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每一個字都、不、算。”

許菁菁徑直走向裴承安方才坐的主位,端身坐在上頭,弄走了裴承安,家裏這幾個還得拾掇清醒了,別一個二個白日做夢,想屁吃呢。

“你、你怎麽這麽跟我說話,我哪一句說的不對麽,你也不看看人家裴公子都給咱們家提了多少好處,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也該為整個許家想想吧。”

“況且今後你弟弟出生了,酒坊生意做大,他也能有個好的家底,有什麽不好?”

梁氏撫著還不凸顯的肚子,眼裏泛起怨色,她這胎不顯懷,郎中說了孩子小,讓多吃些好的,加上孕裏憂思,她如今越發藏不住自己的脾氣,對錢財也格外上心。

許季陽也心動不已,若是裴公子隻求一個許菁菁,就給許家換這麽大的好處,換算得很呐,成親算什麽,他看那個裴公子根本也不介意,把姓江的攆走就是了,他難道還敢多說什麽?

“大哥,你就給句話,這事有沒有門。”

“我、我是和香蓮一處想法,憑白有人幫咱們,這樣的好事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許菁菁心下冷笑,不知他打哪得出的憑白有人幫,這明顯的貪圖著她呢,她本人還坐在這裏,二叔就開始睜眼說瞎話,不過麽,她知道許老爹在乎的是什麽,二叔還是太著急了。

“阿爹,您莫以為裴家是好糊弄的,且不說裴家輪不輪的上排行老幺的裴承安做主,就算他真幫著您把酒坊做大了,您覺著,到時候這酒坊還姓許麽?”

許菁菁一下抓住要害,把許老爹問入了沉思,她知道許老爹對許家酒坊的看重,這酒坊要是不姓許了,那還玩個球,不跟給人做長工一個樣。

隻要切中了這個點,她還是能在老爹這裏爭上一爭的。

瞧見許長林沉吟不語,吳金花有些急了,怨懟地瞪了壞事的許菁菁一眼,推著許長林的後背道:“當家的,你別聽她一個丫頭胡扯,裴家那多大呀,人家還能看上咱們這點東西,別錯過了貴人!”

許菁菁也回了吳金花一個白眼,這就急了,才哪兒到哪兒呢,她哂笑兩聲,涼涼道:“裴家在長陵雖是大戶,但蒼蠅腿還是肉呢,誰會嫌來錢的路數多?”

“阿爹,就算家裏的酒坊在他的幫扶下起來了,有朝一日做成了長陵城酒行行首,不也還是在他手底下翻騰?屆時他裴承安要沒能越過他大哥執掌裴府,問您要這塊香餑餑做他的私庫,您給是不給?”

“您敢不給麽?”

“吳金花,你這麽急著拱火要咱們許家吃裴承安給的好處,他給了你多少銀子?還是許了你什麽好處?”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家如今是什麽分量,他肯費心費力地來幫你,難道圖你喊他一聲菩薩心裏痛快麽?別不是你想捧著許家送上門給人做餐前點心,好給你兒子和弟弟換前程。”

許菁菁白了一眼吳金花,不客氣地給她在許老爹麵前上上一筐子眼藥,方才不是想賣她?

她讓她賣全家!

吳金花臉色一白,她可沒這意思,“當家的,我不是,我沒有……”

許長林擺擺手,話說到這份上,他要再轉不過彎來,也就枉活了這麽多年,他重重地呼了口氣,看向了二弟,緩慢道:“你們先前都再說這事好,我沒搭話,也是和菁菁考慮的一樣。”

“酒坊不管如何都得姓許,就算拚死累活都隻還是榆樹村的一間小酒坊,出不了頭,那也得姓許,這事沒得商量。至於那位裴公子,我看他意圖不純,我許長林當年就算窮得揭不開鍋了,也不曾典賣妻兒。”

“他要是不打菁菁的主意,這事還能在堅持許家酒坊必得姓許的份上,再談一談,可眼下,還是不要趟這不清不楚不幹不淨的渾水了。”

