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金花臉上一僵,剛想發作,裴承安咳了一聲,她立馬陪了笑臉,暗自瞪了許菁菁一眼,又把話咽了回去。

許菁菁哼笑了一聲,繼續道:“裴公子,我阿爹說你來是為著酒坊的事,抱歉,我的酒往後就不進明玉軒了,你請回吧。”

許菁菁話才說完,梁氏和吳金花都急了,吳金花一個勁地給許長林遞眼色,奈何許長林一直不發話,她等不住,再一次上前堵許菁菁的話頭。

“你這是什麽話,人家裴公子大老遠過來,還不是看在從前的情分上,要幫咱們家,你趕緊的,好歹奉杯茶親自答謝貴人,站在那兒說什麽胡話呢。”

“哎呀,裴公子,菁菁她不懂事,您別見怪,我曉得的,一會兒就讓她陪您在村裏轉轉。”

“村子東山腳有處山泉,樹蔭蔽天的,少有人去,那裏的水好著呢,讓菁菁陪您上那兒看看去。”

“我聽人說山泉水泡茶頂頂好喝,到時候就讓菁菁給您取,順道再給您送回府上去,她從前在府裏時就慣做活兒的,您別跟她客氣。”

裴承安似是對吳金花的安排很是滿意,終於從杯子裏抬起頭,微眯著眼睛直溜溜上下掃視許菁菁,目光最後**裸地停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間。

半晌才往她臉上挪去,那一雙剪水秋瞳從前在府中時就叫他惦念的不行,如今成了親,倒也沒有多少變化,仍舊清澈純然得很。

“山泉水?那倒是個好去處,上次聽菁菁說已經成親了,不知方便不方便。”他說著呷了一口茶,語氣中隱有對這親事的些微不滿。

許家人不知是真拎不清還是假看不懂,這人才從府裏出來沒多久,他剛空出手來尋她,她卻成親了,不過好在他先前在畫舫上碰上了一個自詡為許菁菁小舅的年輕男人,給他細說了一番許菁菁和她相公之間的秘密,他這才鬆了口氣。

方才他看她,眼中也沒有什麽絲媚情態,八成真如那個姓吳的所說,未經人事。

隻要人還沒被動過,那便不打緊,成親什麽的,作廢就成了。

“方便、方便的,那有什麽不方便的,她那個相公身子不好,多是在家中休養,不礙事的。”

吳金花看見裴承安為了許菁菁竟然還屈尊到這鄉野山村來,早就喜不自勝,仿佛又回到了從前掌控許菁菁的日子,要讓這位貴家公子滿意了,那好處還不多到數不清,光是方才他說的給三喜和吳岑找門路做個小管事的事,就足夠她在榆樹村揚眉吐氣半輩子的了。

吳金花說著掩嘴嗬嗬嗬笑起來,壓根看不見許長林已經黑透的臉,看到裴承安滿意,更是眼透諂媚,活似逍遙窟裏的老鴇,恨不能立時把許菁菁剝個幹淨直接送到裴承安手上。

許菁菁冷笑連連,吳金花這是見著裴承安連自己在哪兒都記不清了吧,賣女求財這種事竟然敢當著她的麵做,還想讓她陪他取山泉水?

她取他腦袋當球踢還差不多。

“東山腳的泉水就罷了,上次我和相公在那後邊打了兩頭野豬,凶獸無眼可認不得什麽尊什麽貴,遇上個一兩頭的,裴公子加上後邊這幾個,都不夠野豬塞牙縫的。”

許菁菁說罷,睨了吳金花一眼,想拿她討好裴承安,以為她在裴家人麵前不敢造次,這算盤可就打歪了,她早不是以前任由人擺布的小姑娘了。

不過裴承安的麻煩程度超過了她的預期,原以為找個人假成親就能避去這類麻煩,沒想到姓裴的這麽不要臉,她都成親了還惦記著勾搭,先前的法子儼然無用,隻能另想法子先逼他走人,後邊再作他議。

