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臨時有事?Pass。說他不想去了?Pass。
林風覺得不管他編什麽謊,一旦被追問就死得更慘烈。
許教柏不放他下去,他也不能跳車吧,最後隻得蔫蔫地解鎖手機,把票退了。
車內安靜了十分鍾,太漫長了!
這也是林風不想上車的原因之一,跟劉不流他們不同,他不了解許教柏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許教柏同樣不了解他。
到櫸州的路程開車得兩小時,叫他怎麽度過?林風望向車窗外犯起了愁。
周五的車流量不低,尤其下班這個時間出行高峰期,光視線所及就有五六輛顏色不一的轎車。
林風的肚子也跟著發出了求救信號,本來打算下高鐵後隨便找家店解決的,結果高估了自己,沒抗住。
“你晚飯吃了嗎?”他上司仿佛聽見他心聲,適時宜地問他。
“沒。”林風老實巴交地答。
許教柏從靠門那側的塑料袋裏拿出一塊菠蘿麵包扔給他。
“謝了。”林風接住,拆開大咬一口,然後他發現自己的禮儀順序又錯了。於是他幽幽地開口:“您吃了嗎?”
“上車前吃過了。”
幸虧許教柏吃了,要不林風又得背上個罪名。
“真吃過了?腸胃病可需要養。”轉念記起他上司的病,林風嚴重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又叮囑一遍。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許教柏看著車外的馬路說。
“你媽媽?”林風覺得自己是挺像的,在這種方麵囉裏囉嗦。
“不是。”
林風好奇心旺盛,但他老毛病一時半會改不過來,終究沒問下去。
許教柏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車裏唯剩林風吃菠蘿包時扯包裝紙發出的“呲啦呲啦”聲。
菠蘿包兩三口解決掉,人說飽飯思□□。填了肚子的林風無聊到爆,思念起遊戲來。
他戴上耳機,又登錄了遊戲,這回沒一個好友在線,現充的周末都是充實無比的,不像他,躺兩天就過完了。
林風人在車上放不開,大呼小叫怕驚擾他上司,也就沒找陌生人組隊,一人默默地玩起了單機,消磨時光。
他打了幾局過後。
“你剛剛在玩什麽遊戲?”許教柏問。
“噢。。”林風這回耳機的聲音調的很低,以備他上司隨時搭話而他聾了的尷尬。
“好玩嗎?”
“還行。這遊戲的樂趣主要是組隊打怪很爽。”林風邊玩邊回他。
“我不怎麽玩得來遊戲。”許教柏遲疑了一下接著說,“能和你一起組隊玩嗎?”
這話怎麽聽怎麽有“性格內向但想交朋友的小學生膽怯地詢問可不可以成為好盆友”的意味。
林風樂了:“為啥不可以?說不定你比我還厲害呢,再不濟也可以靠鈔能力,你不知道蘇經理,昨晚他過完新手教程吧,直接起飛帶領全隊通過地獄模式關卡。”
“是嘛。這麽短的時間就上手了,他確實厲害。”許教柏的語氣似乎有些消沉,又說了句,“蘇經理人也挺好的。”
怎麽就誇起蘇經理來了?林風反省,怪他一聊遊戲就像倒豆子似的,天南海北什麽都講。
“你也是。”林風趕緊補救。
許教柏稍稍將臉側向車窗那頭,沉默了。
這是什麽反應?林風看不見他的表情,猜不透。
擔心他不愉快,林風繼續說:“下次讓你和我們一起玩!”
許教柏“嗯”了一聲,頭依舊沒轉回來。
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他上司的心何嚐不是呢?平時高冷,不高興來的又毫無預兆,做他女友當真難上加難呐!
林風同情完自家上司的異地女朋友,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遊戲上。他打完一局,退回主界麵發現信箱有一條卟溜卟溜的長留言,之前被他無視了。
卟溜卟溜:風哥,我要卸載這蠢遊!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雞鳴撿到的裝備是弓箭一副,我撿到的竟然是一隻癢!癢!撓!沒有天理啊!再見了,朋友!如果你看到這封信,我已經遠航,別為我擔心!
林風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背包,自己好像獲得了一雙拳擊手套,比他好多了哈哈哈哈哈。要不是他上司在邊上,林風差點笑成豬叫聲。
“什麽事這麽開心?”許教柏見他笑,問他。
“劉不流,我室友。他打怪結束獲贈了一隻癢癢撓,然後說要退遊哈哈哈哈哈。”
許教柏聽完也嘴角上揚。
林風笑到捧腹:“對不起,這種悲傷的故事我不該笑的,但實在要憋壞身體哈哈哈哈。”
“那他真要退遊?”
“逗人玩的。我打賭周一,不,用不了周一,後天晚上就能看見他上線。”林風邊笑邊說。
“你真了解他。”許教柏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疏離,似乎別有意味。
“快三年的室友了。我要跟你一起住三年,你的一舉一動我不也一清二楚。”林風話方出口,覺得這個比喻不太禮貌,立即解釋道,“我是說......”
