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雖以埋藏在心裏,如今在翻出來,卻依然觸動心扉。悠遠說到動情處,幾次三番眼圈潮紅,展眉心中且驚且悲,默不作聲仔細聆聽,悠遠說完之後,展眉仍沉浸在這段往事裏,久久不能自拔

原來悠遠自幼身體虛弱,林老夫人便將貼身丫頭雪環指去服侍。雪環性子伶俐活潑,兼心細手巧,很得悠遠喜愛。在悠遠15歲束發之後,悠遠便求林老夫人,收雪環做了房裏人。待悠遠成親後,便升做姨娘。

兩人很是和諧恩愛,不上半年,那雪環便懷了孕,林老夫人甚是高興,親為悠遠聘了展眉為妻,年後成親。屆時展眉過門,雪環有子,也算雙喜臨門。

想到自從得知悠遠即將成親後,雪環便鬱鬱寡歡,麵上常現哀容,及至後來便神思恍惚,驚悸不安,不思飲食,7個月時便至小產,生產之時痛苦萬狀,足足煎熬了三天三夜,卻最終胎死腹中,母子二人雙雙身亡。

此情此景給悠遠帶來的刺激太大,以致於高燒臥病半年之久。林老夫人無奈之下,提前迎娶展眉過門,為悠遠衝喜。

聽至此處,韓展眉的記憶如電光火石般湧上心頭,待嫁時那欣喜甜蜜的憧憬,初嫁後那冷漠疏遠的夫君,一顆炙熱的心被生生冰凍,夫妻間隔著一層堅冰!林老夫人的聲聲歎息,李星兒尖酸刻薄的處處刁難!

一股淒涼,一股悲憤,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寞孤苦,一股死不瞑目的怨氣直衝上腦海,展眉心痛難忍,無法自抑,淚水滾滾而下,痛哭失聲。

淚眼朦朧中,隻覺身子連連被人搖晃,悠遠焦急的喚著自己的名字:“展眉,展眉你怎麽了??亦,亦汝?”

“亦汝?”展眉悚然一驚,神智清醒過來,對,自己是張亦汝!剛剛,剛剛自己被展眉那無盡淒苦的回憶所觸動,沉浸在她的情緒中不能自,韓展眉生平著實讓人同情,怨念如此強烈,何以自己魂魄會被吸附她的身體之上,至此原因分明。

展眉穩了穩心神,苦笑道:“我沒事,不過是為遠郎傷心,如此傷心之事,從未聽你提過。”

悠遠見展眉神智恢複,心下漸寬,自怨道:“都是我不好,一時提起這些個往事,倒惹你傷心。有沒有孩子有什麽要緊,自從和你相遇之後,我才覺得重生一般。我隻要能與你朝夕相對,白頭偕老就足夠了。”

展眉眼圈微紅,柔聲道:“遠郎能有此心思,眉兒此生足矣。”

至晚安歇,展眉在**輾轉難眠,雪環與韓展眉的畫麵在腦海中交織,所有疑點漸漸連成一條線,雪環與展眉,均是含恨枉死,竟是同一人所為!

想到此處,展眉心中一緊,究竟是什麽深仇大恨?究竟是何人所為?這場局竟在多年前就以布下,到底是為得到悠遠,還是為毀去悠遠?無數個問題在心間盤旋,隻覺這幽深大宅中,籠罩著霧一樣的迷雲,直壓的展眉喘不過氣來,誰說宅門內便是錦繡叢,分明是步步驚心的荊棘林!

一夜未眠,次日展眉便高燒發熱,一病不起,遣銀月一早去回複林老夫人,近日不能請安了。

林老夫人聽了,叮囑請大夫,好生調養。

李星兒在旁暗暗得意,料想展眉定是因為昨日林老夫人催其生子,膽寒心驚以致一病不起,自己的計策果然有用,接下來可要加緊了。

遂也假惺惺含笑問候一番,在林老夫人麵前陪侍一會,便辭出趕著去尋李大娘。

那李大娘本是李星兒的遠親,因為胡大娘一倒,便眼熱著管事娘子的位置,為此給李星兒獻了不少殷勤,死心塌地為李星兒謀劃辦事。沒想到被展眉從中所阻,自此恨絕展眉。

這日正在廚下忙活,聽李星兒喚她進去,忙不迭的換了衣裳,急急的趕往李星兒處。

李星兒極是得意,將李大娘視為心腹般炫耀道:“上次我本要抬舉你,都是賤婦從中作梗,昨兒我略施小計,帶著敏行去給老太太請安,就將她嚇的大病,也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罷了。”

李大娘心中解恨,痛快笑道:“您平日就是太仁慈了,才讓她幾次得逞,您一發威,她馬上就嚇倒了,可見也是個廢物。“

李星兒被奉承到心坎裏,心中笑開了花,麵上卻白了李大娘一眼道:”得了,別奉承我了,我找你來卻是有正經事。你手裏可有伶俐可靠的小丫頭,要麵生些的。”

李大娘遲疑了半響,賠笑問道:“不知二奶奶要使喚做些什麽?”

