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

昏暗的閨閣內,羅帳曳地,爐香冉冉,一室杳然。

仿若紅塵之外傳來喧天的鑼鼓聲,由遠及近,歡騰滿天。隻是在纏綿病榻的梅晗雪聽來,它更像是詭譎的地府送嫁,聲聲催魂,綿綿不絕。

她勉強睜開眼睛,滿目的蕭條。與屋外想象得出的喧囂不可同日而語。

好冷啊。

“咳咳……”不由將身子縮了縮。自她病後,惜梅園就鮮有人跡,任誰都怕沾染了穢氣。住在一旁的一幹奴仆也悄然遷走。原本清冷的院落,更冷寂了。

她邊咳著邊翻過身去,忍不住掀開了羅帳的一角。淺淺的光投射進來落在暗紅的錦被上,添了抹暖色。

隻有一扇窗微微開了一條縫,遙遙地,她望了又望,終別過頭去。

還期許什麽呢?這個時候,滿園的梅樹也早就凋零了吧。

咳聲難止,她一隻手掩著唇,忍受不住得蜷起身子,渾身震顫,另一隻手無力地揪著羅帳,那纖雅的繡蕊被絞扭成斷萼殘花。

“小姐!”伴隨著丫鬟秀兒的驚呼聲,房門被猛地推開。

是幻聽嗎?那聲呼喚竟夾雜著喜極而泣的嗚咽。

“小姐!你聽!外麵的鑼鼓聲,是展公子!展公子回來了!他高中回來了!還是這次的狀元呀!”見梅晗雪這般模樣,秀兒收斂激動,奔向榻旁,遞出絹帕,撫著梅晗雪的背脊,一下又一下。

“小姐,你終於得償所願了。有展公子在,小姐的病很快就會好了。”

梅晗雪勉強壓住咳意,搭上秀兒的手,“你確定嗎?狀元……是思風?”

“嗯,嗯,展公子已派人快馬來報,現在向我們府來啦。”

快馬?從城門到此可不近哪,一個緩轡而行,一個快馬疾鞭。如今聲音已近在耳邊,秀兒顯然剛剛知道,爹娘更不曾來知會——

一切了然。

梅晗雪搖頭,苦笑滿溢。痛,好痛,三分因身,七分自心。

思風啊……

想到思風,梅晗雪的痛意才緩了緩。

“傻瓜,他既高中,即使不立刻回家向他叔嫂報喜,隊伍也定先要巡城一周。一時半刻不會到府裏麵。”她勉力挪起身子,“倒是我這樣子,怎能見得了他,幸好……你幫我梳洗下……”可說不了一整句又咳喘起來。

“小姐……”秀兒秀眉緊鎖,為難不已,隻是將梅晗雪扶起,便不再動作。

沒了秀兒的攙扶,梅晗雪連床也下不去,正要嗔懟,抬起的手卻頓在那裏。那是一雙怎樣的手啊!誰能相信就是這雙手數月前還完成了繡架上一對靈動欲飛的比翼鳥呢?

一雙手都如此不忍卒睹,遑論其他呢……

她呆怔了好一會兒才將手縮進被裏,抬眼觸上秀兒的漣漣淚眼,她垂頭忍住鼻酸,將身子掩進帳內,“咳咳……瞧我,我這身子……秀…兒又不是有鬼斧神工。”

秀兒將被褥拉高,“可是秀兒能讓展公子來見小姐。”

梅晗雪攔阻她的力氣也沒有。連他高中的消息都不願讓她知曉,更何況是不合禮數的入閣私會?

