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是誰?

火光映天的洞中,一切的一切,都被染上了紅意,遍地的屍體,被岩漿映紅的石壁,死寂可怕。

一雙狠戾的不服輸的眸子睜開,裏麵的不甘,不屈,還有渴望,讓眸子裏閃爍著亮的刺眼的光,將暗寂衝破。

一襲白衣被灰塵血跡沾滿的男人,手中拄著一把劍,一步步挪移,好容易走到那高達三丈的石台之前,才伸出手,還沒來得及做什麽,腳下一軟,便向地上倒去,堅硬的石子咯著膝蓋,他半跪在地上,烏黑的發絲因為洞中強烈的火熱,被燒灼焦了邊角。

汗水沒過眼角,鹹鹹的,睜不開眼睛,眼皮很重,低喘聲,血液滴落聲,一縷縷,一絲絲地纏繞在他的身上,心上,一直纏到心裏。

白皙的手上不再白皙,而是沾滿了鮮血,掙紮著,扒住了石台的一側,五根指甲快要掀翻了,露出裏麵的皮肉,男人卻沒有絲毫感覺,隻是執拗地想要將石台之上的一塊流光溢彩的火紅玉佩拿下來。

“咳咳!”

咳嗽了兩聲,胸口的火熱灼燒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鮮血噴吐而出,而同一時間,鮮血沾染上了神秘的石台,那暗色無光的石台自底部開始發亮,一個個奇異的文字發亮旋轉,自下而上,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最終與石台頂部那塊火紅的玉佩融為一體,一道紅光衝天而起,紅芒匯聚,瞬息間將男人包裹在其中。

全身的內力不受控製地攀沿再攀沿,化為了一股滾滾的洪流,在紅光的帶領下,衝向了頭部泥丸穴的位置。

那霸道的紅芒,仿佛一個霸道無比的強盜,將腦海中的記憶,思維,甚至是感覺,統統攪亂,那是一把尖刀,他在承受著千刀萬剮的滋味,無法再去思考,隻是本能地痛,隻是本能地捂住了仿佛不是自己的腦袋,向著地麵,一下下,一下下撞擊,紅色的血液,自頭部溢出,糊住了眼睛,眼前一片,變成了紅色。

“啊!”

一聲慘叫,再也忍受不住,男人抱著頭,暈倒在了山洞之中,紅芒還在他身上蔓延,男人臉上的猙獰,慢慢地,化為了一片安穩的平靜,仿佛,很久都不曾有過的空白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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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踢踏著石子,不時低下頭咀嚼著地上已經幹枯發黃的野草,咯吱咯吱的聲音,穿插在呼嘯的寒風之中,顯得格外的孤寂蒼涼。

“落花有情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我拿真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

“落花有情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

伴著蒼涼淒然的聲音,一襲灰衣的男人騎在一匹瘦巴巴病怏怏的馬上,自路的盡頭慢悠悠邁出,男人嘴裏喃喃著,不時地綴飲一口酒壺中拙劣的烈酒,蒼白的臉上,染著一絲絲紅暈,帶著糙糙的紅。

桃花眼迷離一片,左手拍打著大腿,和著自己口中孤涼的詩句,似乎沉醉在某個別人無法到達的夢境之中。

“嘶!”

馬兒一聲嘶鳴,身子晃了晃,雙手各自都沒有閑著,隻靠著雙腿鬆鬆地夾住馬腹的男人在一絲晃動後,眼神迷蒙著,卻是穩若磐石,有些不耐地睜了睜不清醒的眸子,隨意地向著馬兒蹄前望去,那一抹黯淡的白色,映入了眼簾。

怔了怔,揉了揉眼睛,閉著眼睛,死了一般躺在地上的男人,那張俊麗完美的五官,那微微向上挑起的眼角,他不可能認錯。

厭惡在眼底一閃而過,已經被酒精侵蝕的不時顫抖的手,因為那一刻強烈的心情波動,甚至有了重新拿起武器的衝動。

他的手摸到了隨意掛在腰間當做裝飾物的扇子,那冰涼,沁骨。

半晌,還是放下了手中摸到的扇柄,躍下馬兒的身子,走到樣子淒慘,似乎失去意識的男人身邊,伸出食指,探了探鼻息,還活著,但是,他不會掉以輕心,戒備著握住男人的腕脈,他體內的內息,卻仿佛是全部消失了一般,空空如也,一時間,不知道該是失望,還是應該高興。

打眼一望,自然看到了周圍零星散布的一具具黑衣人屍體,死狀各異,但是都帶著笑。

“君天遙,你也有今天!”

寒凜凜的笑,心裏知道這裏不是久留之地,雖然厭惡,貪狼還是將男人扶起,隨意地放到了馬背之上,君天遙的腹部頂著馬背,堅硬的骨頭,咯的他有些難受地更加蒼白了麵色,貪狼視而不見,牽著馬,向著與這處荒野相反的方向而去,他還沒有想到要怎麽處置這個人,所以,先帶著吧。

“咳咳,咳咳!”

