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聞聽眾人言辭,當即怒色上臉。

臉色一沉,開口道:“你一個婦道人家,當眾拋頭露麵,可知羞恥?"

展眉聞言一楞,她自與悠遠相處,從未聽過如此重話,如今被他當眾喝斥,麵色一變,顫聲道:“你居然如此對我。我雖不遵婦德,你留戀煙花之地,難道就是君子所為,我真是錯看你了,你與尋常好色之徒,又有何分別!”

眾人聞聽,又是爆出一陣哄然大笑。悠遠麵色鐵青,大喝道:“你太過放肆了。你給我滾,明日我便寫下休書,你再去尋那正人君子另嫁吧。”

展眉聞他此言,直如五雷轟頂般巨震,心中一痛,眼中淚水簌簌滾落,指著悠遠哽咽道:“你,你好狠的心,便當我從未看清過你,我現在就走,不需等到明天。”

人群中哄笑之聲四起,有人調笑道:“小娘子切莫傷心,不如隨了我去吧。我必好好疼你

悠遠更怒,喝道:“還不走,出醜的還嫌不夠!”

展眉心中痛極,以手掩麵,淚眼模糊,隻想快些逃離此地,跌跌撞撞的向門外奔去,銀月與玉鏡大驚,連忙向外追去,哪裏還有展眉身影

兩人相顧大急,連聲催著小廝同自己四處尋找。

展眉滿麵淚痕,耳中不斷回響著悠遠那絕情的話語,也不分辨道路,隻一味向前狂奔。

心中不斷叫著,我錯了,我錯了,男子皆薄幸,我這一片真情,竟都是錯付了!

展眉傷心欲絕,竟未察覺,自己身後一條黑影,正遠遠的跟著自己。

展眉腳步踉蹌,昏昏沉沉的隻顧向前走,不知行了多遠,耳邊傳來更鼓的聲響。展眉悚然一驚,抬頭見自己已經走進一條背巷之中,兩邊皆是高高院牆,漆黑一片,四周死一般寂靜。

展眉心內打了個突,這才發覺自己孤身一人,處境極其危險,正欲回身,隻聽巷內已經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展眉雙手緊緊抓住胸口,背靠在高牆上,咬緊下唇,凝神向腳步聲望去。隻是巷中黑暗,無法辨清。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展眉心中隻盼望是路人,或是悠遠前來找尋自己。

那身影越來越近,在她十步外停住,展眉仔細望去,見是一個渾身黑衣,隻留一雙眼睛在外的黑衣人,展眉口中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是你!”

那黑衣人口中發出怪笑,低聲道:“這可是你自找的,須怨不得我!”

展眉麵色發白,渾身顫抖,嘴唇哆嗦的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心中後悔不已。

那黑衣人見她驚怕,也不答話,抬手一揮,一枚袖箭急射展眉胸口,展眉隻覺眼前一花,胸口一陣劇痛,啊的一聲,應聲倒地。

黑衣人見展眉倒地,眼中露出狂喜之色,隻是停步不前,又等了片刻,見展眉倒地不動,方上前將展眉身子翻過,見那袖箭不偏不倚,插在展眉胸口,一縷鮮血流出。

黑衣人眼中閃過狠厲之色,探手從腰間取出一柄匕首,狠狠向展眉心口紮落,噗的一聲,刀尖入肉,展眉仍是連哼都未哼一聲,黑衣人探探展眉鼻息,已是氣絕身亡,終於露出大喜之色,口中狂笑連連。

伸手將匕首拔出,那刀尖點點鮮血滴下,黑衣人微一沉吟,伸手將展眉染血的外衫剝下,正待將展眉頭顱斬下,巷口處已傳來腳步聲,又有光線照出,幾個人手持燈籠,已經步入巷中。

黑衣人麵色一變,啐了一聲,裹起衣衫,嗖的一聲,躍上高牆,伏在牆頭黑暗處。

那幾個人已打著燈籠,走進巷中。當先兩人,正是銀月玉鏡。燈火照處,正見展眉屍身倒在地上,銀月啊的一聲尖叫,手中燈籠噗的一聲墜地,嘭的一聲燃起一串火光。

借著火光映襯,後麵的小廝也俱已看到。

銀月手腳並用,爬到展眉身旁,見展眉氣息皆無,胸口鮮血直流,連驚帶駭,身子一搖,便暈倒了過去。

玉鏡上前抱起展眉屍身,不敢相信的一遍遍探視展眉鼻息,連連搖晃著展眉屍身,放聲尖叫。

幾個小廝嚇的手足俱軟,一人提著燈籠,飛快的跑去尋找悠遠,其餘幾人呆呆的站立在旁,隻看著玉鏡放聲痛哭。銀月也悠悠轉醒,楞了片刻,隨即俯身痛哭,哭聲之淒慘,令人不忍聽聞。