李星兒抿嘴笑道:“讓老太太指給大少爺做妾啊,一來分寵,讓那賤人喝醋喝個飽,二來若是有孕產子,將賤人休出府去,將她扶了正。這林府,不就是我的天下。”言下咯咯笑個不止,顯然心中極是得意。

李大娘一聽心內暗喜,原來這李大娘有一女兒,名換金巧,年已十五。生的有幾分姿色,又有些心計,在林府久了,見了些世麵,便看不上那尋常人家,一心想攀高枝。

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未許配人家。如今聽了李星兒所言,便盤算如能將金巧送入長房裏為妾,自己也就熬出頭了,真能如李星兒所言扶正,自己便是親家奶奶了,連李星兒也不必放在眼裏

想到此處,不禁臉上笑開了花,眉飛色舞的回道:“奴才小女兒金巧,未在府裏當過差,還有些聰明,又聽話,倒還是個中用的,叫過來給您瞧瞧?”

李星兒聽說是李大娘女兒,心中已有三分滿意,將來就算扶了正,出身擺在那,也壓不過自己去,當即點頭允準。

李大娘忙出去回到家中,將此事說與金巧,金巧一聽,喜的手足無措,連忙精心梳洗打扮一番,催著李大娘一起來至李星兒上房。

見了李星兒便上前跪倒,脆聲說道:“奴婢給二少奶奶請安。”說罷端端正正,連磕三個響頭。

李星兒聽她口齒伶俐,又懂禮數,又多了三分滿意,含笑道:“不必多禮,坐吧。”

金巧一臉乖巧之色,甜甜一笑道:“二少奶奶麵前,奴婢不敢放肆,奴婢站著伺候就好。”

李星兒更是喜歡,笑道:“是個懂事的。你娘想必已經跟你說了,你可願意?”

金巧麵上一紅,眼中閃過熱切之色,低頭不語。

李星兒雙目緊緊盯著她,沉聲說道:“我便當你答應了,你若將來扶了正,便做了我的大嫂了。”

李大娘狠狠擰了一把金巧,金巧會意,忙跪倒說道:“金巧永遠是您的丫頭,不敢存非分之想,今日便在此立誓,若是對您有異心,將來便不得好死!”

李星兒忙親自扶起,假意道:“我不過隨口說說,怎還當真呢。你既有此心,咱們從此便以姐妹相稱,隻要你聽我的,這林家將來便是咱們姐妹的。”

金巧連稱不敢,房中一時歡聲笑語,三人雖然各懷鬼胎,隻是當下卻是無比融洽。

當晚李星兒並未放金巧出去,留她在自己房中過夜,有意讓她見識見識自己富貴。

金巧心中豔羨不已,隻想在這富貴鄉中常住,對李星兒更是言聽計從。

次日清早,李星兒仔細為她打扮過,嫩黃綢衫,柳綠綾裙,頭上未做裝飾,顯的十分清秀可人,見她打扮好了,便引著她徑直來到林老夫人上房。

林老夫人剛進完早飯,見李星兒引著一個麵生的女子走了進來,看裝扮又不象丫頭。

李星兒笑著給林老夫人見禮,林老夫人問道:“你帶來的是誰?”

金巧忙上前磕頭行禮。

李星兒笑嘻嘻的說道:“老太太先別管是誰,瞧瞧可俊不俊?”說罷推金巧上前。

金巧抬起頭,甜甜一笑,忙又低下頭,一副羞澀模樣。

林老夫人見她抬頭一笑,微微一怔,隨即道:“倒是個清秀孩子,是你新買的丫頭?”

李星兒陪笑道:“這是李大娘的小女兒金巧,也是我的遠房妹妹,我是見她長大的,人極是溫柔穩重,行事又大方得體,做我的丫頭可是可惜了。”

林老夫人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李星兒眉眼一彎,笑意更盛,附耳說道:“大嫂這幾日又病了,身子總是不大好,沒個貼心人伺候總是不妥當。我有心想求老太太,把她指過去給大哥做個房裏人,既能伺候大哥,替大嫂分憂,假以時日,在誕下個一男半女,豈不三全其美。”

林老夫人聞言,又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跪在地上的金巧,沉思半響,方開口道:“你的心思是好,隻怕悠遠不能同意,你大嫂的麵子也不能不顧。”

李星兒一急,忙進言道:“大嫂過門也這麽多年了,始終無所出,按理早該納妾了。”

林老夫人又低頭尋思一番,緩緩道:“話雖如此,可也不能硬來。這樣吧,先讓她去做個大丫頭,至於能不能做成姨娘,也看她能不能討悠遠喜歡,有沒有這樣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