“我記著上次碧芙姑娘留過話,還有不到半年便是秋闈鄉試,裴夫人記掛公子學業,特地囑咐了若是見著公子在外胡鬧,回稟府上夫人有賞呢。”

“今日這回就罷了,裴公子著緊回去溫書是正事,這經商做買賣,還是不要叫夫人知道的好。”

她記得裴承安隨在外胡鬧得很,但卻十分忌怕他娘裴夫人,裴夫人對兒子學業寄有所望,先前裴承安的秀才身份就是裴夫人暗裏花了銀錢,使了手段給掙得的。

所以試著搬出裴夫人鎮一鎮裴承安。

若不是如今她地位錢財一概都無,不得不忌憚裴家在長陵的勢力,早把裴承安揍一頓,丟出去了。

果不其然,裴承安聽她提起裴夫人,話裏又隱隱有上門告狀的意思,她相公也不在場,別不是在她進來前,就偷偷往城裏去了!

裴承安嘴角不自控地抖了抖,氣勁上來,哼了一聲道:“許老丈,你家這是不歡迎我啊。”

話雖撂下了,但看許菁菁臉上堅決的模樣,他心下也漸漸升起不安,這兩次見麵,許菁菁和從前很不一樣,他莫名覺得不能再待下去,她那個無用的相公恐已經給碧芙那個賤人傳話,正把他娘給招惹來。

那還有什麽趣致,果然這女人不能讓她太自由,身契出了府這就拿捏不住,不聽話了。

裴承安不得不暫時歇了這個心思,反正來日方長。

他把杯子遞給身後的人,起身帶人往外走,經過她身旁時,停下來湊近她耳旁聞了聞,淺淺勾唇笑了。

“我倒是不急,秋闈還有大半年呢,若是你家想清楚了,隨時進城來尋我,我等著你,要不要來你看著辦,如今長陵城裏酒行的買賣,可是不好做呢。”

許菁菁捏緊了拳頭,極力控製自己不要在大庭廣眾下出手扇這狗頭裴,她往旁邊撇開頭,麵無表情道:“裴公子走好。”

……

裴承安走後,屋裏一時陷入緊張的沉悶氛圍中,許家不過是平頭百姓一窩,最厲害的時候也不過是許家酒坊買賣好的時期,頂多就在近幾個村說得上幾句話,何時遇上過裴家這樣的高官親眷,除了許菁菁,多少都有些惴惴不安。

梁氏再也按捺不住,早前看到她進來就想把她帶去裴承安麵前,被吳金花搶了先,眼下也跟著發話了。

“菁菁啊,你和裴公子既然有舊,怎麽也不給家裏說一聲,你看你還把人氣走了,你也太不懂事了。”

說著又轉向許老爹,“大哥,我看這裴公子倒是有幾分真心,特地為著咱們家的事來的,裴公子可是說了,不論咱們家釀出多少來,他都收,可別錯過了這等好事!”

“哎喲,你看這酒坊要忙起來,菁菁一個人也顧不過來,裴公子剛才的意思是,人手他會安排過來,到時候季陽手下看幾個人,也算是能給家裏幫上點忙了。”

梁氏臉上越說越開花,許菁菁早知這樣的情形,定是她沒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商量得差不多了。

擱她家裏給人畫餅讓人賣她呢,這餅畫的還真是又大又圓。

許菁菁冷哼一聲,看向梁氏和二叔,眯起眼道:“怎麽,二嬸這是和裴公子另起爐灶,再開一間許家酒坊?”

“那我可要先給您說一聲恭喜了。”

梁氏疑惑地看過來,不滿道:“你這孩子說胡話呢,哪兒來的新酒坊。”

許菁菁瞥了梁氏一眼,眼尾上挑,眉眼間一片冰涼,“嗬,難不成你剛才說的竟是我如今管著的那間酒坊?”

“那可就不好意思了,那酒坊姓許菁菁的許,可不姓裴承安的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