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聽著許芸芸的嘶喊聲，納悶地停下來回頭看，先前二叔把她背回屋裏去，怎麽這會兒還沒清醒過來麽。
江瑾楓發現她停下來，問道：“要不要去看看？”
許菁菁搖搖頭，“不去了，我對她的事不感興趣，她也不大愛看到我，沒得把人刺激得更瘋。”
“嗯，不想去便不去，先去把飯吃了。”
江瑾楓點頭沒再繼續往下問，她跟家人之間看得出來有些淡漠，不似尋常人家的女兒和父母姐妹都親密，他從沒想過深究，單以為是因著自小被送出去做丫鬟所致，隻餘心疼。
“救我、救我！我不要去！他們要那我去換親，你救我啊！”
突然，許菁菁的胳膊被人狠命拖住，許芸芸在後邊直衝過來，頭發散亂地撲進她的懷裏抖個不停。
許菁菁皺眉把她拉開些，許芸芸的手死死扣著她的胳膊，就是不放。
“你救我。”她仰著頭乞求道。
江瑾楓看不過去，上前掰開了她的手指，把許菁菁拉到了自己身後，“你從來沒把她當作姐姐。”
“你的事她也不便插手。”
許菁菁從江瑾楓身後探出頭來，就撞上許芸芸瞪大的驚恐雙目，她煞白著臉，連嘴唇都是灰白的。
“你去找二叔二嬸吧，我幫不了你。”她沒問什麽事，因為不想管，也分不清許芸芸此刻的神智是否清醒。
正說著，外邊又闖進來劉個人，吳金花、吳岑、楊三喜都來了，還有阿爹和二叔，就連一直臥床的二嬸也撫著肚子在二叔攙扶下走了進來。
許芸芸一見著他們，整個人像受驚的兔子般直接跳起來，想要去扒拉許菁菁，許菁菁看著闖進來的人沒留意，許芸芸就叫吳岑和楊三喜拉了回去。
“不——”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許芸芸突然甩開楊三喜的手，抓著吳岑的胳膊就咬，吳岑吃痛鬆開了手，她就往門口竄，被正進門的二叔和二嬸攔了下來。
“芸芸！”
“你冷靜一點，阿爹在這，沒人敢逼你，你乖。”二叔心疼地把女兒攬住，撫著她的後背。
梁氏看了皺眉不滿道：“誰逼她了，不過是商量一兩句，她就激動成這樣，還能留在家裏麽，早早嫁出去，人說不定還能清醒了。”
“就是，而且也不是把她往什麽醃臢地方送，林家有什麽不好，頓頓有肉吃，林大山人也憨厚，哪裏就委屈成這樣了。”吳金花雙手盤在胸前，嘖了一聲，不滿地看向許芸芸父女。
“阿爹，這是怎麽回事。”
許菁菁本不想管，但人全都衝進她家來了，總得給個交代，她怎麽覺著吳金花還在打林家的主意，人家那話說得還不夠清楚麽。
“沒你什麽事，你不肯幫忙，自然有別的辦法，林家不願嫁人過來，不就是嫌我們家拿不出多少禮錢麽。”
“我們換親就是了，他家兩個兒子，還有一個要讀書花銀子，不信單靠打獵都能娶上媳婦，咱們一個換一個總能行了吧。”
一個換一個？
拿許芸芸換林雙雙？
許菁菁簡直被這法子驚呆了，先不說林大山願不願意，許芸芸能答應？
看方才她的反應，顯然就是不願意啊。
那邊梁氏已經略有些神情不耐，上前把女兒和丈夫分開，“芸芸，你怎麽那麽不聽話，這事你聽娘的，娘不會害了你。”
“你如今這樣，還指望能嫁去什麽富貴人家嗎？”
“那林家對傻子林雙雙都百般疼惜，也不會嫌棄你有這瘋病。雖然大山長得憨實了些，但至少頓頓不會少了你肉吃，等日後要是那林秀才真考出個功名，你還是能有好日子過的啊，我的傻兒，你怎麽不仔細想想！”
梁氏恨鐵不成鋼地捶打女兒的後背，又是一通埋怨丈夫慣著女兒，隻看眼前，不為著以後考慮。