許長林說完,屋裏的四人都陷入了沉默,吳金花心虛,總覺得許長林話裏有話,似是在敲打她莫要賣女。

梁氏不以為然,別個要是不打旁的主意,誰還能看得上那個破爛的酒坊?也就大伯當個寶貝捂著,她有孕後脾氣壞了很多,立時就想反駁,卻被許季陽拽住了胳膊,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話了。

許菁菁見著許老爹終是站在了自己這邊,放下心來,但瞧著老爹心事重重的樣子,心裏也明白得罪了裴家,往後買賣怕是不會好做,但如今卻管不得了,要她放棄眼下的生活委身裴承安,被養在外邊無名無份,隻等著被人厭棄了再拋掉,她是不願的。

即便沒有江瑾楓也不願。

她換言寬慰道:“阿爹,您也不用怕違了他的意,裴家刁難,裴承安這人最是三心二意,過得些日子,這些惦念也都拋到腦後了,那兒還能記著來找麻煩。”

所以她才要把家裏這些人的齷齪念頭給絕了,要是任由他們胡來,她就別想著等裴承安對她失去興趣,漸漸淡忘了,吳金花和梁氏成日裏蹦躂,想忘記都難,隻有往越得不到越想要的份上走。

“您放心,雖然明玉軒的酒是裴承安私下裏幫著賣進去的,但少了他這一家,我們還有風滿樓呢,風滿樓可比明玉軒有名氣得多了,咱們慢慢來,假以時日也能做大,不必靠他裴家,日後處處受製於人。”

親自撕碎了裴承安給畫的大餅,她極有良心地給許老爹再補一個自己畫的,總歸是給了點希望,許老爹看著麵色好了些。

眼看著事情就被許菁菁三言兩語定了,送到眼前的真金白銀吃不著,梁氏不甘,憋不住還是說了句別的,“那菁菁還是得去給人說一聲,好歹道個謝啊,裴公子等著回話呢。”

她不願許家就這麽斷了裴承安這條路子,看出裴承安惦記許菁菁,反正許菁菁和她相公也鬧不和,趁這機會往裏頭添幾把火,說不定能遂了裴長安的意,到時候肯定少不得還有她家的好處。

許菁菁驚奇不已,話都說得這麽明白了,這頭還有個不死心的呢,就不信了,還掐不滅梁氏這心頭亂竄的火苗苗,“二嬸,裴公子長裴公子短的,這般惦念著,那就您去吧,我覺著您禮數周到又能說會道,最適合不過幹這事。”

“裴公子可就喜歡懂禮數知情知意的人。”

她本隻是想嗆梁氏一個為長不尊,孰知話說完竟然看見梁氏糾結半晌,認真思慮後順勢點了點頭,“不如我帶著芸芸一道去,雖然沒談到一塊兒去,但總歸別人是大戶人家,咱們也要講禮數,不能怠慢了。”

梁氏說著,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但立馬垂下頭攪了攪下擺的衣襟,遮去了眼中透露的心思。

許菁菁一直盯著梁氏看,她想起許芸芸嬌蠻的行徑來,講禮數?帶許芸芸去講禮數?

這話梁氏也說得出來,真要講禮數,帶吳金花都比帶許芸芸強。

她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梁氏這般舍不得裴承安這塊大肥肉,上趕著也要追去,不知還要打什麽壞主意。

她這邊才想著許芸芸,許芸芸就出現在了屋門口,小姑娘掃了一圈屋裏,視線停在她的臉上,下巴一抬,喊道:“許菁菁,你出來!”

許菁菁皺眉回看她,瞥到她手裏拿的東西,按下了眉間的不耐,走了出去。

到了外邊,許菁菁伸手從她手裏抽走了一個巾帕,“哪兒來的。”

這是她的,進門前江瑾楓從她手裏拿的。

“撿的。”

許芸芸哼了一聲,竟沒有大喊宣揚開來,收小了聲不耐煩地轉過一旁說道:“我可瞧見了,你相公偷偷跟著裴家的車馬後頭,你倆又想打什麽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