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滿樓出來,徐之遠讓夥計用馬車送許菁菁回榆樹村,連著李大夫開的藥也一並買了來放在馬車上。

她跟紅玉、玥娘和小石頭一起坐在馬車上,行至半路就遇上了出來接人的鍾子鈺。

“家裏煮好了粥等著,姑父過來煮的,鍾湘菱那個混丫頭,等不及今天已經自己先去酒坊去了。”

“徐之遠有沒有給你找大夫,大夫說了什麽,開了藥沒有。”

鍾子鈺一麵上馬車,一麵叨叨,許菁菁一一回答,說到托楚譽的福,請到了長陵城有名的李大夫,鍾子鈺才放下心來。

“有李大夫看過,你這病症就約略等同於無大礙了,你隻消照著他說的做就成。”

“我說許菁菁,你都這副模樣了,你相公也不回來,該不會是跑了吧,要真如此,你也不用替他遮掩,藏著掖著的你當我和姑父看不出來呢。”

“實在不行,你把婚書拿出來,我給你拿去衙門裏除去籍冊上的登記,咱們另尋一門親,離了他也不是不能活,昨兒姑父就說了,還打算給你招婿,家裏的酒坊離不開你,你就放心,還是在自家過好日子,啊——你、你誰,你掐我做甚?”

許菁菁無奈翻了個白眼,阿爹怎麽還在操心這事,她早說過不必了。

一邊鍾子鈺還在跟紅玉理論,“我記得你,你是那個江瑾楓帶來的吧,你是他妹妹?我跟你說,這事你家賴不著我家……”

紅玉話不多,自然是說不過鍾子鈺,但鍾子鈺也沒能在紅玉手上討著好處就是。

她歉然地朝玥娘笑笑,“不用搭理,這些事都是小事。”

“對了,玥娘,你可有住的地方?”

玥娘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東家的家事她是不便聽的,但東家問了話,她也不能下馬車去。

“回東家,有的,公子、楚公子替我在榆樹村找了一處空屋子,主家搬到長陵去了,楚公子借了我銀子租下來,不大,兩間屋和屋前的一小塊空地,夠我和小石頭住。”

“離酒坊也近,我去幹活不耽誤時辰。”

玥娘說著臉有些微紅,她從未見過女子的親事能這般擺上台麵大論特論的,有些新奇,聽了幾句,更加不敢看許菁菁了。

許菁菁無奈隻得止住鍾子鈺繼續再多話,“表兄,你說起我的事很講道理的嘛。”

“那是,這肯定不能害你,我雖隻虛長你幾歲,但好歹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要多!”

鍾子鈺瞧出許菁菁身邊叫紅玉的,非常不願她另嫁,更加對江家不滿,留個女子在這裏做甚,正主兒又不回來,耽誤人不是。

“表兄你這般明事理,也該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辦了,咱們年紀擺在這呢,不能太挑,你娶親了,大舅跟大舅母也了了一樁心事。”

“說你便說你,怎麽又扯到我頭上來,我方才可是再給你謀福利。”

許菁菁隨便從鍾子鈺方才說過的話裏挑來一兩句,把他自個給堵得沒話說,“表兄,這福利送你你都不要,可別再由著我阿爹再議此事了,我這要忙的事多了去了,沒功夫做這個。”

鍾子鈺瞠目搖頭不住感慨,“姑娘大了這是,外向啊,都這樣了還巴巴的守著,唉……”

許菁菁看他好歹消停了,才繼續小聲問玥娘,“玥娘,我問你,離開張家,你可還想著以後能回去?”

她說著眼睛看向小石頭,畢竟是張東來兒子,若哪一天張家要認回去……

“東家,我實話跟你說吧,自張東來把我從家中搶去,我就沒有家也沒有盼頭了,他也就一個孬貨,隻敢在外頭禍害好人家的姑娘,把人接進張家是從來不敢,大夫人也早就放話,外頭的野……的孩子不管多少個,都不配進張家的門。”

“我恨他,小石頭從今以後就是我一個人的兒子,跟他張家沒有半個銅子關係……”

玥娘說著,臉上堅定的表情突然有了些微裂痕。

許菁菁看她把小石頭攬在懷裏,小娃兒似懂非懂的模樣,心中也微酸澀,算是理解了玥娘為何在楚譽找來的時候,毅然決然地把張東來賣了,寧願隻身帶著孩子出來過苦日子。

要知道張家在長陵也算富商,即便是外室,那也是要比住在村裏日子好過許多的,隻除了沒有自由吧。

“玥娘,這些事過了便過了,張東來此次被張捕頭逮去,一時半會兒應也出不來,他家要想法子要撈人,更不會有人留意到你,他家裏的正室夫人巴不得你就是趁亂帶著孩子跑了。”

“你隻安心帶著小石頭好好掙錢,以後咱們靠自己也能過上好日子。”

許菁菁拍拍玥娘的手背,出言寬慰。

玥娘鄭重地點頭,此番若是沒有公子和東家相助,她一個人帶著小石頭,就算壯著膽子跑出來了,也沒地方可去,她的娘家,早在把她送到張東來手上換了一比銀錢後,就變成了貪婪的蛇。

全家緊緊纏在她身上,讓她從張東來身上挖取更多的銀子供他們吃香喝辣。

玥娘陷入回憶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緊抓著許菁菁的手,激動地道:“東家,我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了!有一次張東來在家裏見了一個人,那人我不認識,但他們在書房裏密聊,我在門外聽著了一些。”

“他們說,要找名譽武州的釀酒世家,聯合起來一起對付你……”

“那人還說,隻要張東來找人去許家酒坊做手腳,挑起事端來,到時候自然有人出手,讓許家酒坊翻不了身。”

“東家,那個人我在楚家做事時曾見過的,是黃家酒肆的黃沛忠,黃掌櫃。”

玥娘說得急切,因自己先前沒能想起這事,還有些自責。

許菁菁點頭道:“玥娘,你說的這事我記著了,放心吧,這事我來處理。”

她沒再多說,靠著馬車壁閉目休息,腦子裏不斷回放張東來和黃沛忠的事,越發覺得張東來是叫黃家裝進套子裏了。

這般拙劣的法子,若是她沒看出來,活該被醉仙樓拉下馬;若是她看出來了,定會去找醉仙樓的麻煩。

無論哪一樣,黃沛忠都能穩除了一個競爭對手。

可歎張東來,人進了大牢,怕還是在等著黃家在外頭替他活動,撈他出來。

還有玥娘提到的釀酒世家,名譽武州的那個,也入黃家的句,這讓她有些想不通,武州和長陵相隔甚遠,她一個小小的許家酒坊,應是還入不了眼才對。。

她支著窗框,想得漸漸有些頭疼,出來大半日未喝藥,隱隱覺著額頭又開始發燙起來,眼皮子也沉沉的直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