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許菁菁整個人有些精神不濟,紅玉把她攙扶進屋躺著,玥娘囑咐小石頭不要亂跑就在院子裏玩耍,便趕緊係上襻膊,洗爐煎藥。

許菁菁半靠在**,聽外頭院子裏安靜得很,不時還能聽到藥爐底下火燒柴禾的劈啪響聲。

她透過窗格望出去,玥娘在院子裏煎藥,她兒子小石頭蹲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撿樹葉玩兒,不吵不鬧的果然很乖很聽話。

剛開始同意玥娘帶著孩子來酒坊做事,是因楚譽開口,他剛剛幫了她的忙,她覺得不過是多一個人在酒坊幹活,不無不可。

後來看著玥娘帶著一個孩子一臉決然的出現在風滿樓門口,她便純純是想拉她一把了,玥娘帶著一個娃兒也要從張家別院奮力脫身,既遇上,能幫便幫了。

原本看小石頭年紀小,對他能有多聽話是打了折扣的,不過眼下看來,還真是個懂事的乖孩子。

忽然一陣聲兒打斷了她的思緒。

“菁菁姐!你回來了?大夫怎麽說的。”

跟風似的鍾湘菱從門外旋到她床邊,抬手就去摸她的額頭,“怎麽又燙起來了,明日你也不要去酒坊了,在家歇著吧,我替你去,今天我去了一日,酒坊裏的姐妹都很好,你不來也能按著分好的活計做下去的。”

許菁菁把她的手從額頭上拿下來,淡淡笑道:“這兩日我就沒去,再不去,酒都沒法釀了,東西也要放壞。”

“今日在城裏看了大夫,吃上幾副藥就沒有大礙了,你別跟鍾子鈺似的婆媽,酒坊明日我跟你一起去。”

“你今天去純是瞎晃**的吧,酒坊的活兒可都沒那麽輕鬆的,待明日我把賬冊搬出來,給你分間屋子慢慢看。”

鍾湘菱一呆,眉尾不動聲色地挑起來,“搬?”

“很多嗎。”

許菁菁笑道:“不少,看完還得整理謄抄出來,先前都是我阿爹隨手記的,有些粗糙,怕是要辛苦你了。”

“不過你放心,不白幹,我給你開工錢。”

鍾湘菱立時眼睛一亮,來了興致,“工錢不工錢的不要緊,最好是能讓我這一年、阿不,一輩子都弄不完,那我就可以跟我爹說,親事先放一放,我忙著呢!”

看她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許菁菁都覺著身上好了幾分,示意她往窗外看。

“外邊我新雇了一個廚娘,叫玥娘,以後晌午那頓飯都可以在酒坊裏吃,天氣熱了帶吃食容易壞,吃壞肚子就不值當了。”

許菁菁話才說完,鍾湘菱就立馬咋咋呼呼地跑去院子裏去看玥娘,半點也不生分,又去拉默默蹲在一邊的小石頭起來玩遊戲,院子裏總算有了笑聲。

“東家,你先喝碗粥墊墊肚子,我熱過了,藥還得熬一陣呢。”玥娘撩了簾子端著白粥進來道。

許菁菁聽到聲音,立馬從**下來,坐到桌前乖乖吃東西,她不想讓這風寒拖著再耽誤酒坊的事,是以及其配合。

粥才吃了幾口,院子裏就多出了四五個聲音。

“喲,這怎麽還多了個孩子啊,那個姑娘,你是許菁菁的……?”

鍾湘菱停下來,小石頭隨後跟上,躲在了她的身後,抱著她的大腿從側麵探頭出來看院子裏多出來的不認識的人。

“她是我表姐,你們是?”

“我說呢,原來是菁菁的表妹,難怪你在她家裏,那……這孩子呢,是你姐姐的?”