“我知道的。”許教柏淡然打斷了他。
“喔。”林風笑夠了,平複下來。
似乎遺漏些什麽,他思考幾分鍾後終於意識到有個十分關鍵的重點沒說,便借著話題幹脆一並澄清。
“你知道為什麽劉不流後天晚上上線嗎?”林風自問自答,“這周末他雷打不動和他女友在一塊,周日晚上才回來。”
“他有女友?”許教柏的語氣顯露出他很感興趣。
“有啊。一直都有,就可能不是同一個。”劉不流的上司緣這麽好嗎?林風迷惑。
“那沒事了。”許教柏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什麽沒事?”林風問。
“前麵好像堵車了。”許教柏眼神示意林風看正前方。
他們的車在一輛高大的貨車後麵停下,視線被擋住什麽都望不見。
開車的話一般兩小時能到櫸州,現在堵車就不好說了。
“如果你坐的是高......”許教柏語氣略帶歉意。
“沒事,慢慢來,安全為上。我不急。”林風立刻表示自己沒關係。是他自己選擇坐車的,上司出於好意幫忙,怪上司自己真成千古罪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風被許教柏叫醒,醒時身上還披著件陌生外套。
他分明在玩遊戲啊,什麽時候眯上的眼睛?林風腦內一團亂麻。
許教柏對他說話的聲音低沉輕柔:“太晚了。我手機叫了輛計程車,你直接報給司機具體地址坐車回去。”
林風下車的確看到已經有另外一輛車停在路邊,司機探出頭來招呼他。他昏昏沉沉地跟許教柏說聲再見,坐上車報了老家地址。
直到計程車開到家門口放下林風,又絕塵而去,沒睡醒的他才意識到大事不妙。他沒給錢orz!
“師傅別走!”人類林風妄想憑一己之力追上計程車,憋了口氣奔出幾十步,他慢了下來。
不應該啊!沒給錢司機容許他下車?想到這林風更加愁眉不展。
莫非是他上司墊的?沒跑了!罪孽深重!債台高築啊!
“小風,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中午,林風的母親陳儀蘭把一桌子菜端上來的時候,順帶問起這個事。
“十點半左右,車票買的晚了。”林風一句話帶過。
昨晚林風進家門時屋裏黑魆魆的,父母都睡了。他特意沒跟父母說周五下班就回來,擔心他們熬夜等他。
“你這孩子。該和我們說一聲,給你準備點吃的。急急忙忙趕回來,飯肯定沒好好吃。”做父母的,總是把孩子放第一位。陳儀蘭麵上嗔怪林風幾句,心裏頭還是舍不得真罵的。
“媽,您就放心吧,您兒子身體倍兒棒。”
“好在我提前曬了被子,鋪了床,不然你就趴木床板嘍。”陳儀蘭打趣道。
“是是是,謝謝媽,媽真貼心。”林風也不吝嗇誇獎。
這時,林風的父親林雷從屋裏走出來吃飯,脖子上還掛著個老花鏡。
“飯燒好了,您老就知道出來了!”陳儀蘭故意嗆他,“擇菜的時候倒沒見著人。”
“這不在研究說明書嘛!”林父的嗓門也是一比一的大,“誰大清早洗衣服,把洗衣機搞壞的?”
“看說明書看一早上?”
“停停停!飯菜都涼了!”林風急忙躥出來勸架,攔截了父母的眼神廝殺。
林父林母這才撤了陣勢,三人安安靜靜地圍坐在飯桌旁。
林風一手捏了捏兩側額頭,他父母還是幾十年如一日的精神,鬧得他的耳朵都嗡嗡嗡的。
飯桌上,林雷和陳儀蘭互看了一眼,林雷轉頭對林風說:“小風啊,明天的婚禮我和你媽商量過了,我們不方便,你去就行了。”
“哦,份子錢多少啊?”林風夾了一筷子菜,隨口問。
“呃,也就送五六千。這你不用管,我們先送過去了,你啥都不用帶。”
“那......”林風正要問。
“啊!那個地址,我記不住。一會找張紙抄給你。”
“別麻煩了,請帖給我就是了。”林風直接道。
“請帖......請帖......”林父吞吞吐吐半天,最後望向林母。
陳儀蘭抬手拍了一下林雷,接過話茬:“怪你爸,他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前幾天把請帖扔洗衣機裏洗爛了。地址是後來打電話過去要的。”
“哦哦哦。”林風沒再追問,雖然心裏總感覺父母不對勁。
下午,林風閑著沒事做,搬了個板凳在家門口曬太陽。老家在西鈴區的鎮上,是那種小獨棟,搞新農村造起來的,相當適合養老。
小區裏的桃花開得正盛,一簇一簇粉嫩嫩的。今年倒春寒,天氣陰晴不定、忽冷忽熱,所以桃花也開得遲,按長輩們的話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的開端。林風不怎麽迷信,他一個社畜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工作睡覺工作睡覺,狀況變壞?又能有多壞?
林風拿出手機看了眼又放下。昨晚到家後就給許教柏發送了消息,問他到了沒。許教柏回複的時候臨近十二點,林風睡了,早晨起床才看到。
林風隨思緒神遊。許教柏為什麽那麽晚回消息?他現在在做什麽?回老家是有什麽事情?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開始對一個人上心起來,閑著沒事做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人,那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尚不明確的人,那個他不知該如何去定義的人。
“叮”林風的手機訊息忽然響起,他按亮屏幕,是許教柏的消息,給他發了一張圖片。林風將圖片點開,入眼的那一瞬間,“怦怦怦”心髒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
從室內往窗外拍的視角,滿枝椏的粉紅色桃花團團怒放,美的不可方物。
同一個市,他在西區,而他在東區,視野中同樣的美景,仿佛他們都望著同一束桃花。林風不明白,這種“悸動”名叫什麽。
他隻是放任自己的身體,衝到一棵桃花樹下,近距離地拍攝了幾朵桃花,花蕊與花瓣相映襯,那麽的明豔爛漫。他以這張照片回複他。
很快收到了許教柏的回信,他說:“真美。”
他回:“是很美。”
桃花很美,春季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