她閉起眼來,太沉了,太沉了……

不確定過了多久,仿佛很漫長又仿佛隻過了一瞬,那心心念念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

“雪兒,雪兒,雪兒……”

她努力張開眼睛,還未撥開帳幕,就有人迫不及待將之撩開。梅晗雪眼前一亮,心心念念的人兒真的就出現在身畔。

在喚出郎君的名字前,惱人的咳聲率先脫口,這一咳就停不下來。驚喜之情霎時消散,淚水終於止不住地流下。被上的繡球花洇成一團妖嬈的紅色。

“我走的時候不都好轉了嗎?”展思風已顧不得世俗禮節,直接坐在床畔,為她細細抹淚。若不是當初確定梅晗雪病情無礙,他又豈會放心離開?欲拉起她的手,卻被梅晗雪避開。

展思風喉頭一緊,握緊那雙枯槁的手,執意以他的熱燙煨暖她的冰寒。

梅晗雪心頭暖潮澎湃,可思及自己的身子,頓時悲涼漫心,又激烈地咳喘起來。

她拿開白絹,目光怔了怔,立刻將絹帕攥進手心,藏進被裏。

展思風卻一把拽住她的手,一個拉扯,將揉成一團的帕子抽了出來。

“雪兒!”展思風不禁失聲。兩灘暗沉的絳紅襯在素淨的白絹上,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梅晗雪將頭別了過去,麵色悲鬱,卻十分平靜。

展思風激動地圈住她的肩膀,那硌手的觸感比他想象的還羸弱瘦削,“多久了,有多久了!沒讓姚大夫好好看看嗎?”

“咳咳,有,還加了好幾味藥。”日日服食,從他離開後不曾停歇,到後來,她的味覺竟也對那深重的苦澀麻木了。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展思風麵色凝重,目光閃爍。“我走後多久?”

梅晗雪避而不談,隻是喘息。

“姚大夫究竟怎麽說的,怎麽會變得那麽嚴重呢?”

“咳,他能怎麽說呢……咳咳,即便說了什麽實話,也不是……同我說啊咳……”

“不要再說話了,你快躺下。你放心,這次我在京城結識了一位金大夫,我這就請他來為你治病,他醫術高明,不用多久,必能妙手回春。我這就修書一封……”展思風還未起身,衣袖就被一隻小手攀住,“別再走,我想你…咳,陪著……”

如抓住最後一棵一救命稻草,盈盈淚眼飽含祈求,直探進展思風的心坎。

他剛要硬下心腸,一顆淚珠順頰而下,將他的心牆轟然穿塌。

“我不走。”展思風心拋一切,偎在她身旁,將她的手攥進懷裏。

梅晗雪勉強撐著眼皮,細細瀏覽愛人的麵容,有多久沒見著他了啊,如今觸手可及,這對纏綿病榻數月的她而言是最大的幸福。

“哎喲!這成何體統!”幾道人影在這時闖了進來,原本蕭索孤寒的屋子眨眼間變得喧鬧無比。

“我說狀元郎大人,這男女之防總是要避忌的,更何況晗雪這丫頭這會兒病得正重,您更要回避了!”梅晗雪不用睜眼也知道,月餘未聞,二夫人的嗓音還是這般酥軟。

展思風嘴角下抿,正要駁斥,梅老爺威嚴道:“展公子,如今你貴為新科狀元,老夫還是要提醒一句,展梅兩家雖有婚約,可你與小女尚未文定,即使今天做足了三書六禮,這樣也有失體統。何況公子現下是天子門生,回京述職不是翰林院修撰也是編修,若稍有差池,何人承擔?老夫可承擔不起。”

展思風心中怒火隱忍不發。若不是他百般借口阻撓,豈會到今時今日都尚未與梅晗雪正式文定?若不是他看重門當戶對,他又豈會赴京趕考?

他就不該參加會試!展思風心中呐喊,將握緊的拳頭隱在袖中。盡管知道仕途之道是讓他能迎娶雪兒的唯一途徑,可是他寧願推遲三年,留在雪兒身邊。即便不能參加科舉,也有其他方法。即便老爺如何阻撓,他也要想盡辦法照料雪兒。

見梅老爺光顧著訓斥,奴仆隨兩位夫人皆遠遠立於門邊,或淡漠或諂媚,心頭之火燒得更旺。

“老爺,你做人啊就是太死板較真了。心裏頭關心思風,偏說得這般生硬。”梅夫人見展思風麵色不鬱,立刻圓場,“秀兒,二小姐的藥呢?還不端來?”