“陳旺家的,你說話都不過惱的麽,這娃兒都這般大了,之前都沒見過也沒聽過的,怎麽會是菁菁的孩子。”一旁的婦人忍不住嗔了前頭說話的人一嘴。

鍾湘菱也不客氣道:“這位嫂子說得對,我表姐春日才成的親,別說還沒有娃,就算有了也不能跟個筍似的一下給拔這麽高,都能下地跑了,我說陳家嫂子,你是還沒生養過娃麽,對這些事看著不太懂啊。”

“不過都說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榆樹村那麽多娃兒,你可以上別家去沾點喜氣啊,說不準這娃兒就有了。”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跟著來的其他嬸子嫂子都掩嘴偷偷笑起來,這陳旺家的,是陳旺以無所出之名休了前頭的婆娘,再娶的,成親三年了,夫妻兩個是連個娃的影兒都沒見著。

陳旺娘三不五時地就不知從那兒淘來一紙偏方,讓兒媳婦喝,往田地裏灌水一樣地折騰,就愣沒想過讓自己兒子也去看看大夫,村裏曾有人好意提醒,反被她罵了三四日才消停,自此誰家也不願觸這黴頭。

陳旺媳婦臉上掛不住,不搭理鍾湘菱,扯著嗓子喊起了許菁菁。

“菁菁——菁菁呀,你在不在家呢。”

許菁菁在屋裏聽了一陣子,也不知她們為何事結伴上她家來,便擱下勺子,披了件外賞出來看。

“怎麽了,嬸子們跟嫂子們來找我可是有事?”許菁菁出到院子裏,輕輕把鍾湘菱往玥娘那邊推了一把,小聲道,“去給玥娘搭把手,這裏我來就行。”

鍾湘菱攤攤手,明明是這個陳旺家的先說話不過腦的,她不過是照原樣回敬罷了,不過既然表姐不希望她招惹這些人,那她就不招惹就是。

“菁菁呀,那個,我們聽說你就坊前陣子要雇人呐,不知現在還要不要人手啦,就想著一起來問一問你,若是還要人手,我想家裏的老三去看看。”

“還有我家的,我家小幺兒最勤快了,人也聽訓,你要說東,她不往西的,要是酒坊缺人啊,可記得給我家小幺兒留個名額喲……”

“菁菁,我婆婆家跟你爹往上數八代,那也是算得上一家人的,聽說你如今在長陵又收了兩個酒坊?那這可不得缺好多人啊,榆樹村這個不要小子,那城裏的要不要啊,我家三個小子呢。”

……

許菁菁被嬸子們圍在中間,耳邊環繞著各種詢問聲,最誇張的就是說她在長陵城裏新收了兩個酒坊,也基本都是聽了這話,才找來的。

她一時頭都被吵嚷大了,此刻人病者,氣息略顯不足,還插不上話,她隻得蓄了一股子力氣,大聲吼了句,“沒有新酒坊!”

四周一下就安靜下來,她緊接著平靜道:“各位嬸子、嫂子們,我家就許家酒坊一家酒坊,沒別的,更不用說在長陵城裏還有了,你們在哪兒聽的這話。”

“酒坊前段日子才雇了人幹活,眼下還不缺,要是往後要雇人,也一定會先在榆樹村貼出告示來的,大家不要在外頭聽人編瞎話了。”

“編瞎話?怎麽能是編瞎話呢,我、我這可是聽小叔子陳石頭說的,那他能騙我嗎!”

陳旺家的一下就急了,今日來許菁菁家裏,就是她透出的風聲,誰知來了這裏許菁菁卻不認。

“我說許菁菁,你該不會是故意瞞著咱們的吧,是是是,你家是掙錢了過上好日子了,可當初你家難的時候,村裏誰家不曾給過還是小娃兒的你一口飯吃啊,這就把咱們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這不太好吧,做人要知恩圖報,雇人也不想著先雇咱們榆樹村的,把那銀子都給外頭的人掙了,你這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