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集市上，許菁菁一眼就看到了陳川的攤子，在一排的麵食攤子最裏邊的角落，李淑禾背上背著小寶，正在一旁蹲著清洗麵碗。
“菁菁，吃麵呐，快來，快收攤了，還剩兩份，我跟淑禾請你倆吃。”
陳川也大老遠就看見她，衝她揚揚手，隔壁賣麵餅的小攤販斜著眼地瞥了一眼陳川，酸溜溜地道：“大川子你這生意好得很啊，每日早早就能收了，不像我們，這都得蹲到太陽落山。”
陳川摸著頭嗬嗬憨笑，一邊給許菁菁下麵條，一邊給鄰攤的小販說好話，“不能這麽算，不能這麽算，我這小本買賣，哪兒能跟老哥你比，你這麵餅子一天到晚都有客人來買的。”
“傍晚買的還能拿回去留著當夜宵吃，我這麵放那麽久勁道都壞了呀，不成不成的。”
那小販這才臉色好了些，恰好有客人來買麵餅子，丟下陳川忙著招呼去了，許菁菁也走到跟前，見著了陳川，自然是要照顧他的買賣。
“那就兩碗吧，錢還是要給的，沒得叫你的老客瞧見了，個個都來找你要這優待，買賣還做不做了，小寶和琮寶還要上學堂念書的呢。”
許菁菁說著，打開荷包正要掏出銅錢來數一數，江瑾楓快她一步，先把麵錢付給了李淑禾。
李淑禾站起身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接過了江瑾楓的銅錢，看著許菁菁欲言又止，半晌還是低頭給陳川打下手去了。
片刻後，陳川端著兩大碗菌油蔬菜麵上來了，每碗還額外臥了一個蛋，一邊把麵給他們端放桌上，一麵道：“前陣子可得謝謝你的製菌油的法子，還有你說的菌粉我也試出來了，如今可就靠著這兩樣留客呢。”
“自從搬到這處，我也算是看開了，你說的對，那些議論的話權當是替我傳名兒了，每日裏來瞧熱鬧的也有不少順便吃碗麵，就吃成了老客，你肯不計較淑禾上次唐突，還來我這兒吃麵，我這心裏也算是鬆快了。”
陳川說著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搓著手笑笑，“說要請你吃麵，瑾楓兄弟還把錢付了，你倆等我會兒，我上隔壁老哥那兒給你們買兩個餅子，泡著麵湯吃。”
陳川說了完不給許菁菁機會推拒，一麵走一麵朝旁邊的攤子喊道：“老哥，給我妹子來兩塊餅子，要大的。”
許菁菁有些不好意思，江瑾楓看她坐在板凳上有些擰巴和不安，把碗裏的蛋舀出來勻給她，“多吃點，這段時間忙著，看起來臉都瘦了些。”
“陳大哥也是好意，你再不要餅子，待會兒他要上隔壁的隔壁去買油條了。”
他果然心情很好，都開始說起打趣的玩笑話來了，許菁菁按下心中的一點悶氣，埋頭吃麵，也打趣他道：“還說讓我不要推拒，那你剛才付錢動作怎麽那麽快。”
“說了帶你來吃麵，當然不能讓他請了。”江瑾楓說著，發現陳川還在湯底偷偷給他倆藏了燉湯底用的豬頜骨，裏頭敲敲還留有油甜油甜的髓子，便把還沒動過的麵碗裏的豬骨也撥到了她碗裏。
麵吃到一半，有書鋪的夥計把一些舊書裝在蘿筐裏抬出來便宜賣，許菁菁瞄了幾眼，便聽他道：“你慢慢吃，我去幫你看看。”
說著人便起身往路對麵去，爾後，李淑禾神神密密地湊過來，覷了覷那邊，拉過長條凳坐在許菁菁旁邊，壓低了聲音道：“菁菁，你這幾日都不常在家吧，你相公，有問題。”