“夫人,今早小姐已經喝過了,中午的用了膳後就服用。”

“安息香呢?怎麽沒聞到安息香?”

秀兒也聞著不對,慌忙打開香爐,“香盡了,估計就是剛才出去那會兒功夫,奴婢這就換上。”

梅夫人厲色道:“沒聽姚大夫說嘛,不可餓著,按時服藥,香傍身邊。”

“呀,這安息香可是殺勞蟲的,不能馬虎,若不點上,咱們可不敢進來。”二夫人躲在袖後嚷嚷著,等香燃起了,方才放下手來。

梅晗雪卻在這時咳得更疾,梅老爺見狀長眉深鎖,“用完膳後趕快服藥。”

“梅晗雪病成這樣,哪還有什麽胃口呢。幹脆午膳也別上了,拿些點心來吧,梅晗雪向來喜歡韻姿的手藝。”梅夫人唇角泛笑,眼波由梅老爺轉向展思風。

“是了,”梅老爺連連點頭,轉向身邊的丫鬟,“到吟梅閣去端些梅花糕來,就說是我的意思。”

二夫人的眼神頻頻往外探,“我說老爺,這外頭的菜可都要涼了。我們不是來請展公子的嗎?”她直接轉向展思風,“思風啊,前廳的菜色俱齊,兩個孩子也都在外麵等著了。今兒個還特地備了上好的狀元紅,這回這酒喝起來一定別有味道,是不是?”

見展思風隻顧著梅晗雪,巋然不動,又道:“展公子可真是的,秀兒跟著晗雪七年了,還擔心她照料不好嗎?也不差這一頓飯的時間,這飯總是……”

惱人的咳聲恰在這時打斷了她的話,二夫人的臉上現出不耐,“這飯……”

不想梅晗雪越咳越激烈,一聲聲蓋過她的聲音,二夫人張了張口,終是沒把話說完,以袖掩麵,疾退了幾步,直退到了廊下。

“妾身還是去陪兩個孩子,先失陪了。”語聲恨恨,狼狽離去。

展思風再也忍不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梅晗雪怎麽會病成這樣?她有好好地被照顧嗎?!”

梅老爺雙眼一瞠,目光犀利,怒斥道:“你是在責怪老夫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女兒嗎?真是放肆!”

“老爺啊,你這又是在氣什麽。展公子隻是在奇怪嘛,瞧梅晗雪這丫頭病成這樣,任誰看了都要心疼,何況思風呢,想著這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難免心急了些。”夫人安撫著,拍拍他的手,眼神向展思風一睨。

梅老爺興許是想起展思風如今的身份,麵色和緩了下來。

“思風啊,我們不是大夫,梅晗雪這病也著實鬧不明白。你離開後不久,這病突地急轉直下……”梅夫人哀歎一聲,“我們也束手無策,還請過外來的大夫,可是開的藥還不若姚大夫有起色。姚大夫說上次好轉在表,這內裏啊……你也知道梅晗雪向來體弱,日益沉屙著,難免……這病又不容易治,哎,這孩子年紀輕輕,怎的同她娘一樣呢?”

梅晗雪隻覺得吵鬧無比,搖了搖展思風的手,示意他別再追究。追究又有何用?

她的病,原本還不願麵對,如今自己非得接受現實不可。這些天來,她咳著咳著醒來,每咳一記,便牽動全身,好不辛苦。喝完藥又昏沉著睡去,再咳醒再睡去,如此反複,百般折磨,渾身疲軟,恨不得將自己的胸肺掏出,絕了痛楚。也隻有睡著了,磨人的咳意方能稍稍放過她這孱弱的身子,難熬的一天才能過去。

想著想著,她的意識又不禁模糊起來,隱隱約約聽到爹的聲音,娘的聲音,思風的聲音……展思風的手始終不曾放開,他在她身邊的信息讓她安心不已,便放任自己昏沉不去麵對,將所有的一切隔絕在塵世之外。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淡淡的香氣縈繞上梅晗雪的鼻端,一波又一波,催動著梅晗雪醒來。

