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吃過一頓鹵子麵,許菁菁領著江瑾楓一同去後山找食。
二人各背著一個舊竹簍,預想用來裝逮著的野雞,許菁菁鎖好屋子,兩人一前一後地邁出了門。
路過隔壁許家老宅時,門縫裏一雙溜圓的眼睛來回覷了他們好一陣。
不用想就知道是許芸芸。
“幼稚。”
許菁菁對這種盯梢的行為十分不恥,有這功夫,怎麽不多琢磨琢磨,想幾個掙錢的法子,一家子人指著賣她的屋子過活,想屁吃呢。
“相公,待會兒你可要給我捉一隻大大的野雞!”
“咱們晚上燉——湯——喝!”
隨著刻意著重的話語,許菁菁故作親昵地挽上江瑾楓的胳膊,直至一陣腳步聲匆忙跑遠了才鬆開。
江瑾楓瞅著鬆開他後,腳步輕快哼著曲兒,樂顛顛走在前麵的許菁菁,一時不知誰更幼稚。
可是轉念一想,這也不過是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又覺著並不稀奇,反倒比之她之前坑人的樣子,如此更可愛鮮活一些。
這麽想著,胳膊彎處剛才被她掛著的地方,便覺著有些熱熱乎乎的,他蹙緊眉,不動聲色地用手揉了揉,又拂了拂。
兩人剛進山,江瑾楓手頭沒有趁手的工具,折了幾根細竹枝,借了同村樵夫的柴刀,片成了長的薄竹片,綁上麻繩簡單製了把弓,還削尖了幾根竹棍做箭矢。
“走吧,再往裏一些,定能捉到你想要的大野雞。”
江瑾楓神情閑散又略帶張揚地揚了揚嘴角,仿佛回到某種熟悉的時刻,他試了試竹弓的弓弦,東西簡陋,但捉隻雞應是綽綽有餘。
“不錯嘛,沒想到你還會做這個呢。”
許菁菁跳上前摸了摸削得光滑圓溜的竹弓和尖銳的箭矢,狀似隨口問道:“你從前是做什麽的啊,不會是從軍營裏出來的吧,製弓如此熟練,你還會做什麽,弩會嗎?”
她說著從他手裏拿過竹弓,有模有樣地側身拉開弓弦,瞄準前麵的芭蕉樹,咻地一箭射出去,擊穿了芭蕉葉插在了後邊的蕨葉上。
她小跑過去撿自己射出去的竹箭,聽著後邊江瑾楓的聲音驟然降了幾度,還帶著一絲防備。
“一點小玩意兒,幼時就經常做來玩的,自然熟練,你想多了。”
“我看你拉弓的力道也不小,姿勢也尚可……你從前當真是在府裏做丫鬟的?”
江瑾楓收束心神,轉開眼不再看前麵身姿靈動的少女,嘴裏毫不客氣地開始回敬。
他也不覺得一個日日端茶倒水的掃灑丫鬟,能有人會費工夫教她射箭,雖然芭蕉葉大,看不出準頭,但她拉弓的姿勢沒得說。
許菁菁嘿嘿幹笑兩聲,手裏拿著的竹箭漸漸有些燙手,她的箭當然不能是在府裏學的,也自然無法給他解釋俱樂部這種東西。
“什麽姿勢不姿勢的,我可沒你這些講究,就是隨便一拉、隨便一拉。”
“至於力氣大,這天生的我有什麽法子,農家人得幹活,力氣都能不小,是你少見了吧。”
她說完,把撿回來的竹箭仍回給他,調頭走在了前頭,一路拿斧子分枝拂葉,往山林深處走去。
一路上兩人都刻意避開了跟身份有關的敏感話題,氣氛也漸漸回到了先前的融洽祥和,偶爾遇上村裏的獵戶,大家都知道他倆是夫妻,時不時地還得親昵一回。
遠離了榆樹村許家的糾葛,許菁菁的注意力一下都聚在了江瑾楓的身上,很多之前沒留意的點,都變得微妙起來。
就比如她雖然幾次試探他不成,但從他密不透風的防備裏,還是窺到了一點不同尋常。
他要真是清清白白,不至於如此嚴防死守。
從她那天晚上在護城河邊搭救了他,到今日他的傷口已經結了痂,他從未主動提起過要去找什麽人,或是傳什麽話。
可見不是被人逼迫得緊,就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過往。
許菁菁一路走著,腦子裏紛紛亂亂全是跟江瑾楓有關的事,抽絲剝繭總想找到點有用的線索。
“小心——!”
