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一夜未曾安眠,眼前不斷閃現著五兒,丹桂死前的慘狀。一夜胡亂囈語不斷,次日清晨,便有些不舒服,悠遠撫其額角,有些微微發熱,忙喚人去請大夫前來。

黎大夫隨馮婆子進了內室,反複號脈沉吟道:“大少奶奶素日身子倒還康健。如今看這脈象,顯然是受驚所致。想是因前些日子受了傷,還未調養好。”

悠遠急道:“可有什麽不妥?”

黎大夫搖頭道:“無妨,吃幾貼安神之藥,好好歇息幾天,便好了。”

悠遠連連點頭答應,吩咐銀月玉鏡出去煎藥,又打發人去吩咐家下人等,有事隻需去回老太太,不得進來妨礙展眉靜養。

待藥熬好後,悠遠親自端著,喂展眉服下。展眉服過藥,便覺的頭腦昏沉沉的,隻一味渴睡。

銀月服侍著她躺下,將帳幔放下,自在一旁靜靜守著。

展眉呼吸漸漸沉重,隻覺朦朦朧朧間,一隻白鴿便在眼前飛舞。展眉心急,跟隨在後,那白鴿在府中上空盤旋一陣,徑直向采青房中飛去。展眉心中一驚,急忙跟著走進房去。

見屋子裏空****的,四周漆黑,內室中隱隱有聲音傳來。

展眉好奇之色頓起,悄悄走進房門,掀起簾子向內一望,隻見一個女子,背對著房門,站在桌前,正不知在擺弄著什麽。

展眉凝神看去,隻見一縷細細的鮮血,從桌子上緩緩流下。展眉心內吃驚,啊的一聲向後退了半步、

那背對著房門的女子聽到聲響,霍的轉過頭,展眉急切間想看清她的麵目,將簾子全掀,光亮照進去,那女子麵孔白骨粼粼,七竅五官都在流血,手中持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桌子上正是那隻鴿子,身首已經分家!

那女子口中怪笑,向展眉直撲過來,展眉嚇的大叫一聲,接連退後幾步,腳下一軟,直跌倒在地上。那女子已經手持尖刀撲了過來!

展眉啊的一聲尖叫,身子一直,人撲通一聲坐了起來,伸手摸向胸前。

銀月聽到聲響,已掀開帳子進來,見展眉麵色蒼白,眼神遊移不定,雙手撫胸。立時嚇了一跳,連聲喚道:“大少奶奶,小姐,您怎麽了?”

展眉聞言方定下神來,原來是做了場噩夢,心下一鬆,立時滲出了一身冷汗。

銀月大駭,忙不迭的用錦帕為展眉擦拭額頭,又取了杯熱茶來,伺候展眉喝下。

展眉就著銀月之手,將一盞熱茶骨碌碌喝下。

銀月急道:“您慢點,這茶還燙的很!”

展眉胸膛起伏,澀聲說道:“我沒事,做了個噩夢,嚇醒了!”

銀月見展眉臉色蒼白,驚魂不定的樣子,擔憂道:“我才聽您在睡夢中呼喚什麽鴿子,鴿子,想必是夢魘。我去給觀音菩薩上柱香。”

展眉點點頭,將錦被拉高,心跳漸漸平穩,想起自己剛才所做之夢,總覺十分蹊蹺。

不由細細回這幾日之事,隱覺那鴿子是關鍵。到底是不是由那鴿子傳信呢?

若果真是借由那鴿子來傳信,那人就不該騙五兒去,隻讓五兒接到信鴿自去就是了。

若那鴿子根本就不是傳信之用,那采青拾到鴿子,送與自己,是巧合?還是布局引自己上當呢?

又或許那人是借此事,想讓自己疑心到采青身上?

左思右想,隻是不得要領,心內如一團亂麻般。本以為自己出府這一段時間,引的那人主動出手,發現了丹桂並五兒,會使事情明朗,沒想到,卻越發的撲朔迷離。那幕後之人,始終隱藏在一團迷霧中,感覺的到,卻始終摸不著。

展眉喟然長歎了一聲,雙手蒙住臉頰,心內隻覺十分懊喪。自己隻是個普通的女大學生,被迫穿越到此,遇到的卻盡是陰謀詭計,殺身之禍。敵人躲在暗處,自己步步危機,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真是讓人心疲神乏。

展眉心情無比沉重,隻聞鼻端傳來一股淡淡清香,卻覺得心神漸漸放鬆。

探頭向外望去,見銀月跪在佛前,磕頭喃喃自語。展眉不禁想起自己初次醒來時,也是這樣見到銀月在月下磕頭祝禱,在思及玉鏡,陪著自己身犯大險,她二人跟在自己身邊,從未有過一絲怨言,展眉心中不禁一暖。

