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喜馬拉雅海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西藏原本是一片寬廣無際的大海,海邊有一處森林,所有生物都在森林中自由的嬉戲,直到有一天,一隻五頭毒龍,將海水攪得天翻地覆,森林中的生物被海水逼得無路可去,隻能祈求神靈的庇佑,於是,天上降下了五位仙女,她們製服了毒龍,並幫助森林裏的生物恢複家園,大家感激仙女,並懇求仙女留下來繼續幫助他們。終於,仙女們發了慈悲,她們喝令大海退去,露出了茂密的森林和草甸,她們自身則化身五座高峰,永遠保佑著自己腳下的生靈,那五座高峰,就是喜馬拉雅山脈以珠穆朗瑪為中心的五座最高峰。

當科技日益發展之後,科學家們對這種神話故事自然是一笑了之,可是隨著科學的逐漸發展,科學家們開始懷疑,在數千萬年前,喜馬拉雅山脈附近的確有一片汪洋,喜馬拉雅山脈應該是由於地球的板塊運動形成了造山運動,在大約三百萬年前開始隆起,並且至今還在逐漸上升中。直到近二十年,科學家們才在喜馬拉雅山脈發現了史前的海洋生物,包括三葉蟲、菊石、鸚鵡螺等一些化石標本,證實了科學推論,把這造就世界第三極的運動稱為喜馬拉雅造山運動,而史前的這一片汪洋,則稱之為“喜馬拉雅海”。

可是,隨著喜馬拉雅山脈的隆起,這喜馬拉雅海,應該退去,融入今天的印度洋領域才對,那麽如今,橫在卓木強巴他們這艘小船麵前,遼無際涯,黑暗無邊的,又是什麽?

嶽陽說出了這一驚人之言後,船上出現了片刻的安寧,大家都需要用自己的思維去想一想,在喜馬拉雅山脈的地下六七千米深處,出現在他們麵前的,究竟算做什麽。

船中和船尾的人,都放下了船槳,靠了過來,如果說橫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片汪洋大海,那還劃什麽,他們本能地想聚集在一起,希望找到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海……怎麽可……可能!”張立憋了半天,才猶豫地問道,隻是麵對這陡然變得無邊無際,充盈著水的空間,既不是河,又不是江,那又該算什麽呢。

嚴勇突然探出大半個身子,倒吊在船舷上,猴子撈月般猛捧了幾捧冰涼的水,全澆在自己臉上,隨後一昂首,退回了船上,大口地呼吸著,大聲地說道:“是淡水,哪裏是他媽的什麽海,不能叫海,是淡水,是淡水湖,是湖!”他反複地強調著,仿佛“湖”的稱呼,怎麽也比海聽起來要容易接受一點。

卓木強巴緩緩道:“在青藏高原,對巨大的水泊,不管淡水鹹水,都稱作海,其實措就是海的意思,不是今人所說的湖。”

胡楊隊長向前探了探頭,嘟囔道:“怎麽可能是海呢?怎麽可能是海呢?”

嶽陽低聲道:“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首先是那些湧水,什麽力量讓它們從低海拔倒流,而且是那種可怕的倒流回來?還有,它們每天會出現兩次,如果我沒估計錯誤的話,在同一個地方,兩次湧水的間隔是十二個小時。然後,我看到這幅地圖的出口,看到了嗎,出口的排列,是半球弧形,地圖上標注的這個弧形,它的直徑恐怕有上千公裏,而這種喇叭狀地形,讓我想起了中國錢塘。間隔十二小時的湧水和喇叭狀地形,將這兩處疑點聯係在一起,我想我找到了造成水流倒灌的原因。”

“潮汐,是潮汐力!”肖恩叫了起來,嶽陽微微點了點頭。

嶽陽道:“因此,這個海,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如果說這些地下水係統,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從可可西裏,到阿裏,那可是囊括了整個青藏高原,天哪!”

張立道:“這……這湖,究竟有多大?”

卓木強巴忽然想到什麽,向嶽陽道:“快,測一下,這水有多深。”

嶽陽拿起激光測距儀,手一攤,將儀器麵朝卓木強巴,意思是:怎麽測?卓木強巴這才想起,所有儀器都失靈了,除非他們有人能下到這冰冷的水中。

胡楊隊長聽出了端倪,也十分震驚道:“如果說這是海的話,整個青藏高原地表麵積是250萬平方公裏,可我們在地下幾千米深處,地下麵積可是延伸到四川、新疆、尼泊爾、印度、不丹等多國,起碼比250萬平方公裏要大多了,這個麵積……這個麵積可是要比地中海還大啊!”

嚴勇突然就像被人抽去了全部力量,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卓木強巴安慰道:“嗯,這海……哦不,這湖,一定沒有胡楊隊長說的那麽大,你們想,我們在地下河就行走了幾百上千公裏,這……湖的麵積,肯定比整個青藏高原小……小多了。”

唐敏道:“又或許!我們出口隻是在海的邊緣附近,前麵說不定隻有幾十公裏,或者幾公裏,我們往前劃一段就……就可以看到光了呢?”