“等肚子裏這個生下來，還得托你做姐姐的照顧，你不嫁，以後讓弟弟跟著我們喝西北風麽！”
梁氏說著自己也嗚咽起來，許芸芸則呆呆地靠在二叔的肩膀，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嘴角浮著似有若無的譏笑。
也不再像許菁菁求救，似乎認命了一般。
許菁菁看著眼前的鬧劇，隻覺得魔幻得很，從前許芸芸也是二叔和二嬸寶貝著不舍得叫她吃苦的閨女，怎麽自從二嬸肚子裏懷了一個，就處處想著用大女兒來交換好處給小兒子做保障了？
她心裏不由得想到自己，若不是她能釀酒，可以把許家酒坊支棱起來，在阿爹的眼裏，會不會也是這般的用處……
她心緒複雜，鬼使神差地就開口道：“林家也未必就願意，二嬸你方才也說他們待林雙雙極好，又怎麽舍得拿她做交換？”
“為了旁的，不顧自家女兒的活路，我看林大山不是這樣的人，林大娘也不會做這樣損兒子陰德的損事。”
她說完梁氏和吳金花就急了，吳金花生怕好不容易說服的梁氏一家不願意，跳出來嚷道：“你別瞎說，換親過去娶不起媳婦的人家誰家都這麽幹，怎麽就損陰德了。”
梁氏也不甘心地摸摸自己的肚皮，“兒子怎麽會是旁的，那是芸芸的弟弟，她唯一的弟弟，她以後嫁人，還得她弟弟給她撐著娘家，怎麽就叫不顧她的活路了。”
“你自己沒有弟弟，還不讓芸芸待她弟弟好麽。”
許菁菁無語望天，“我不需要弟弟給我支撐什麽，要是我娘當初給我生了一個弟弟，他長大了敢拿我去做籌碼，看我不削了他腦瓜子！”
她的話似乎激到了許芸芸，她顫了顫，眼睛慢慢由空洞聚焦到許菁菁臉上，動了動嘴皮子，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
江瑾楓覺出她的情緒搖擺，知道她起了些許惻隱之心，但又實在不願管許芸芸死活，便站出來替她說道：“不管兒子還是女兒，為人父母該一視同仁。”
“給還未出世的孩子結下仇怨，讓姐弟心生嫌隙，日後家宅必不能安寧。”
他言盡於此，許家二房這對夫妻若是還不清醒，那也隻能日後自吞苦果。
梁氏自是嗤之以鼻，許季陽卻呆了一呆，原本他就有些怵許菁菁的這個神秘相公，這話怎麽聽都像在提點他，他心一橫，擦了擦女兒臉上的淚痕，下定決心道：“芸芸別怕。”
“這親你不願，咱們就不換了，大不了阿爹帶你換個村子咱們重新過日子，沒人再會說你的閑言碎語。”
許芸芸聽了，眼中漸漸燃起一點希望。
梁氏哀呼一聲，在一旁打斷他道：“許季陽，你瘋了嗎！”
“我看是你瘋了，自從你懷孕，就一次又一次的打女兒的主意，已經害了她一次還不夠，你還想怎樣，你、你，哎，她也是你生的啊！”
二叔和二嬸在她院子裏就爭吵了起來，許菁菁冷眼不想多看，直接把人都攆了出去，連著她阿爹也沒落著一頓飯，統統推出去關門落鎖。
院子裏瞬間就清淨下來，她心頭卻還是悶悶的，即便她一開始就為著避開這樣的事情做了準備，拉了一個他來假扮自己的相公，但突然另一個女子的命運**裸地擺在她麵前。
還是刺激到了她的內心。
女子想要掌控自己的一生，總是有諸多的阻攔，這些阻攔，很多時候更是直觀地來自最親近的家人。
她實在難以平複心中的悶，臉上也顯出鬱鬱神情，他的身影就在自己身側，她腦子裏控不住地想，像他家那般的高門大戶，就更不願女子有手段獨立謀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