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照囑咐蹲在草叢裏藏好後,尚想再說兩句解釋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幾聲沙沙的風吹草葉聲響後,她轉過頭身邊已經沒影了,她甚至沒看清江瑾楓是怎麽出去的。

扒開一點草葉,許菁菁透著縫隙往前看,隻見六個家丁已然被放倒在馬車旁,裴承安也撲倒在河岸旁的碎石灘上,江瑾楓正在他身上搜著什麽東西。

她一個興奮,這絕妙的好機會,不得親自上去給這裴狗頭一個耳刮子?

不等他喊她,直接站起來就開始往河邊跑去。

出了半人高的細密草叢,踏進河灘的邊緣,許菁菁感覺到河邊的清風徐徐從側麵吹來,還空出手撥開了鬢邊要飄進嘴裏的一縷頭發絲。

下一秒,她突然覺著小腿一軟,整個人都漸漸意識不清起來,“江——”

她覺出不對,想喊他,但眼皮子沉得很,隻來得及看到江瑾楓放下裴承安,從河畔匆忙向自己跑來……

許菁菁再次睜開眼,人已經躺在了自己**,她試著抬抬胳膊,全身軟綿綿的好似骨頭都換成了棉花做的,提不起勁來。

她張了張嘴,想喊人,發出的卻是長長的一聲軟哼。

江瑾楓端著一碗水,推開她的屋門走了進來,“醒了?”

“怎麽沒聽話,讓你待在草叢裏等著我喊你,你倒好,片刻都等不得。”

許菁菁有太多疑問,但口中著實幹渴得厲害,身上也無力,任著他坐在床沿把她扶起,腰後塞了一床被褥。

她靠在他肩頭,就著他手裏的碗喝了幾口水,喉嚨裏的幹澀總算好了些,但腦子還是漿糊一般又懵又沉。

“我怎麽了。”她看著他的眼睛問。

“你不等風把藥氣吹散就跑出來,我也來不及攔你……”江瑾楓輕手輕腳地把人扶回原位,半靠半躺著讓她休息,十分歉然地給她掖緊了被褥。

“藥?你在風裏撒了東西麽,十……十香軟筋散?”許菁菁興奮道,回想裴家的人瞬間倒了一地,還真有這種厲害的藥粉呐,又看著他疑惑道:“你怎麽沒事?”

“對了,我倒下前看到你摸他身上了,劫的財平分。”

許菁菁攤開手掌擱在他麵前,眼裏亮晶晶的,裴承安隨身肯定帶了不少銀錢,人沒打著,就當他突然造訪,給她的精神補償了

江瑾楓做事被她撞了個正著,沒法子避過去,斟酌道:“什麽十香八香軟筋散,你少看些話本子吧。”

“藥粉是從之前追蹤我的人身上搜出來的東西,不過是加了些毒粉的蒙汗藥,當初順手搜到了解藥,我事先服過,所以沒事。”

其實這是上次大哥的人離開長陵城前,跟紙條子一起留給他的東西,都是家養的探子身上備的,他從來沒用過,會拿來對付裴承安,其實是為了取他身上的一樣東西。

這藥粉見效快,隨風散得也快,隻消有足夠的時間便不會留什麽痕跡,但若是知道名字,就能順藤摸瓜查到他們江家,他如今還不能暴出自己的行蹤和身份,隻好假托了其他的名頭和來曆。

“我沒動他身上的錢財,他身上帶的銀票,都是有印記的,拿回來了你也花不出去。”

“可惜了,唉……那白白浪費你的藥粉了,早知道如此,就留著不用了。”

許菁菁一臉惋惜,倒不十分可惜沒拿到銀票,反而著實心疼那些撒出去的藥粉,留著用在更緊要的關頭多好啊。

江瑾楓收回給她掖被角的手,避過不看她的眼睛,她其實沒看錯,他在裴承安身上搜了東西,也早就用了。

是一塊印有裴家徽記的銅牌,他在許菁菁昏睡的時間裏,已經偽裝進城借著這塊銅牌到傳遞消息的驛館裏打探了幾樁他想知道的事。

自從他離京至今,那邊的變化不大,很多消息都不曾放出來,可見涉及宣武侯府通敵謀反的事還在壓著。

族裏的人也仍舊被軟禁在府裏,輕易不得外出,作為扣在京中的人質。

但他逃出來的事,除了追殺他的人和他留在府裏的親信,顯然還未有人知。

這就耐人尋味了,若傳回大鄴有關父兄的事都是真的,為何秘而不宣,不該早就株連九族麽。

他原本想逃出來後即刻往西邊去,設法和率軍滯留在西筱的父兄取得聯係,誰知被人一路追蹤拐道長陵,遇上了許菁菁……

眼下兄長留在此地僅剩的一個暗哨已然先行西去,他要做的變成了留守此處,收集信息,靜待真實的信息傳回……

“想什麽呢,外頭怎麽都天黑了,我睡了很久?”許菁菁看他愣了半天,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到窗外已然降臨的黑幕,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她瞅著他,眼巴巴的,像隻可憐的小貓。

江瑾楓回過神,心裏想的事被打斷,也並不急惱,摸了摸她的頭頂,緩聲道:“是,藥效還挺強的,這幾天八成都不怎麽會有力氣,你躺著吧,我去給你把晚飯端進來。”

他說著起身出去了。

許菁菁怔怔看著他走出屋門,心裏似有什麽悄悄在萌生發芽,他最近動不動就摸她的頭,推她的額,到底知不知道這樣的舉動,嗯……很是親昵?

他是有那麽一點,喜歡她麽?

許菁菁為這想法唬了一跳,心也不受控地撲通撲通擂鼓一般作鬧起來。

她心裏想著,又不敢確認,誰知是不是兩人朝夕相處得慣了,他全然把她看作了親人?她記得還是個小娃兒的時候,鍾子鈺也時常這般表達對她的‘寵愛’,隻是比他手下的力道那是要迅猛多得多得多。

許菁菁心裏有了這個想法伊始,就控不住地左右搖擺,天人交戰。

加之那天晚上她灌了他、呃不,他自己喝多了,對她圈圈抱抱的動作,也不時出來在她腦海裏溜達,激得她徒然生出非要試探個清楚的危險想法而不自知。

半晌,江瑾楓端著飯菜重新進了屋,還貼心地給她多倒了一碗溫熱的水。

“你想在**靠著吃,還是起來坐在桌前吃?”他聲音酥沉,語調輕緩,許菁菁似是被蠱惑了一般,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我想你喂我吃?”

她頭一波試探開始發起攻勢,江瑾楓全然不知,腳步停在桌前,手也頓在空中,愣看向**的可人兒,這是什麽可愛的話語?

“好,那你等我。”

他嘴角向上彎起,好在拿了個大盆子盛飯,幾下把菜都倒了進去,端著一個海碗,坐到床沿,正對著她晶亮亮的眼眸,舀了一勺小口的飯菜,遞到她嘴邊。

“張嘴,別噎著,小口點吃。”

他輕聲細語,是她從未見識過的溫柔體貼,還伸出手抿去了她唇邊沾上的米粒和汁水。

又嫌她靠的太下吞咽會不舒服,俯身上來,手繞過她的肩頭,環著她扶起坐正。

許菁菁腦袋驟然轟隆作響,這、這、這舉動屬實太過犯規,她哪裏還記得自己想要試探他心意特地做的準備,心中的防線滴滴亂響。

丟盔棄甲,慌不擇路,節節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