卓木強巴看了看圍繞在身邊的船員們,各種表情的都有,特別是嚴勇,他露出了絕望的表情,這種情緒可不好,非常不好,而趙莊生的臉色最難看,他至少有三餐沒有進食了,持續不斷地嘔吐卻堅持不肯注射冬眠,這樣下去,下一個死亡的極有可能就是他。

這時候,一種奇異的嘯聲從遠處傳來,很快變成萬千雷鳴,岩壁在顫抖,大海在咆哮,那就是他們在地下河洞穴中百思不得其解的湧水力量的源頭——海嘯啊!

卓木強巴堅決道:“快,所有的人回到自己位置,係好安全繩!肖恩,你看著王佑,巴桑照顧孟浩然,胡隊長,張翔就交給你了!”

水牆,在地下世界看到的竟然和在地表看見的水牆完全不同,它是黑色的,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探照燈照射過去,就好像煤山坍塌,石油翻湧,你可以感到它來了,有什麽東西正以高速向你靠攏,但是看上去,卻非常的模糊,幾乎和黑暗無法區分。

水牆瞬間就橫移到眾人跟前,黑暗變成個龐然大物,它可以吞噬一切,它發出的嘯聲,足以掩蓋任何其餘聲響,嶽陽控製探照燈的手臂在發抖,這水牆,足有三十米,不,四十米,不,更高。在他麵前的,簡直就可以說是一座會移動的鋼鐵堡壘!由於地形把它的直徑由幾千公裏壓縮到了不足數十公裏,所以它的高度就從幾米疊加到幾十米,麵對這種高度近乎百米的可怕現象,自然界的一切生物都隻能選擇戰栗,那一刻,終於在大自然的威能麵前,察覺到自己的渺小。

轟然巨響之後,這一葉扁舟,就好似洪水中的一隻螞蟻,瞬間沒頂,跟著巨大的衝擊力又把它高高拋起,狠狠地砸在岩壁上,餘波又將它反複地砸向岩壁,等到風平浪靜,蛇形船依靠自身的重力又翻轉過來,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中,卓木強巴清楚地感到,自己是靠安全繩,懸掛在蛇形船的外側,那冰涼的海水讓渾身肌肉縮緊,是寒冷還是別的原因,他發現自己的牙齒不受控製地上下磕碰著,他抬起手腕,將手腕連著衣服塞進嘴裏,可是除卻浪潮聲,依然聽見牙齒打架的聲音,在黑暗中竟然聽得如此清晰。或許僅過了幾秒鍾,又或許是過了幾分鍾,隻聽前麵的嶽陽戰戰兢兢地問道:“強……強巴少爺,我們……我們還活著嗎?”聲音顫抖著,原來牙齒打架的聲音就是這家夥發出來的。

“是的,我們還活著。”卓木強巴漸漸恢複過來,他大聲喊道:“張立!”

“我,我在這邊,被掛在船外麵了。”

“嚴勇!”

“我還沒死!”

“胡隊長!”

“他娘的!在呢!張翔也還有氣兒,誰上船去把燈弄亮!”

“敏敏!”

“我……我沒事兒。”

……每呼喚一個名字,卓木強巴感覺就要安心一些,直到他叫出了所有的名字,總算鬆了口氣,翻身上船,發現船裏也有積水,他大聲道:“上來,都上來,把水排出去。張立,你把燈弄亮……”

很快,張立摸索著讓一盞尾燈亮了起來,船內的積水也很快被排空,附在身體上的寒意似乎也被驅逐,隻是所有人都在喘息,這次,連兩位法師看起來也有些狼狽。

三位在冬眠的人,張翔的高熱不退,他們已經束手無策了,王佑身體似乎還沒有出現異常,但這次海嘯般的潮汐大浪之後,孟浩然的身體已出現了問題,唐敏說,他很可能是在海潮中吸入水了。

“那麽,”唐敏將濕漉漉的頭發紮成一捆,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所有的人,都望向卓木強巴,卓木強巴道:“其實,這個問題,不需要考慮的。”

是啊,目前他們在這地下海根本沒有退路,與外界完全隔絕開來,要麽衝過去,一直向海的深處走,另外就隻能等死了,所以卓木強巴說,不需要考慮。

呂競男道:“不,要考慮,人手要重新分配,消耗品要計劃使用,還有,誰比較有經驗,有沒有誰駕帆船出過海,或是有類似經曆的?”

一時靜默,他們雖然做過各種特訓,但是駕船出海,諸如衝浪一類,卻是從未訓練過,誰能想到,在西藏的地底七千米深處,竟然會有一片海!漂流與出海也是完全的不同,幾米,十幾米高的浪頭,在漂流裏算是頂級難度,但在海裏再普通不過,而且漂流完全是順流而下,麵對大海時,卻要迎著一個又一個巨浪爬升,翻越,一些在漂流中適用的技藝在海浪麵前完全無用武之力。

半晌,肖恩才慢慢地舉手道:“我……我坐過遊輪,算不算。”

呂競男道:“是環海遊輪嗎?”