那黑衣人在牆頭暗暗觀看,嘴角浮現一絲冷笑,輕輕躍入牆內,如一陣風般,消失在夜色中。

那黑衣人穿過幾道高牆,隻在暗巷中行走,不時伏下身子回望,一路反複數次,方確信身後無人跟蹤,方在一處角落中,將身上黑衣剝掉,換成一副尋常打扮,大搖大擺的走上正路,七拐八繞,來到一間小小寺廟門前。

這寺廟確是極小,共有七八間房屋,隻有四五個和尚在此修行。

黑衣人敲了敲門,三輕四重,裏麵馬上傳來腳步聲,一個滿臉橫肉的僧人,探出頭來。

見是黑衣人,臉上露出探尋之色。

黑衣人點點頭,那僧人馬上臉現大喜之色,黑衣人從門縫中鑽進,那僧人馬上將門閉緊,插上門栓。

二人臉上都露出輕鬆之色,向佛堂內走去。

隻見佛堂內另有五六個人,正圍著一張桌子賭錢,見黑衣人進來,全都站起身來。

黑衣人將手中血衣向桌上一拋,嘿嘿笑道:“得手了!”

那幾個人聞言大喜,紛紛上前道:“還是薑頭兒有本事。”

另一人打量著血衣,喜道:“這下銀子可到手了,上次未成,如今加到一萬兩,都咱們吃用一陣子了。”

其他人紛紛附和,各各喜不自勝。

黑衣人麵帶得意之色,說道:“且去看看那幾個廢物,如今既得手了,留著他們也是累贅。趁早打發了要緊。”

另外幾人奸笑了幾聲,那僧人點起燈籠,眾人跟在他身後,向佛堂後的禪房走去。

整個院落裏黑洞洞的,幾人停在一處禪房門口,黑衣人推開房門,手持燈籠的僧人先行進去,將房中燈火點亮。

幾人隨後步入房門,一間不大的禪房內,橫七豎八的綁著十幾個人,李貴臉色灰敗,嘴中塞著布條,見幾人進來,抬頭怒視不已。

黑衣人蹲下身子,將李貴口中布條取出,李貴呸的一聲,啐了那黑衣人一口唾沫。

那僧人見狀大怒,上前踢打道:“死到臨頭,還要裝英雄。你乖乖的,大爺等下賞你個痛快。惹惱了我,活剮了你。”

李貴聲音嘶啞道:“你若敢動手,還需等到今天。等我家主子到了,必要你的狗命。”

那黑衣人哈哈哈哈發出一陣狂笑,說道:“你還做夢呢,你家主子剛被老子給殺了,下一個就是你!”

李貴臉色一變,嘶聲道:“你胡說。我家奶奶心思縝密,手眼通天,會被你所害!”

黑衣人負手得意道:“若是尋常,那小娘們兒防範森嚴,我還真不能得手。隻是她今晚與你家少爺爭吵,大怒之下負氣離府,卻不知我跟隨在後,一刀便被我結果了!”

李貴聞言一楞,隨即冷笑道:“聽你這話就更是不實了。我家少爺素來愛重少奶奶,怎會無故爭吵。況且你也是見識過她的心智手段的,怎會做出如此輕率之事。”

黑衣人聞言一楞,麵上現出遲疑之色,聽李貴之言,他也覺的今日得手實在太過容易。但是那刀尖入肉之感,他殺人無數,自是不會判斷錯誤。

黑衣人麵上陰晴不定,哼的一聲,不在理會李貴,轉頭對那僧人吩咐道:“你出去看看,外麵可有不妥。”

那僧人點點頭,向房門外走去。

黑衣人狠狠的瞧著李貴等人,沉吟了半響,說道:“殺了林府的大少奶奶,官府必要嚴查。等下老二回來,一把火將這寺廟燒了,一了百了。咱們拿了銀子,走人。”

幾個人點點頭,眼睛瞪著李貴等人,一時眾人皆默不作聲,隻等那僧人回房。

過了足足半盞茶時分,還不見那僧人回來,其中一人不耐煩道:“這直娘賊,怎麽還不回來,我出去看看。”

黑衣人麵色陰沉,搖頭道:“不必等他了,出去尋找火油,放火!”

幾個人互相看看,麵有猶豫之色,黑衣人怒道:“還看什麽,快去!”

幾個人連忙奔出去,過了片刻,便見佛堂處一片紅光,點點火頭竄起。

黑衣人見火起,方放下心來,看著李貴等人嘿嘿冷笑道:“諸位對不住了,下次投胎,可要看準些。”

說罷袍袖一拂,轉身向房外走去。

剛出房門,便見那幾個手下,手中拿著火把,呆呆站在院落中。

黑衣人皺眉怒道:“還楞著做什麽,還不快去點火!”

那幾個人人神情古怪,隻望著黑衣人,身子卻是一動不動。

黑衣人心中一驚,也不及多問,轉身便向院牆奔去。

兩三步便來到院牆之下,黑衣人心中大喜,隻要奔上院牆,便是有埋伏,自己也不怕了,憑自己武藝,必能平安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