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位差之迷

一路上,卓木強都在咀嚼導師的臨別贈言:“家人,就代表著,沒有人會被放棄,沒有人會被忘記。”他如此沉思著,以至於錯過了唐敏一路歡呼著央求他一同觀賞的許多風景。

當車行至……時,再往前已無路,一行人下了車,背包客們又背上了他們厚重的行囊,追逐著自由的希望,朝著現代文明無法延伸的荒野,邁開了堅實的腳步。前麵有太多的未知等著他們,有的甚至需要他們付出生命作為代價,但是每個人都歡笑著,毫不猶豫的前進,因為他們是帶著希望和憧憬在前進,眼前的美麗早已掩蓋了對危險甚或死亡的恐懼。

第一天,隊員們全力兼程,翻山越嶺來到了雅魯藏布江畔,看著蜿蜒扭曲的白色巨龍,讓第一次看雅魯藏布江的隊員激動不已,枕著隆隆的濤聲入睡,心潮便如那雅江般澎湃。第二日,開始進入沿江懸空小路,對於沒有走過這種臨江崖壁路的新隊員來說,還是頗有些不習慣,行至險段往往要心驚肉跳好一會兒,為了保障安全,隊伍的行程有所放緩,不過天黑前總算趕到了第一個石凹處宿營。

此後的三天,都在新隊員大呼小叫的喊聲中有驚無險的度過,第四天進入雅江從未有人漂過的最險激流段,朔江而上,嶽陽將沿途放置的監測儀回收,並進行了簡單的記錄分析,當天晚些時候,全體隊員安全**過大溜索,開始步入工布村範圍。卓木強和幾個老隊員商議後決定,由於距離太遠,天色已晚,就不返回工布村留宿,直接野外宿營,第二天就可以直接抵達地獄之門。

篝火熊熊燃燒,映紅了隊員們的臉,胡楊隊長和亞拉法師、塔西法師三人劃地而談,似乎在商議什麽,呂競男站著旁聽,嶽陽在緊張的搜集整理他的監測資料,他的兩位戰友時不時騷擾他一下,但很快又被張立添油加醋訴說的他們第一次來這工布村的神秘經曆吸引了過去,雖說在訓練營已經聽過多次,但如今身臨其境,再聽張立故弄玄虛如此這般,那般如此的一說,自是別有一番滋味。同樣聽得入迷的還有王佑等人,肖恩擠在兩堆人的中間,時而聽聽張立說他們的經曆,時而背過身去聽胡楊隊長他們討論,巴桑一言不發蹲在一旁,隻是不時露出冷笑,張立則小心翼翼的時不時望一眼巴桑,唯恐巴桑揭發他在吹牛。

實際上老是插科打諢的卻是唐敏,唐敏的小臉被火焰照得紅撲撲的,笑靨如花,偶爾揭一兩句張立的短,搞得張立十分被動。孟浩然除了擺弄他的照相機,另外就是墊上硬物,埋頭苦記,這幾日行走在雅江邊上就已經讓這位詩人詩興大發了,每天晚上都要揮毫潑墨好一番才肯罷休。

卓木強就坐在唐敏的旁邊,但他對張立的誇誇而談根本沒留意,眼望著如黛青山,思索著那些一直沒解開的謎團,他很清楚,那些謎團,有可能成為他們這次出行的最大障礙,一天不能弄明白,就叫人一天放心不下。

“強巴少爺,你來一下。”嶽陽向他揮揮手。

卓木強來到嶽陽跟前,嶽陽指著方新教授的筆記本計算機道:“你看,這是計算機根據我們放置的監測儀提供的數據做出的模擬分析,看這個時間段,這條線是水量的峰值。”

“嗯?”卓木強道:“這樣說來,這雅魯藏布江到了夜裏,果真要漲水?”

嶽陽道:“我認為不是這樣的,強巴少爺你看,這是一號測量儀的資料,這是二號,從一至五號的結果都顯示,水位明顯上漲了,然而,仔細看看這組數據,每個點水位上漲的幅度都不同,它們呈逐漸減低的趨勢,到了六號測量儀,測得的水位幾乎就和正常水位相當了,隨後的七號至十三號監測點,都是正常高度,然而十四號測量儀,你看……”

卓木強驚訝道:“高出這麽多!”

嶽陽道:“不錯,水的流量,流速都明顯增加了,竟然達到同期水量的兩倍,從十四號到二十四號監測點之間,又呈一個逐步下降趨勢,到了二十五號監測點,已經恢複正常水量,而且是從十二點二十左右突然增加的,這不合常理。”

卓木強道:“沒錯,水量呈節段性突然性增長,這怎麽可能呢?”