是做夢嗎?這香味好似——梅花。

興許是姓氏緣故,也承襲了娘親的偏愛,她最是愛梅。愛它的姿態,愛它的顏色,愛它的香氣,愛它的意蘊。更愛思風對她說的,“千好萬好,獨愛此梅。”柔情萬千,繚繞心間。

重歸靜謐的閨房內響起一道溫潤的嗓音:“展大哥,你帶回的梅枝我幫你插好了。”短短一句話,任誰聽了都覺得春風拂耳,清泉漫心。

梅晗雪啟開眼簾,隻見一少女手捧春瓶,亭亭而立,與那橫斜吐蕊的梅枝相得益彰。

是了,是她的妹妹,韻姿。

“謝謝。”展思風欲接過瓶身。韻姿看了一眼兩人還交握著的雙手,羞澀道:“還是我來放好吧。”

她盈盈轉身,輕移蓮步,要將那淨瓶置於窗邊的桌上,卻被展思風喚住,抽出其中一株最好的白梅,置於梅晗雪枕邊,卻見她醒轉過來,溫柔一笑。

“園裏還開著梅花?”梅晗雪的目不轉睛看著梅枝,一雙羽睫輕輕顫動,“竟還開得這般好。”

展思風尚未開口,韻姿便搶先說道:“園裏的梅花早落了。吟梅閣裏最後的一枝也敗了半月了。這些是展大哥回程途中,特意為你折來的,別人可都沒有呢。”

梅晗雪神色悄然轉黯。思風走的時候,園裏的梅花初綻嬌姿,如今他奪魁而歸,與春同盛,她卻已隨雪而消,隨梅而謝。

展思風輕輕撩開她額前的發絲,“就是城外的珍珠泉啊,還記得嗎?那裏的梅花都要開過三月,尚有七八株‘四月雪’。今年冬天又來得遲。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說不定還趕得上。”

“瞧,展大哥對你多好。姐姐,你可快要好起來。到時候韻姿也陪你們一道去。”說話時,韻姿仍倚在桌邊,含笑而立。

對了,爹與大娘什麽時候出去的?

韻姿不一同赴宴嗎?

一片混沌迷茫中,一支利箭化作一道金光劃過,照亮了大娘別有深意的笑容,照亮了爹那反複的態度,照亮了韻姿不勝嬌羞的眸光。頓時心痛難忍,呼吸急促。

娘親韶華之年撒手人寰的景象曆曆在目。外祖母曾寬慰她說,家族史中鮮有此疾,娘的病隻是異例。不想她終是……

她該慶幸自己與思風尚未成親,未拖累於他,又尚無子嗣,不會再遺留病根。拖著這折磨人的身子,恨不能早日投胎。當年的婚約也並未指名,她不該自私地留思風孤身一人,隻是,隻是——

思風,思風,思風啊……

好恨啊,她好恨,好不甘心!

她揪緊絲被,咳得驚天動地,仿佛要把胸中的積鬱、憤懣一並咳出。撕心裂肺間,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灑在床沿與羅帳上,竟因此濺著了韻姿。

韻姿驚叫一聲,麵色可怖,一抹頰邊的黏熱,幾乎摔跌下來。抹開的鮮血襯在慘白的臉上,幾比厲鬼。

“怎麽了?雪兒你怎麽了?!”展思風胡亂抹去她嘴邊的血漬,見她求助般地伸出一隻手,嘶聲道:“韻姿,快去請大夫!”

梅韻姿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思風,我知道我不行了……”

“休得胡說!你好好的……你會好的……”展思風心如刀割,拚命壓住濃重的鼻音,“我不是和你提過那位金大夫嘛?”

