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愣住了,不知自己因何惹了這位趙家姨母不快,竟然要把這事算在她頭上。
“茵茹,這事跟菁菁沒關係,你不要嚇著孩子。”舅母趙氏從鍾子鈺身上收回目光,關切地看了一眼許菁菁,拉住身邊妹妹的手,讓她不要再說了。
“姨母,菁菁她平日不到銀樓來,這些事她也不知情,您別這麽說。”鍾子鈺右側臉腫得老高,推開一點徐之遠手裏包著碎銀和雞蛋的帕子,幫許菁菁說話。
趙氏見了,嗔了他一眼,徐之遠立刻又把手裏的帕子擱在鍾子鈺的臉上,認真來回滾著。
許菁菁心中不悅,但在大舅舅家還是按捺住了沒有跟趙家姨母爭執,她臉上沒什麽表情,靜靜坐在椅子上,眼觀鼻鼻觀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當趙家姨母在放屁。
“這時候知道做個縮頭鵪鶉了,方才在外頭逞威風,別個可不知道是許家還是鍾家,隻會說這銀樓裏的人凶惡,這往後,誰還敢上這兒來買東西呐。”
趙家姨母看鍾子鈺和趙氏都維護這個許家的外人,臉上寫滿了不高興,言語間也擺上了長輩的譜子,“我雖然不懂買賣上的事,但作為長輩,有些話還是說得的,這女子要有女子的樣子,成日在外頭東奔西跑、拋頭露麵的成什麽樣子。”
“大姐,我看你也是糊塗了,還讓湘菱也跟著在那什麽村裏瞎鬧,這以後也要養出個這樣來的不成?”
“你看子鈺多穩重的一個孩子,這才去了那邊幾日,回來就在鋪子裏跟人幹起來了,這還得了,也不知是跟誰學的,一點仁義之心都沒有。”
許菁菁攥緊了拳頭,再看趙家姨母擠兌人,她怕自己忍不住動口又動手,本著不給大舅舅一家添麻煩的想法,她站起身就要告辭。
奈何她已然做出退讓,趙家姨母卻不依不饒,看她起身,哼了一聲,道:“說了半天,連句話也不知道應,真是……”
“茵茹!”
趙氏看自己妹妹越說越過分,當即阻了她的話,“菁菁今天是來給子鈺幫忙的,不要胡說。”
“他什麽性子你我還不知道嗎,從小就是個強脾氣,別人激幾句就聽不得要拚命的,這些年跟著他爹做買賣雖說收斂了些,但今日那人也是口出汙言,他維護湘菱才出的手,沉不住氣的家夥,看我一會兒怎麽收拾他。”
“菁菁,你別往心裏去,姨母她說話一向這樣直,小時子鈺和湘菱也沒少讓她給說哭,好孩子,今天謝謝你趕過來,我方才也都看見了,若不是你,那人還不知要鬧到什麽時候去。”
“今日辛苦你了,這裏我跟你舅舅收拾就成,你跟湘菱先回去吧,好好做你們的事,不用記掛家裏。”
趙氏聲音柔和輕緩,溫熱的手牽著她的手,把她送到了門口,這叫許菁菁發不出脾氣來,她點點頭跟舅母乖巧地應了聲好,半點也沒看趙家姨母,更懶得與她招呼一聲,叫上鍾湘菱,就往外走。
屋裏趙家姨母還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麽回事,讓走還真就走了,這裏亂成這樣,也不說留下來幫忙,真是叫人寒心。”
鍾子鈺也頗無奈,但姨母是長輩,也不能過分頂撞,一把將裹著雞蛋和碎銀的帕子從徐之遠手裏搶走,自己給自己貼臉滾起來,“姨母,菁菁她自己酒坊也忙的很,而且收拾這裏都是力氣活,讓她一個女子幹也不太合適吧,況且待會兒天暗下來了,走夜路也不安全麽。”
“你跟你娘就不知給人灌了什麽迷魂湯,我瞧著就不覺得她有什麽好,你們一個個地都向著她說話,讓你回來和瑩瑩見個麵,你也躲在鋪子裏不去,我看都是跟她學壞了,不聽話!”