嶽陽道:“經過計算機的反複推演,隻有一種情況會造成這種現象。”

“什麽情況?”

“水量增加不是雅魯藏布江的原因,水是從別處來的,通過地獄之門這樣的通道倒灌回雅江,由於出口的分布不均勻,導致了雅江夜間水位呈節段性暴漲。”

卓木強聽得皺起了眉頭,道:“怎麽會是這樣的?”

嶽陽道:“雖然我們還不清楚原因,但是強巴少爺,想想那隻牛皮船吧,被卡在那樣的高度,如果地下河的水位真的上漲至那樣的高度,那它一定是遠遠高出雅江的江麵水位,地下河水倒灌回雅江也就不奇怪了,奇怪的隻是地下河水怎麽會漲出那麽高來。啊!”嶽陽猛的醒悟道:“難怪我們在地下河的隧道內看不見水侵蝕的痕跡,如果它能漲到牛皮船所在位置,幾乎已經將整個熔岩隧道填滿了,自然看不到水痕線。”

卓木強道:“如果說水是從地下河倒灌回來的,那麽那些水是從哪裏來的?這是短時間幾乎將地下河道填滿,自然界有這樣的現象嗎?”

嶽陽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倒有一個方法可以簡單的判斷一下我們的推論是否正確。”

卓木強道:“哦,什麽方法?”

嶽陽指著計算機道:“強巴少爺你看,如果說雅江不是自身水位上漲,而是地下河通過地獄入口那樣的通道倒灌入雅江,那麽在十四號監測點附近,應該還有一個類似於地獄入口那樣的通道,隻需帶幾個人去查看一下,就能確認我們的推論了。”

見卓木強沒有馬上回答,嶽陽又道:“我隻需要張立和巴桑大哥搭把手就可以了,我們明天一早出發,一旦探明,會馬上趕回大部隊的。”

卓木強想了想道:“好吧,記住保持聯絡,注意安全。”嶽陽欣然而去,找張立巴桑商量這事去了。卓木強又和方新教授通了電話,告訴了教授這一信息,在行走途中,卓木強每天都和教授保持聯係,互通消息,離地獄之門越近,兩人通話時間就越長,心知,此去想別經年,一條冥河將陰陽遠隔,不知歸期。

第二日,嶽陽同張立巴桑等人折返南下,卓木強則帶著其餘隊員繼續北上,行至中途,接到了嶽陽來的電話,嶽陽在電話裏道:“強巴少爺,推論被證實了。”

卓木強道:“你說什麽!那裏果然也有通道?”

嶽陽道:“是的,但是沒有在地圖上標注出來,因為這是一條篩子狀通道,每個入口僅有拳頭大小,但是數量很多,我們用攝影頭探測了一下,發現裏麵通道同樣細小,待會兒回來再細說,反正這個入口是無法使用的。”

站在地獄入口平台處,孟浩然仰天長歎:“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每個人都為這大自然的壯闊景致所折服,美如畫中仙境,宛如夢中幻虛,那匹銀練比他們上次來又要大了少許,氣勢愈發磅礴,崖壁下如萬馬奔騰的浪花前仆後繼,直叫人發出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的感慨。

李慶宏小心的問上次來過這裏的亞拉法師:“怎麽,沒有看見門哪?”

亞拉法師盯著腳下滾滾波濤,答道:“就在水裏。”

“啊!”李慶宏看了看崖壁下方,漩渦一個接一個從腳下漂過,僅僅是注視就讓人眩暈,這樣的激流,就算是一頭鐵牛掉下去,也會立即被衝得沒影吧。

另一邊,嶽陽等人已經氣喘噓噓的趕了回來,看過他們的視頻數據,卓木強將這一信息回饋給方新教授,教授道:“昨天晚上我連夜谘詢了一些專家,他們給出的解釋是,如果在山峰之間的某一湖泊與地下河的通道突然打通,根據湖泊的大小和水容量可以引起一些地下河道的暴漲,但這種情況應該隻是偶爾發生,不可能夜夜發生,如果說嶽陽放置的監測儀記錄的近半個月水量持續夜間充沛,那我們隻能另找原因了。不弄清這個問題,就貿然進入地下河的話,危險還是恨大的。”

卓木強道:“我明白,今天晚上,我會觀察,但是無論如何,明天一早,我們都要出發。”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了,你們千萬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