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姐,這終究是不妥當的。”
“我是侯府的二公子,若是聽了你的,真的從這裏爬出去,那才是不太合適。”
他頓了頓,蹲下身來,將那雞從狗洞那邊塞了出去。
一如既往的被兩邊的牆磨的破了許多。
“素姑娘,你拿著吧。”
“否則你父親又要打你了。”
這個時候,謝行舟也沒忘記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是侯府小少爺,也知道他的兄長對他細心培養。
更知道以他的身份,去做這種事,會讓這個侯府都被人恥笑。
他心裏有基本的禮義廉恥。
可是,到這裏,蘇妙卿就想了。
那謝行舟知道,這素苗,是在折辱自己嗎?
若是知道,為何還要對她如此?
她想不通,回望謝湛,看到的仍舊是謝湛冷淡的神色。
他的表情向來這樣,看不出什麽情緒。
蘇妙卿也不懂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素苗在牆外頓了頓,半晌似乎是自嘲一般歎了口氣:
“小少爺,是我逾越了。”
“不管怎麽樣,你都是這侯府的小少爺,跟我們這種人天差地別,小女不該妄想許多,更不該抱有一腔幻想,想著小少爺能為小女放下身姿,一同體驗平凡人的生活。”
她笑了笑,有些無奈的蹲了下來,一雙蔥白玉潤的手從洞的那邊伸了出來。
雖然不明顯,但是在蘇妙卿的角度來看,能看到那手腕變形的骨節,以及手指上被布滿的繭子。
素苗艱難的將那雞抽了過去,如她所說,那狗洞確實溝壑不平,從那油紙包裏掉出來許多碎肉。
謝行舟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囑咐:
“回去後,莫要同你父親再計較,他也是為你好。”
“若是再有需要,可是隨時來找我。”
這番話端的是一片苦口婆心,他一個小小的少年,硬生生聽出了幾分滄桑之感。
素苗沉默半天,最終道了謝,揣著雞走了。
聽素苗的腳步聲離去後,謝行舟陰鬱的眉頭舒展開,他四處看看,確定無人後離開了這個地方。
“下麵該怎麽辦。”
蘇妙卿問謝湛。
她其實更想問的事,謝湛認不認識這個素苗。
聽素苗與謝行舟熟絡的語氣兩個人應當認識已久,就是不知道謝湛對這個事……
不過這畢竟是侯府的事情她不太能方便多管就是了。
“我並不認識這個女子。”
謝湛看出她的疑惑,為她解答道:
“也不知道行舟什麽時候與她相識,這個事行舟並沒有告訴過我。”
“現在,唯一能解開我們想法的,便是……”
他話沒說完,蘇妙卿的腰間突然被摟住,她騰空而起,驚嚇的尖叫聲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便是,跟上去看看。”
謝湛的速度極快,沒多久就追上了那瘦弱的身影。
蘇妙卿終於看到那正主的模樣。
那是一個十分孱弱的女子,臉色蒼白,走路也走著飄。
素苗的模樣實在算不上太好,她的瘦弱不像梁暖暖那樣惹人憐惜,反倒是臉頰深深凹陷進去,本來就大的眸子如今有些突出。
她的嘴唇幹裂,用力抿著,身上的衣服卻是精美,金絲縷線,刺繡滿身。
這模樣著實怪異。
像是不合適的人穿著並不合適她的衣服。
而素苗的表情也警惕,緊緊抱著那隻雞,眼神四處亂瞟,似乎有些心虛。
謝湛和蘇妙卿在她身後緊緊跟著她。
兩個人親眼看到,素苗進了一方正小院。
院子裏有幾個有些破敗的茅草屋,而裏麵充斥著一個男人的怒罵之聲。
奇怪的感覺越來越重。
這女子的言行舉止和住的地方跟她那身衣服都不般配,如此來看,那身衣服,肯定也是出於謝行舟的手裏。
要麽給了她銀子,要麽給了她布料。
看如今謝行舟為她一個月以內偷三次雞的行為來看,這也是極有可能的。
蘇妙卿和謝湛互看一眼,剛靠近,便聽到裏麵男子憤怒的怒罵聲:
“該死的東西,你要餓死老子嗎!”
“這次去竟然去這麽久,難不成你真的跟侯府那個小白臉好上了!”
說起來,謝行舟方才與素苗說話的時候倒是確實說了。
說她病重的父親。
可是聽這男子的聲音,怎麽聽,都不像病重啊。
蘇妙卿與謝湛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想要的東西。
幾乎是瞬間達成共識,蘇妙卿與謝湛輕手輕腳到了院子裏。
那房門虛掩,兩個人微微超裏麵看去。
這一看,不禁愣住。
床榻上躺著的,哪是什麽老者。
分明是一壯年男子!
他就那麽躺在**,用簽子提著牙,左手還舉著一很大的雞腿,應當就是今天謝行舟偷來的那金英雞。
而他對麵的素苗,懷裏抱著一孩子,正在低聲誘哄,時不時看看桌上的雞,咽了咽口水。
那男的對著雞就是一頓狼吞虎咽,打了個滿足的嗝:
“怎麽樣,我讓你說的,你說了嗎?”
他詢問素苗,大抵聲音太大,將素苗懷裏的孩童嚇醒,哇哇大哭。
素苗急忙拍著哄,卻還是不忘回答那男子:
“說了,都已經說了。”
“可是他心思也重的很,無論怎麽樣,都不願意去鑽那狗洞……”
素苗越說聲音越小,男子突然暴怒,從桌子上一把抓起一根雞腿骨砸到素苗頭上!
金英雞本來就比一般雞要大,骨頭自然要重一下。
這一砸,素苗哀嚎了一聲,卻硬是沒敢說話。
“你這個廢物!讓你做點什麽你都做不好!就讓那小子鑽個狗洞你都做不好!”
他咆哮著,狠狠磨牙:
“該死的東西,該死的侯府!”
“總有一日,我要把這些人全都殺了!他們都該死!都該死!”
“夫君,你莫要生氣,下一次,下一次我再努力就是了。”
素苗將孩子放下,爬到那男子腿邊不斷說著好話。
可是,明明她給謝行舟說的是,家裏有一個病重的父親。
如今看來這一切,竟全部都是虛假的謊言。
蘇妙卿的心慢慢涼了下去。
一旁孩子的哭聲震天響,兩個人像是沒聽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