梅晗雪噙淚搖首,“我隻恨……咳咳咳,今生無法與你結緣……啊咳咳……”

“不要再說了。”思風眼見梅晗雪又咳出血絲來,忙用袖拭去。

梅晗雪交握住思風遞來的手,“我…我眼下不說……還……能……等到何時呢……思風,思風……”

展思風不禁緊緊回握,她聲聲悲呼,真如萬斤銅錘,狠狠砸上心頭,又如銳利鐵錐,字字刺入心坎,直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思風……既然今世有緣無分,隻得祈求來生……你我…再續前緣,你……可願意?”

“傻瓜。”展思風動情地抵著她的額頭,低啞地說:“下輩子,下下輩子,無論轉世多少回,我們都永生永世要在一起,這一世當然也一樣,先好好地過好這一世……”

梅晗雪的臉上一亮,露出淒美的笑容,宛若海棠初綻刹那的綺麗,堪比牡丹落花前刻的絕豔。“我不貪心,也……經不起一再地絕望……三世,我隻盼三世。”她知道她任性,仿佛一生的任性都在此刻放縱開,隻給她最愛的男人。

她從枕下摸出一根梅花簪來,那是兩人的定情之物。臥床的這段時日,她不能日日以梅簪發,隻好夜夜撫簪寄思,想著過去種種,淡忘那胸中的痛意。

她握起發簪,手抖無力,遂又放下,“思風,你,你來幫我……在這……手上刺上一簪,以做記號,供你辨識……”

展思風接過梅花簪,隻見銀光閃閃,燦亮如新。他俯身吻吻她的掌心,“我豈會認不出你,不管輪回幾世,我斷然能認出你,即便認不出你,也定會身不由己地愛你不能自拔,非卿不娶。倒是你……”

感到手中濕溽,梅晗雪偏頭一瞧,瞠目驚呼,“思風!”

吻她的時候,展思風悄然以簪抵手,拇指一推,深入掌心,頓時鮮血如流,曲折而出。接著又連紮了四下,刺成五瓣梅花狀。

他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很自然地接下剛才的話:“我倒怕你認不出我,非要留個記號不可。你瞧這簪心梅,不好把它印在心口,你也瞧不見,就刻在這掌中,一樣連心,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印記。可好?”

梅晗雪痛徹心扉,目噙淚珠,唇漾淒笑:“好,好……簪心梅……”她捧起他的手,一個吻一個吻地印上,珍之重之,每吻一記,長長的睫毛便顫動一下。連吻五下,自己的血和掌上的血混於唇舌,卻毫不在意。

“你怎可忘了這裏?”展思風低下頭去,吮吸舔舐,將血珠渡於口中。然後溫柔而又深重地貼上她的唇,輾轉糾纏。

血腥混著甘甜,幸福夾雜著絕望,由唇及心,彌漫而開。

三日後,梅府二小姐梅晗雪死於瘵疾的消息傳了出來。梅二小姐工於刺繡,所繡的“喜上梅梢”堪稱一絕。聞者皆歎紅顏薄命,芳華早逝。

半月後,一則驚人的消息在京城官員和坊間百姓中相繼傳開——新科狀元郎展思風自請外放為通判,上任七天後就破獲了一起驚天玄案,乃其郡轄首富梅正明幺女梅韻姿合謀郎中以蠱毒謀害其姐。梅韻姿以香引蠱入其姐肺葉,日日侵蝕之下,昏然無力,喘息不止,毒遍肺係,久成瘵疾。經京城名醫金史揚查明驗證:勞蟲致瘵疾者盜汗虛煩,夜不能寐;毒蠱成瘵疾者倦怠無力,嗜睡不已——此乃破案關鍵。

此案一並牽扯出十一年前,梅韻姿之母梅柳氏亦用同樣手法毒殺梅晗雪之母江惜梅。判決梅夫人與梅韻姿秋後問斬。然在案發前,梅韻姿已狀似瘋癲。郎中姚漢明被判充軍,終身不得行醫。展思風次日自戕於府邸。此前已上書辭官,隨附上呈帝王的諫議表一篇。

聽聞,展思風死前麵容祥和,喃喃重複著一句話——

雪兒,抱歉,我已讓你等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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