許菁菁咋舌，停下筷子納悶地看向李淑禾，江瑾楓他有什麽問題？
“有一回我肚子不舒服，沒跟川哥出攤子，你猜我瞧見了什麽。”
“有一個女人來你家，給你相公塞了個東西。”
李淑禾說著，還伸出手比劃了一下，“這麽大，一個小布包，也不知裏頭裝著什麽，他倆都警覺，我怕他們發現，沒敢多瞧。”
許菁菁眼皮子跳了跳，麵上仍舊平靜地繼續吃麵，李淑禾在她臉上沒看到期待中的慌亂神情，悻悻然起身，寬慰地拍拍許菁菁的肩，“你可別不往心裏去，人要看牢了啊。”說著一步兩回頭地忙去了。
許菁菁一愣，早前江瑾楓就說過他沒有訂過親，也沒有別的媳婦，是以她完全沒往這方麵想，心裏認定的是他等待的那些事有後續苗頭了，來人是來通風報信的。
是以她才裝作若無其事的平靜樣子，不能讓李淑禾瞧出不對來，不過這些事他跟她說得不多，早知道就多問問李淑禾，那個女子什麽衣著打扮和模樣，下次撞見，也好有個準備。
正想著，江瑾楓拿著幾本話本子回來了，他把挑的話本子擱在她手邊，麵已經涼了，他卻不甚在意，取了雙新筷子繼續吃。
許菁菁看他一臉坦然，不似有事隱瞞的樣子，不知如何開口問，這事顯然是他的私事，別人看起來她該理直氣壯地扒拉個明白，但要說親密，他倆的婚書還是她掏錢買來的，各取所需罷了。
這讓她怎麽開口過問他的私事？
“話本子還有好些沒看的，不必再買了，費錢呢。”她沒法子問，低頭悶悶地吃麵，說些別的讓氣氛不至於太沉靜。
“沒事，你可以慢慢看，我多找些給你留著。”他停了停，又問：“你想不想去看戲？”
“江瑾楓，你今天撿到錢發達了？”許菁菁骨頭都忘了啃，這又是請吃麵又要去看戲的，今日花銷顯然超標了啊！
“這段日子攢了些，夠用，想帶你去看戲，我們還沒一起看過戲呢。”
“走吧，看了戲出來，說不定還能碰上出夜攤的餛飩，你愛吃這個，我們點兩碗……”
他自顧自說著，眼底漸起光亮，眉宇間透出一股溫和的暖意。
許菁菁更加訝然了，出夜攤的餛飩？
這是不打算出城回家了麽……
她本該提醒他，卻心不由己地沒出聲，大不了讓鍾子鈺幫忙在徐之遠那兒勻個住處，上回、上回不就這麽幹的麽……
也不算出奇了。
許菁菁腦內一點交戰都沒有，就點頭跟上他往戲樓方向走，一路走心裏還憋不住總琢磨，今天的他給安排的這一出出，不會就是準備離開前感念她的收留吧。
這麽想著，人又有些蔫兒吧唧的，提不起精神來，還有李淑禾說的女人的事，絕對和他家裏有關。
要不要今晚上再上三四壺酒，給他問出來？
一路走神東想西想，她到了戲樓門前才回過神來，今天不知是那個戲班子的角兒搭台，裏裏外外都滿是人，連個站的地方都沒有。
她有些失望，“這麽多人，那看不成了，要不還是回吧。”
“跟我來。”
江瑾楓拉上她的手，擠進了人群裏，人多阻力大，他改拉為握，沒一會兒又變成了十指相扣，一路撥開擠攘攘的人，把她領到了二樓的小座兒。
許菁菁一看這裏頭連茶水瓜子都備好了，還點有小食，這不是提前準備好的是什麽。
果然他做這一樁樁反常出格還破費的事，要準備跟她好好道別了麽。
她心裏一陣恍惚，又一陣空洞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