……
許菁菁聽著身後鋪子裏不時傳來的話語,也著實無奈,翻了個白眼正巧被鍾湘菱看見,噗嗤笑出聲來,她道:“你是不是想不明白為何頭一次見,姨母就處處針對你。”
“你有所不知,姨母她有個女兒叫瑩瑩,也就是我表姐,她想讓鍾子鈺和表姐相看相看,誰知鍾子鈺借著你生病的由頭,躲在榆樹村裏不出來,可把她氣壞了……”
許菁菁聽得直歎氣,這無妄之災,敢情是叫鍾子鈺立起來做了人形盾牌。
兩人出到鋪子外邊,大舅舅正和楚譽在說話,看她倆出來了,還奇道:“這就要回去了?”
“菁菁,上家裏吃頓飯,我讓你舅母給你做荷葉老鴨湯,你舅母娘家荷塘裏新摘的荷葉,做湯最好了。”
許菁菁笑道:“謝謝大舅舅,這次就不去了,我一早出來,酒坊裏的事還沒來得及做呢,得回去了。”
鍾湘菱跟著不滿道:“爹,你也不看看姨母來了,誰還有心情喝湯啊,娘都說了讓我們先回去,一會兒晚了路不好走。”
“唷,這太陽是要落山了,等會兒,我讓小五送你們出城。”
“鍾世叔,我正好無事,馬車也就在這裏,可以先行送她們回榆樹村。”
楚譽主動請纓,許菁菁剛想回絕,大舅口快先答應了,“那就麻煩楚公子了,今天銀樓裏還得收拾,不然我就親自送她們倆了。”
“不麻煩,我正好也要去榆樹村看看故人,順路的。”
即便楚譽應允要送,大舅還是派了一個銀樓的夥計跟著,楚譽命車夫趕得慢些,免得顛簸。
許菁菁坐上馬車後,從窗子探出頭來,看清夥計是之前在鋪子裏說話的那個,便問他,“最近常有人來銀樓鬧事?”
夥計人實誠,知道她是掌櫃一家的親戚,方才也在銀樓幫了忙的,便答道:“誰說不是。”
“都來了好幾回了,先前也不甚過分,我們也就都給換或者削價了,今天這人著實太過分了。”
“空口白牙地就汙蔑我們昧他銀子,還說了許多不敬的話,公子這才忍不住跟人打起來的。”
這些話許菁菁在銀樓裏都已經聽過了,她心中一直介意的卻是另外一點,“之前來找茬的那些人,你都有印象嗎?”
“這些人裏,是不是身上都有些發酸的酒糟味?”
跟著馬車慢慢走著的夥計沉吟片刻,恍然想起來似的,連連點頭道:“是是是,您不說我還忘了。”
“今天這個人叫穆青,平日裏其他來搗亂的,姓穆的多不多。”
“哎?您這麽說,那裏頭姓穆的還真有幾個,十個裏頭有五六個吧。”
得到這個答案,許菁菁半點也不驚奇,腦子裏浮現出一個人來。
她轉頭問鍾湘菱,“你在酒坊裏,如何得知銀樓出事了?”
“有人到你家裏來傳話,紅玉到酒坊來找我,我們就一起趕來了。”鍾湘菱接著道,“那人說得很嚴重,我急急忙忙地就跟紅玉趕來,到的時候你們已經解決完了。”
聯想自己到銀樓時,徐之遠問的話,她幾乎也可以肯定,來給她報信的也不是風滿樓的夥計,而是那個人差人假扮的,不過是為著讓她親自到那裏看看。
這些事情做得半遮不掩,明麵上沒什麽實質的證據,但又處處透點信給她,就好像生怕她猜不出來似的。
所謂世家,手段竟也如此卑劣。
她原本不想跟穆家有牽扯,不過是想在長陵好好做自己的買賣,如今看著是避無可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