身後傳來嗆咳聲,從一開始的微弱,一直到後來的劇烈,仿佛要斷氣一般,貪狼聽而不聞,一味牽著馬向前走,左手甚至不時地舉起酒壺,喝上兩口小酒,愜意的樣子,分明是將別人的難受當成了小曲來聽。

“難,難受……”

虛弱的聲音喃喃著,貪狼唇邊有了些幸災樂禍的笑意:“難受也暫時忍著吧!”

“教主,我看您傷的不輕,將自己唯一的馬兒都貢獻出去了,您不會還有所不滿吧?”

恭敬的話語中,暗含著嘲諷。

“你,你在說什麽,快,快放我下來!”

悶悶的,低低的聲音,更是難受了,還帶著一份壓抑。

“教主,您……”

貪狼不耐地轉身,正要告訴馬背上的人,現在他已經是自己的俘虜了,不要稱呼一聲教主,便可以將客氣當成囂張。

“噗!”

迎接貪狼的,是馬背上男人忍不住吐出的一堆酸水,而男人,也從馬背上掉落到了地上,他應該慶幸,男人好幾頓沒有吃什麽東西了。

貪狼的臉色鐵青,拽住了男人的衣襟:“好,痛,好痛!”

應該不甘示弱的人,卻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喊著疼,一瞬間,貪狼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可是,他怎麽會認錯,咬牙切齒,手上青筋畢露:“君天遙,你現在在我的手上,不要玩什麽把戲,否則的話,我不確定自己會對你做些什麽!”

殺機畢露,手上的人被勒的臉色通紅,一時間唇張張合合,無法出聲,貪狼察覺到,想到阿棄對麵前這個人的情意,終究是下不去手,下意識地鬆開了手勁兒。

君天遙的下一句話,讓他錯愕:“你是誰?我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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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野外,亂石雜亂,現在的萬化山,再也沒有了曾經的神秘,參差間,一具具屍體被找了出來,死狀各異,唯一相同的,便是他們的臉上,都帶著某種奇異的微笑,仿佛,看到了這一生最美的東西,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幸福般,讓看到屍體的人,渾身毛骨悚然。

男人的麵色,隨著一具具屍體的發現,漸漸地變得難看陰鬱,屬下建議他不要再浪費時間,被男人的眼睛一瞪,下意識後退。

“他一定在這裏,找,一寸一寸地搜|!”

強自壓下了心中的抑鬱,遊若風再也站不住,不止將身邊保護的人全都派了出去,連自己都親自在碎石亂草中翻找。

身上華麗的紅袍被泥土沾染,勾破了那些精致的刺繡,遊若風恍若未覺,眼角斜斜地撇過去,忽然發覺一點白色,腳下一頓,下一刻,縱身一躍,手中撚起了一塊殘破的白色衣角,不,甚至都已經不是純淨的白色了。

遊若風的眼睛茫然四顧,隻是一日的間隔,怎麽,便再也找不到那個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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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女子坐在梳妝台前,束發描妝的美好背影。

低頭看去,自己的身上已經換上了雪白的裏衣,絲毫看不出昨夜的迷亂,心底莫名的煩悶厭惡,那個形容優雅的背影,是他那麽熟悉的女子,為什麽,卻承受不了一眼。

“你醒了!”

女子冰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張清麗冷靈的容顏,眸子裏麵一點無法抑製的關心,慕容棄心底一顫,他方才在想些什麽?雖然薛語嫣做的事情讓他難堪,可是,他們已經拜堂成親了,他們是夫妻了,那是夫妻之間應該做的事情。

他既然決定放棄那段不應該存在的感情,那麽,便不可以再後悔,眼底,閃過決然的光芒。

“嗯,這麽早便醒了?”

想通了,慕容棄便快速進入自己應該進入的角色,一個新婚丈夫麵對新婚妻子的態度,雖然不夠熱情,但也會閑話幾句家常。

薛語嫣有些怔愣,慕容棄這樣坦然的態度,是她沒有想到的,本來決定了的事情,忽然間,便存了一點不願:“我們等會兒還要去宮中拜見陛下,第一日,自然是不能不早起的……”

微微的,不露齒的一點笑容,薛語嫣伺候著慕容棄穿衣著裳,幫他整理著衣擺腰帶,狀似沒有發現當她為他整理發絲時,男人身上的一點僵硬。

兩個人便這麽近乎詭異地平靜相處著,洗漱用膳,遞牌子進宮,迎接慕容子清欣慰的眼神,回來交接府中的管家大權,慕容棄在一旁看著薛語嫣對仆人們立威,幫著她坐鎮,然後,是幾句閑話,幾句關心,她關心著他的衣食住行,她在履行一個妻子的義務,她也在盡力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