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尚未來得及捋清思緒,也還沒吃上口熱乎飯菜,江瑾楓和紅玉就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喬裝打扮隻帶了一個捕頭隨身的章時重。
二人皆是樵夫打扮,進了許菁菁家的院子,才摘下草帽。
“叨擾了,不知可有吃的,先來碗水也行。”一進門,捕頭大哥就憋不住肚子咕咕咕叫出了聲。
許菁菁忙點頭,“有有有,你們先進屋坐會兒?”
等她提著水壺拿著碗出來,他們已經全都進了裏屋去,隻有紅玉待在門口,接過她手裏的水壺和碗,關切道:“您先去吃東西吧,公子他們一時半會兒談不完的。”
許菁菁看著屋裏昏黃的燈光,哦了一聲,轉身走了。
她回到灶房裏一個人端碗吃起了飯菜,慢慢地捋著腦子裏紛亂的思緒。
須臾之間,就叫她揪住了一根線頭,江瑾楓突然嚴肅起來,是在跟她確認了那個扔出棋子的人之後。
爾後他應該是還沒進城,就遇上了已經趕到榆樹村半道上的章縣令和捕頭大哥。
四人此刻待在屋裏密談的事,說不定就跟這個神秘的扔棋人有關係。關於這個人,她救了林雙雙之後,沒再留意他的去向,隻記得他的馬車往前頭駛去。
那個方向,有縣衙。
許菁菁咽下最後一口飯,腦子裏靈光一閃。
這個人,該不會就是吳清妤說的,來了武州的袁修齊吧……
她騰地站起身來,不安地往裏屋的方向看了一眼,若真是這樣,那是不是意味著,江瑾楓的行蹤叫那人找到了?
她急切地站起來,又重新坐了回去,爾後下定了決心,趕忙去重新生火做了兩碗麵,跟著剩下的飯菜一道,裝在食盒裏,提進了裏屋。
紅玉也不再在門口守著,她輕輕走過去,把食盒放在地上,靠近門上的縫隙,想確認自己想的是不是對的。
屋裏靜悄悄的,聽不到什麽聲音,許菁菁站直了身,正想換個地方再試試,門一下拉開來,把她唬了一跳。
“我、我來給你們送吃的。”
她提起食盒,“方才捕頭大哥來的時候問了有沒有吃的。”聲音卻越說越小了。
江瑾楓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轉身讓紅玉出來把吃的拿進去,自己倒是關上門,陪她往她屋裏走去。
“你——”
“你不用在這陪我,我困了,要先睡了。”
許菁菁坐上床沿,打斷他的話,有些擔心他開口要辭別,若那個人真的是袁修齊,人已經到了長陵,是不是意味著他要準備離開上別處去了。
“菁菁,你先別睡,聽我說。”
許菁菁蒙頭蓋著被子,不想出來,隻聽得他在外頭歎了口氣,徐徐說道:“你在集市上遇到的那個人,就是來找我的行蹤的。”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又肯告訴她這些事了,但機會不可錯過,一掀被子坐了起來,“你怎麽知道他是衝著你來的?”
“這會兒不裝睡了?”江瑾楓在床沿坐下,輕輕幫她解下發髻,一點點梳順垂在背後的長發。
“之前沒告訴過你,我和章時重通過他遞進京的折子,傳了些消息出去,但應是叫他截了,如今已經證實了,那些回複過來的信,是他做了手腳。”
“也因為如此,空綠在西北探消息時被他的人盯上,一路追擊到武州。”
“他想找到我,一路沿著章時重的折子送京的路線來到了武州,但章時重已經以不知情為由搪塞過去了,眼下隻是他人還沒走,估計會在武州附近的縣和村子探查,最近若是無事,不要進城走動了。”
原來是來跟她說這個的,許菁菁點點頭,不進城就不進城,酒坊那兒反正還有許多活兒要幹,也忙不過來,等酒都釀好了,那人應該也走了吧。
“那他不會懷疑章縣令麽。”許菁菁轉頭問道,眼中滿是擔憂。
“不會,他很多疑,反而是因為東西在章時重的折子裏被發現,太過明顯而打消了疑慮,總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他找不到這裏,放心吧。”
他歉然地撫著她的長發,若不是他這次太過急切,讓對方順著他往京裏遞消息的路線找過來,她也不必受這驚嚇。
這次也是紅玉勸說,讓他多少跟她說一說眼下的境況,免得她一個人東猜西想總是不安。
但他還是隱去了關鍵的沒說,上次回到他手裏的明黃絹布,顯然就是為引他出來而準備的,幸而他還沒動身出去,空綠就拚了命帶著消息奔逃回來……
江瑾楓沉下了眼眸,袁修齊太過膽大妄為,竟然連明黃的絹布都敢用,這把柄送到他手裏,他日就是埋葬姓袁的墳塋。
他一下一下撫著懷中人的頭發,等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才發現她已經靠著他的肩膀睡著了。
輕輕把人放在枕上,拉過被子給她蓋上,江瑾楓這才輕輕吹熄了油燈,出了屋門。
他出去後,許菁菁輕輕顫動了幾下睫毛,慢慢睜開了眼睛,她望著門口出神,她肯定他方才的解釋,是為著讓她安心,掐頭去尾把急險的地方都隱去了沒說。
若不然,怎麽章縣令要趁著夜色,喬裝打扮來榆樹村。
她努力回想白天在集市上看到的那張臉,卻模模糊糊的再也想不起來,想著想著,就真的睡著了。
隔日起來,許菁菁驚訝的發現江瑾楓就躺在她床前的地鋪上。
已經有許久她早晨醒來沒有看見過他了,她輕手輕腳的地下了床,蹲在他的旁邊,看著他的臉出神。
換了往日,她這般動靜他早就醒了,今日卻依舊熟睡,想來昨天夜裏,他們多半商議到夜半。
她不忍心把人吵醒,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紅玉那屋也沒動靜,她便簡單做了頓早飯,背上簍子鎖好門,去酒坊看看。
她到的時候,酒坊的門開著,進去一看,阿爹的身影在中院裏忙碌,吳金花帶著楊三喜在外院搬抬大米袋子,已有好些搬到中院的門旁堆放著,母子兩個靠在院牆旁邊,正鬼鬼祟祟地把一袋大米往一個看著像狗洞的地方塞。
看到她進來,吳金花和楊三喜嚇呆了。
撲通——
那倆手裏的大米袋子重重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