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在麗陽縣城,也隻是中等人家。如今見識了林府的富貴氣象,當真是讚歎不已,心中又是吃驚又是羨慕。

至晚時分,林老夫人花廳設宴,為展眉與佩姨娘接風洗塵。

林老夫人與佩姨娘坐在首席,言談間甚是親熱。

展眉自與李星兒共桌,李星兒心中又妒又羨,撇著嘴道:“大嫂好心思,帶了娘家人回來幫忙算計。”

展眉目光中寒意閃動,淡淡道:“有心人算計無心人,總是容易些。便象我這次路遇惡狼,險些喪命”

李星兒目光微頓,幹笑道:“大嫂遇到狼襲,怎沒聽你說起?”

展眉冷聲道:“遇狼襲擊有什麽可怕,怕的是後麵驅狼傷人的手!”

李星兒目光閃動,不自然道:“大嫂真會說笑,狼怎麽會聽人的話。”

展眉注視她半響,忽展顏笑道:“正是,我正是說笑呢。不過二妹妹可要小心,這養狼可不比養狗,隨時會被反撲呢!”

李星兒麵色一變,欲待反唇相譏。展眉早起身離席,至林老夫人桌前敬酒,隻得暗暗咽下一口氣,狠狠的瞪視展眉。

采青且與玉竹同席,見玉竹性格嬌憨,甚是喜歡,拉著她問東問西。又誇讚她長相秀美,身姿婀娜。邀她去自己房中,要親為她縫製衣裳。玉竹見采青言辭殷勤,又對自己讚不絕口,便也與采青十分親近。

至晚間回房,向佩姨娘說起道:“想不到姐姐平日生活如此奢華,這裏可真好,若能長久待在這裏便好了。”

佩姨娘失笑道:“那怎麽可能,你終究是要出閣的。待你出閣,我便回麗陽去。這裏雖好,不過是暫待之處。”

玉竹聞聽佩姨娘說的有理,低頭沉默良久,悶悶不樂的自回房歇息。

次日早起請安完畢,展眉回至房中,與悠遠商議尋查那幾個黑衣人之事。

又將李貴喚進來詢問,李貴縮縮脖子,心有餘悸道:“那日我在街上行走,隻覺後腦被人一擊,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醒來時,便被塞在木箱中,什麽也看不到”

展眉細心詢問道:“那車行走了多久?你可記得聽他們說過些什麽?”

李貴撓頭回想道:“行了好久,路上歇過一次,象是一家客棧。我被抬出來塞在床下。隻聽到有人抱怨說憋悶。另幾個人嗬斥他,讓他老實些,別總想著去找他的老相好。”

展眉眼睛一亮,對悠遠說道:“那晚在密林中,曾聽他們對話,要去尋一個叫小桃紅的快活。”

悠遠沉思道:“這應是哪個青樓裏的女子,有名字應不難找。”

抬頭見展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悠遠急忙擺手道:“我可沒去過,我去向笑遠打聽打聽。”

展眉見悠遠情急,抿嘴一笑,安慰了李貴幾句,囑他這幾天隻在家中靜養,不用上來當差。李貴行禮謝過,自回房中將養。

悠遠自出去尋笑遠打聽,笑遠聽完,眯著眼笑道:“想不到大哥也有此雅興。何必非要找什麽小桃紅,我這裏有幾個紅牌粉頭,都是色藝俱佳的,大哥可要去看看?”

悠遠皺眉不耐道:“不是你想的那般,我隻問你,知不知道。”

笑遠不在嬉皮笑臉,摸著下巴皺眉道:“這叫小桃紅的,咱們這裏,春香院裏倒有一個,隻是相貌平平,也不會唱曲兒,我從未找過她。不知是不是大哥要尋的人。”

悠遠追問道:“就隻此一人,別家在無了嗎?”

笑遠搖頭道:“這名字如此粗俗,肯定不是紅牌,我知道的實是沒有了。”

悠遠不在追問,自打馬趕去春香院。見了那小桃紅,沒想到人沒打聽出來,那小桃紅滿臉媚笑,伸手隻在悠遠身上**,悠遠勉強忍耐打聽清楚,並沒有展眉形容的客人,忙起身落荒而逃,那小桃紅還在後麵不停喚他。

悠遠懊喪而回,向展眉細述。展眉聞聽大笑不已,見悠遠滿臉懊惱,隻得勉強忍住笑容,說道:“還是待李貴養好了,讓他帶人去查好了。我想這小桃紅應不是這裏人士。倒去麗陽附近查查才是。”

悠遠伸臂攬過展眉,將頭靠在展眉肩上唉聲歎氣,展眉正欲開口安慰,房門打開,玉竹走進來,喚道:“姐姐?”

見展眉二人相擁在一起,臉色大紅,忽的轉身向外跑去。

展眉含笑喚道:“快回來,可是有事找我?”

