話,那他也不是不能答應褚棣荊,跟他回去。
桌子上擺著誘人的食物,可兩人心裏都裝著事情,所以一時間,他們誰都沒有發現對方的不對勁。
反倒是黎言回過神的時候,褚棣荊剛好也回神了,所以他好像覺得,自己方才出現了錯覺。
要不然,黎言怎麽會那樣……深情款款地看著自己呢。
這樣心不在焉的一頓飯結束,褚棣荊更沒了開口的意思,黎言怕他再對褚棣荊產生什麽不該有的想法,所以很快就趕褚棣荊回去了。
褚棣荊這次也沒有怎麽掙紮,順從地回去了。
黎言怔怔地看著褚棣荊的背影,他覺得,自己現在確實該好好想想自己和褚棣荊的關係了。
過不了多久,褚棣荊應該就要回去了,他回去之前,一定會和自己說清楚,問自己要不要跟他回去。
黎言,你想跟他回去嗎……
黎言緩步走向床榻那邊,心裏也浮現出這個問題。
這些時日,他好像一直享受著褚棣荊帶給他的那些好的一麵,他好像忘了自己如果不跟他回去的話,是不該這樣理所應當地承受這些的。
可是褚棣荊他……
黎言現在還在懷疑,懷疑褚棣荊能不能給自己一個安穩的環境,如果他再跟褚棣荊回去了,那他要麵對的,還是以前那樣的生活,和那些人源源不斷的嫉妒嗎?
黎言想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