雖有所失,亦有所得。如今且隻是頹喪又有何用。想來那人正是想借此慢慢折磨自己。

展眉嘴角浮過一絲冷笑,倒要看看,是誰會笑到最後。

情緒一平複,思緒立刻便理順出來。展眉心知萬萬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眼前發生的所有事,都隻是障眼法。不過是想引自己重新入局罷了。自己若不理會,那人必定還要尋釁生事。自己隻需在旁冷眼觀察,必能尋其破綻,一擊擊破。

思及至此,心情複又開朗,不覺胃口大開,喚人去傳了碗碧梗粥,銀月又取來幾樣小菜,展眉吃的津津有味。

至下午,便熱度全消,悠遠回房見展眉無恙,心情大好。

次日展眉便去給林老夫人請了安,又將府中幾日來積攢的雜事處理了一番。

五兒的屍身已經抬出去與丹桂合葬在一起,並未對林老夫人提起。悠遠又將五兒身世打探了一番,果然如展眉所言,並無甚異常,乃是從府外買進來,父母均是農戶,展眉又取了一百兩銀子,著人送與五兒父母。

如是風平浪靜又過了半個月,已是陽春三月,枝頭初綻新綠,芳草茵茵潤潤,氣候回暖,白日漸長,一派早春景象。

展眉見景色如此誘人,便不大在房中常呆,每日處理完雜事,便在園中閑逛。

這日走累了,便在亭中歇息,絲絲春風拂麵,耳邊鶯啼婉轉,正愜意之際,見玉鏡急急匆園外進來,滿臉焦急之色。

展眉詢問道:“怎麽了?”

玉鏡焦急道:“李貴已有七日未帶信回來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我有些擔心。”

展眉微微皺眉,問道:“我也覺的他有些時日沒帶信回來。他平日裏幾天與你通信一次?”

玉鏡麵上微微一紅,說道:“每隔五日,從未曾耽擱過。”

展眉心覺有異,麵上隻微笑道:“想是發現蹤跡,一時不方便也是有的。且寬心,在等三日。若還是沒有音信,我遣人去看看。”

玉鏡隻得點點頭,

展眉安慰罷玉鏡,便起身出了園子,喚了兩個小廝過來,讓他們即刻動身去姚家嶺查看。

過了兩日,玉鏡越來越焦急,展眉也自暗暗擔心。

終於這日正午,兩個去的小廝進府,展眉找了個借口將玉鏡打發出去,以免她擔憂。

自己帶著銀月,將那兩個小廝叫到房中細問。

那兩個小廝進得房門,展眉先留心看他二人神色,見他二人眉頭緊鎖,展眉心中一沉,開口道:“可是出了事,快些說!”

當前一個小廝跪地道:“奴才按住址去了姚家嶺,可那房子早就空了。半個人影俱無。”

展眉心中突的一沉,李貴按自己吩咐,未免人起疑,並未住在客棧,租了一所院落居住。

另一個小廝接口道:“我去找房東打聽過,七日前便沒人居住了。一夜之間走了個幹幹淨淨,他正要重新另租出去呢。”

展眉大急,探身問道:“可讓他租出去了。”

後一個小廝搖頭道:“我隻說馬上就要回來。若私自租出去,定要請他吃官司。”

展眉聽他說話辦事伶俐,不由打量了他急眼,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廝十分機靈,忙回道:“奴才叫紀連升。是府裏跑腿的。”

展眉點點頭,吩咐他二人先下去。自己急忙去書房內尋找悠遠。

悠遠一聽此事,也是眉頭緊皺,說道:“必是出事了。李貴絕不會無故便消失。”

展眉憂心忡忡,說道:“他們一行十數個人,怎麽全部蹤跡皆無。”

悠遠在房中來回踱步,展眉心內不寧,開口道:“不會都遭了毒手吧。”

悠遠見展眉擔憂,擺擺手安慰道:“絕不可能!若是全部遇害,怎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展眉聞聽,苦笑道:“我真是急糊塗了。玉鏡與我情同姐妹,若果真李貴有何不妥,我如何向她交代。”

悠遠皺眉沉吟道:“如今隻在這裏猜想,也不是辦法。我明日帶著人,親去查看查看。”

展眉思索一番,抬頭道:“我也去。我與那人幾番爭鬥,熟悉他相貌。”

悠遠大急,連連搖頭道:“他幾次三番欲取你性命,焉知此次不是故意引你上鉤,在府外下手!你要尋李貴,我去便是。”

展眉說道:“我也想到此層,隻是不僅僅是為李貴。這人遲早是個禍患,我不如冒險一試,將計就計,引他出來擒住。”

悠遠隻是連連搖頭不允。

展眉無法,隻得軟語溫求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你同去,還怕什麽。若還是不放心,便去鏢行請些人來保護,豈不就萬無一失。”

悠遠還欲在勸,早被展眉掩住口.唇,見她雖滿麵求懇之色,眼神中卻是一片惶急。知她與玉鏡情深,便在府中也不會安心。隻得點點頭,答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