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雖然紅玉再三表示不用人照看，許菁菁還是抱著被子跟話本子住進了她的屋子。
她熟練地在地上鋪上席子，把自己的枕頭、薄被子鋪好，睡在了紅玉的床前，“你身上傷口雖然都不重，但很多，萬一夜裏發熱起來，得有人看著，去喊郎中。”
“我就睡這一兩個晚上，你別強了。”
紅玉依舊不肯，“沒有我睡床，讓你睡地上的道理。”
許菁菁看了看，上前推推她，笑了，“那你往裏頭挪挪，我睡邊上，地板晚上涼，我也不想睡。”
自打從武州回來，她還是頭一回笑，紅玉知趣地沒再說不成，往裏挪了挪，騰了個位置給她。
“我之前說的是認真的，二公子應還不知此事。”
“你不必因大公子行事難過。”
許菁菁沒想紅玉反而安慰起她來，沒接這話，隨手拿起自己帶過來的話本子翻了起來。
“你早些歇著，我看會兒本子，一會兒我熄蠟燭。”
她和鍾湘菱商量好了，今日她看上半夜，後半夜換鍾湘菱，因著今天沒請郎中過來看過，兩人都有些擔憂紅玉會因受傷太多而起高熱。
紅玉似是也疲憊至極，說了兩句話之後，沒一會兒就睡熟了。
許菁菁靠著床頭看話本子，一頁一頁翻過去，心裏始終靜不下來，她輕輕下了床，從腰間翻出那張小紙條，沾了桌上的茶水，輕輕抹在右下的角落。
不要來。
三個小字慢慢地顯出來，痕跡比上次看到要模糊了些，她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看不出什麽名堂，又逐一用茶水在其他位置都試了試，也並沒出現其他的隱藏的字跡。
這個暗中給她留下小字的人，到底會是誰。
待茶水幹透，許菁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把紙條折好，又收了起來，似是上麵的字跡會漸漸模糊，她不敢再多試幾次。
字跡的事沒有頭緒，誰也睡不著，她幹脆托腮回顧今日跟張家打擂的事。
相比餘氏，她更在意穆家的穆星珩。
沒有過結亦沒有目的突然出現在她周圍的人，實在是太過紮眼，她不能不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以穆家的實力，根本用不著搭理張東來或是他的夫人，這兩人還能湊到一次，必然有一致的目的。
餘氏的目的是雲中錦的配方，穆星珩又是為何。
許菁菁決定晌午之後進城去找徐之遠，她記得葛晟淩說過會安排徐之遠去查與穆家此次來長陵有關的事，打算在那之前，先找徐之遠再把各自已有的信息碰一碰，看能不能把穆家的小九九盤下一星半點來。
且為防著穆星珩也打酒方的主意，她趁夜把方子重新理了一遍，在手法和用料上修正調整，提升一些釀造的難度，口感也隨之更佳。
如此便保證讓穆星珩即便嗅出了差不離六成的用料，但想複刻出略差一些口感的相似品，也絕非易事。
她忙活到淩晨，也沒有什麽困意，便繼續守著紅玉，修整配方，沒有去喊鍾湘菱來換人。
第二日一早，她做好了早飯回屋，紅玉果然臉頰微微泛著紅，許菁菁摸了摸，有些微的發燙，她一夜沒睡，甚至做好了早飯，但仍不覺著困，轉身要去喊郎中。
手卻被紅玉拉住了，“不必去。”
紅玉撐著自己起身，從自己的行囊裏翻找藥丸，倒了茶水服下，“你昨晚為何不睡。”
許菁菁轉頭看了桌上燃盡的蠟燭，上前收拾自己寫過的散亂一地的紙張，“張家的事牽扯了穆家，肯定還沒完，我想對策呢。”
她朝紅玉笑笑，似是已經完全從昨日江家的事情中調整回來，又是那個一心撲在買賣上的女人。
“你——”
紅玉話沒說完，鍾湘菱頂著一頭淩亂的頭發闖了進來。
“唉喲我的娘，起晚了起晚了……”
“表姐，你怎麽也不來叫我，我這一閉眼一睜眼，天都亮了啊！”
許菁菁也朝她笑道：“打算讓你今日去酒坊替我看一日呢，就沒喊你，早飯我做好了，你先吃，吃過就去酒坊吧。”
“我先去喊陳郎中來看看，一會兒補個覺，晌午後我進城去一趟，酒坊那邊就交給你了。”
紅玉皺緊眉，攔不住她執意要去喊郎中，許菁菁拎了荷包出門。
沒一會兒，許菁菁把陳郎中請了回來，紅玉已經卻已經把身上的紗布都除了，隻留下了右手胳膊一處的紗布露出來，穿著一身常服靠在床頭等。
許菁菁知道紅玉不想叫陳郎中察覺受了許多刀傷的事，她也沒提前給陳郎中說破，留下陳郎中診脈，自己去院子裏忙著收拾。
她其實已漸漸起了困境，但閑下來總不自覺會去想江家的事，隻好陀螺似地轉起來，找各種事情來做，把腦袋塞得沒有一點空隙。
她正打掃著院子，有人敲門，許菁菁沒多想，隨口應了聲，“進來。”
“東家。”
碧姝探頭進來，看到她立即整個人滑溜進來，順勢把門一關，急急上前道：“東家，酒坊來了一個人。”
“他說姓穆，與你有交情，約好了上門拜訪，我們不敢讓他進來，人還在酒坊外頭等著呢。”
許菁菁把掃帚靠在牆邊，排掉手上的灰，沉聲道：“他還說了什麽。”
“沒，我們沒讓他進，他就說那便站在外頭等，等到您來見他為止。”
“哦，對了，他乘馬車來的，馬車上還有兩壇子酒，說是要親手送給東家您，大家覺著他很奇怪，便讓我偷偷出來尋您了。”
“他一個人？”
“是，一個人，看著穿得還挺闊氣的，連個馬車夫也沒有。”
許菁菁沉默，她還沒來得及進城去找徐之遠，穆星珩就上門來了，還是撇了餘氏自己來的，說要給她送酒？
這誰信。
這人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跟穆家前沒因緣，後有積怨，有何可拜見的，還專程帶著酒尋摸到榆樹村來了，傳出去，倒好似她跟穆家聯手反坑了餘氏似的，這口大鍋她可不背。
“碧姝，沒事，不用搭理。”
“你回去，若是他還不走，你們幾個就讓個嗓門大些的，站到門外朝他吼。”
“嗯……就吼他‘我們東家不接受穆家的歉意，你請回吧，不要再來了！’”
許菁菁話音落，外頭響起幾聲刻意的笑聲。
“許娘子，如此也不太好吧。”
“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何而來嗎。”
“這對許家酒坊來說，不可不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