玉竹方轉回頭,慢慢走回房中,悠遠笑道:“小妹來的正好,陪你姐姐坐坐,我正要出去。”

玉竹方大膽抬起頭看向悠遠。

展眉微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見外,你且坐下。”

說罷對悠遠說道:“妹妹剛來,也該添些衣裳,你出去見有什麽稀罕料子,也想著買些回來。”

悠遠打量了玉竹一番,微笑道:“小妹的眉眼,倒是與你有幾分相似。”

說罷看著展眉,目中滿是笑意,說道:“你素日不愛添置衣裳,我在陳家鋪子裏看中幾件貂裘,你穿著正合適,便一起買回來請裁縫來做吧。”

展眉笑道:“快到年下了。也都該添些衣裳了。晚上我去回老太太,將綢緞莊和首飾坊的人叫來,讓大家都揀選些。”

悠遠笑著點頭,自出去吩咐下去。

至晚間給林老夫人請安,展眉便將此事提起,又言說該為下人們也都添置些冬衣。

林老夫人欣然點頭,府裏下人們聞聽個個俱都喜笑顏開,口中稱頌展眉不已。李星兒見展眉搶了自己的先賣好與眾人,心中不由暗恨。

至次日,幾家綢緞行並首飾坊便帶著大批衣料並首飾花樣,趕上門來。

展眉帶著玉竹與采青,至廳上挑選。玉竹隻見絲、綢、帛、錦、緞、紗、裘、絹樣樣俱全。更有如意攢花雲紋、七寶嵌金、鸞銜長綬、鶴銜靈芝、鵲銜瑞草、雁銜威儀、俊鶻銜花、等各色圖案。金銀彩繡、炫若雲霞,當真是耀花了眼。

玉竹各自展開,撫摸打量,當真是件件愛不釋手。

展眉隻挑了幾件素色衣料留下,見玉竹捧著七八件衣裳不肯放手,微微一笑,吩咐都留下,又親自挑了一領大紅羽緞,一領雀金呢給玉竹製鬥篷。玉竹興奮的臉頰通紅,連聲向展眉道謝。

采青也自選了幾件月白紗,霞影紗。展眉勸她在選幾件狐裘,采青細聲道:“上次嫂嫂給我的,還未穿。這些盡夠了。倒是玉竹妹妹的衣裳,不如讓我來縫製,現在夜長,正閑得發慌。”

玉竹聞聽,一迭聲叫好。展眉隻得隨二人自便。

正說笑著,悠遠滿麵笑容,手裏托著一件純黑色貂裘,走了進來。

展眉上前,見那黑色貂裘乃是一整張裘皮,毛色漆黑發亮,微微一抖,便如緞子一般,觸手柔軟細滑,顯見是絕佳的貨色。

悠遠笑著道:“這可是青海那邊進上所用的,隻這一件,陳掌櫃花了大價錢才,本是打算自己留用的,被我求懇了半天,才勉強讓給我。你素性怕冷,給你製件大襖,正合用。”

說罷將貂裘圍在展眉肩上,被那黑色映襯,頓時顯的展眉肌膚如雪,眉目如畫。悠遠目光癡癡的看著展眉,眼中滿是愛憐。展眉被看的臉紅不已,輕輕推他,轉過頭去示意有人。

采青早抿嘴一笑,轉過頭去挑選首飾,玉竹眼中閃過一片羨慕之色。

展眉輕輕愛撫那貂裘,此物固然珍貴,悠遠的心意,更是難得。

隻是製成大襖,既臃腫,又無甚新意。展眉略一思索,腦海中閃現出一物,當即喚人取來紙筆,將自己所想衣裳樣式細細畫在紙上,交給裁縫。

裁縫接過細看,見展眉紙上所畫樣式自己從未見過,領呈半圓,袖長及腕,隻在領口處有一盤花扣,襟長隻及腰下,比之鬥篷靈活,比之大襖華麗,當下連連讚好,忙不迭的拿出去趕製。

在過半月便是年下,林府上下忙成一團,打掃宗祠,祭拜先祖,擬寫請客的單子,趕製年酒,種種忙亂不一而足。

府裏雖是李星兒當家理事,然事多繁雜,少不得展眉也雜事眾多,無暇分身。

玉竹身處如此富貴之地,心中暗暗羨慕,知年下節中,一應世家相與都要前來拜會,便動了心思,想在年酒中出些風頭,也能擇得一門滿意親事,便日日過去采青那裏,催促采青縫製衣裳。

這日正在房中胡思亂想,見采青滿臉笑意走進房來,如意跟在後麵,手中捧著一件雀金呢鬥篷,並一件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軟銀輕羅百合裙。

玉竹喜的撲上前來,拿起細看,隻見刺繡精美,手工精湛,顧不上道謝,急急的跑進內室更換。

穿戴完畢,采青連聲讚道:“妹妹本就相貌出眾,這一打扮起來,當真是美若天仙。”

玉竹自對著菱花鏡照了半響,自也甚覺滿意。

如意在旁笑著道:“這闔府上下,當真是沒有比二小姐更出眾的。大少奶奶雖然相貌與二小姐相似,可終歸不如二小姐年輕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