身後一聲驚呼,她回過神時,人已經在江瑾楓懷裏,他帶著她飛掠過了她腳下剛剛塌陷下去的深坑,輕輕落在了坑洞對麵的泥草地上。
輔一落地,許菁菁的胳膊就被鬆開了,江瑾楓離開她身邊,去查看那個五尺來寬的陷洞。
他單膝點地,警惕地查探後緩緩開了口。
“是捕獵用的,應該是村裏的獵戶下的,還沒捕到東西,不過已經被我們踩塌了。”
許菁菁也走過去探頭往裏看,底下插著幾排削尖的竹刺,還有幾個大的獸夾。
“居然下了獸夾,山裏沒聽說有猛獸啊。”
她話音剛落,手腕就被他擒住了,聽得他輕輕“噓——”了一聲,眼看著他慢慢直起身,警惕地環視了周圍一圈。
許菁菁心頭大震,被江瑾楓的行止帶得也緊張起來。
“怎麽了,你看到什麽了?”
“別賣關子,快說……啊——!”
許菁菁一聲驚呼,還沒反應過來,江瑾楓扯著她的胳膊和脖頸,直接把她提溜到了陷阱洞旁邊的大樹上。
嘭——嘭——嘭!
許菁菁腳剛剛落穩在樹幹上,兩隻黑壯的野豬從山林裏竄出來,直奔他們落腳的樹下,莽著勁開始大力衝撞樹幹。
許菁菁整個人都懵了,這麽大的野豬,還一下兩頭,這是什麽狗屎運。
她隻是想捉一隻野雞燉湯啊!
樹不算粗壯,被撞得前後搖晃,饒是許菁菁一向膽大,還是這突發狀況驚得神色俱變,她猛地撲向江瑾楓,手腳並用隻求能把自己掛得更穩當些。
“你、你、你抓撈我啊!”
江瑾楓剛把人提上樹,還沒來得及鬆開手,反被扒得更緊實了,身子不由自主地直楞起來。
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許菁菁也有慌的時候。
他伸出手,本想把人從自己身上移下來,但見她突然騰了一手去勾著樹幹,扭著脖子低頭去看野豬,準備扒人的手又在了空中。
江瑾楓扯了扯嘴角,她若是跌下樹去,還得累他下去救她,思及此,他緩慢地把手停在了她的後背心,虛虛地護著。
底下的樹幹被野豬頂撞得撲簌簌開始掉樹皮,許菁菁並不知江瑾楓動了念頭想把她扒下來,看著野豬身上神氣凜凜的豬鬃和獠牙,她忍不住了。
“快,拿箭射它。”
她說著探手繞過江瑾楓的脖子,從他背上的竹簍子裏抽出了箭。
但看著手中的竹箭,她沉默了,野豬的皮這麽厚,這幾根竹子削的箭,百分之九十九刺不穿,說不定還會把野豬惹到發瘋。
“好吧,當我沒說。”
“不知道下陷阱的獵戶什麽時候會過來看看,我們該不會要在這待到天黑吧。”
許菁菁一臉愁容,兩眼不離底下瘋狂撞樹的野豬,早知道就把家裏的柴刀帶上了,多幾個家夥什,就多幾分機會。
她垂下手,悻悻地一手扒著樹幹,半個身子掛著江瑾楓,不說話了,頭上的發髻隨著野豬大力衝撞樹幹,一晃一晃震到鬆散開來,拂在他的下巴上,有些癢癢的。
“我來吧,你抱緊樹幹別掉下去了。”
江瑾楓輕輕說了句“我鬆手了。”,慢慢收回固在她後背的手,從她手裏接過竹枝,搭箭拉弓凝神。
箭矢破空。
隨著野豬的一聲哀嚎,江瑾楓的竹箭射進了其中一隻的眼睛裏,撂倒一隻。
另一隻野豬更加瘋狂地開始撞樹,許菁菁死死抱著晃得越來越厲害的樹,許是被江瑾楓的一箭激勵到了,怒火瞬間蓋過了驚慌。
“叫你撞,沒完沒了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