肖恩道:“嗯……不過,好像都是風平浪靜的樣子。”

大家又看看經驗豐富的胡楊隊長……

大胡子尷尬道:“我……和肖恩一樣……隻是坐在船裏麵……”

這時,唐敏道:“我……我出過海。”

“什麽!”船上的人都不相信地看著她,唐敏臉都紅了,急道:“我以前和哥哥駕船出過海的,就是普通的小漁船,是真的。”她盯著卓木強巴重複道:“是真的。”

卓木強巴握住敏敏的手道:“嗯。”趙莊生和張立、嶽陽在一旁左右打量,怎麽看也看不出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還曾經出過海。呂競男轉問道:“趙莊生,你呢?”

趙莊生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嶽陽替他道:“他呀,就是能在河裏遊兩下,海,隻在電視上看過。”

呂競男道:“那好,兩位親自體驗過海的,有什麽建議?”

大家又細細地探討了部分出海細節,沒想到唐敏對出海真的頗有見解,她說起了海上風浪、湧浪、近岸浪的區別,揚帆和風向的關係,其餘有一些駕船的技巧,唐敏說她哥哥還告訴過她一些觀天象聽海潮的技巧,但是在這裏都用不上。

聽者都靜默著,是啊,這裏不是普通的海,這是地下海,迄今為止,他們恐怕是第一批遭遇地下海的現代人。這是怎樣的一片海啊,除了黑暗,一無所有,溫度低得幾乎可以結冰,嶽陽戲稱他們是行走在永遠都處於極夜的北冰洋。更糟糕的是,山腹的特殊岩層的強磁場,或者是別的什麽自然現象,總之他們的所有電子儀器幾乎都失靈了,連最基本的辨認方向都不可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迎著風,和海浪打來的方向,穿過去……

雖然潮汐形成的水牆一時不會碰到了,但是要穿越那些十來米高的小浪頭,對他們這條船來說,也是極其艱難的。在海浪下端,蛇形船就像車軸打滑的老爺車爬坡,異常艱難,好容易衝到浪尖,那海浪已經將船向後推了好幾十米,跟著浪頭澆到船內,冰涼的海水淋他們一身,好容易向前劃了幾十米,第二個浪頭又來了。

敏敏說:“海上的浪,是風吹起來的,有大風才有大浪,而在這地下海上,本身的風是極小的……”

嚴勇道:“那我們在洞裏聽到的鬼哭狼嚎是什麽?”

嶽陽道:“在洞穴中聽到的風聲,那是湧水擠壓洞穴產生的空氣流動,不是地下海產生的風。”

張立道:“那浪呢?不是說有風才有浪嗎?”

嶽陽道:“我說了,是潮汐力!潮汐力形成的浪。”

張立道:“可是,我們呼吸的空氣呢?如果沒有風,我們怎麽能自如的呼吸?”

卓木強巴道:“聽敏敏說。”

敏敏道:“沒錯,潮汐力引發的浪潮攪動了空氣,或許形成了空氣的流通,但是空氣一定是有來源的,它們來自海的另一邊,所以,有出去的路,風吹來空氣的地方,一定和外界有聯係的,這也是我們判斷前進方向的唯一辦法。”

張立嘟囔道:“可是我們現在,根本就是退多進少。”

“巴桑!你把燈往回照一下,看看我們離岩壁遠了沒有?”卓木強巴大叫道。

“沒有,我還能看到!大約前進了五百米。”巴桑大聲回答著。

“怎麽我們還沒走多遠啊?”張立道。

“這小浪頭一個接一個地把我們往回推,看起來我們劃了很久了,可是前進得確並不多。”嶽陽道。

卓木強巴道:“努力劃吧,總是在離洞穴越來越遠了。”

張立道:“強巴少爺,你又說錯了,應該說,我們離香巴拉越來越近了。”又是一個高高卷起的海浪,淋得一頭一臉。

又劃了一會兒,卓木強巴又問道:“巴桑!還能看到岩壁嗎?”

巴桑回答道:“能,大約離我們有五百米!”

嚴勇忍不住罵道:“媽的,什麽眼神啊!”

巴桑道:“你他媽的自己看啊!”

胡楊隊長喝止道:“勇!”

卓木強巴也道:“巴桑!”

嚴勇怒氣衝衝道:“我們究竟是在幹什麽?就原地踏步嗎?還是在和這些波浪比誰勁大啊?”

敏敏忙道:“其實,就是前麵這一段路難點,因為我們處於喇叭口的中心位置,所以波浪到我們這裏就變得比較大,隻要我們衝過這一段,波浪就會小許多了,這地下海海麵沒有什麽風,隻要能離開喇叭口,就不會有什麽大浪了。”

又一個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