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許菁菁趕到鍾家銀樓,分開圍觀的人群往裏走,隻見鋪子裏一地狼藉,東西都叫人砸了個細碎,散落了一地的銀簪、銀鐲、銀鏈子,還有用來記錄客人買賣東西的冊子。

許菁菁撿起來翻了翻,有一頁還叫人撕去了,她四處找了找,在椅子底下撿到一團揉的皺巴巴的紙。

鍾子鈺正大聲跟人爭論,還動起了手,徐之遠帶著風滿樓的夥計忙著拉架和看著地上的貨品不叫人進來哄搶。

看到她過來,徐之遠瞪大了眼睛,“你怎麽過來了?”

許菁菁不解道:“不是你讓人叫我來的麽,不說這個了,這是怎麽回事。”她看著鍾子鈺臉上都掛了彩,衣衫袖子還叫人拿碎瓷劃拉了好幾道口子。

她說著,跟楚譽也上前,她幫著徐之遠拉住鍾子鈺,楚譽和風滿樓的夥計攔住了另外一個瘋子一樣的男人。

徐之遠見狀,也顧不上跟她多說,他也隻帶了兩個人來,根本拉不住,眼下多了幾個人,總算先把人給攔下再說。

“楚、楚譽,把人拉外邊去,別叫人走了。”徐之遠邊說邊跟許菁菁一道把鍾子鈺按進了太師椅裏,低聲罵道,“你瘋了嗎鍾子鈺,你跟人在鋪子裏幹什麽架!”

“砸了東西不要緊,外頭那麽多人看著,你這買賣以後還做不做了!”

徐之遠這邊還沒安撫好鍾子鈺,被楚譽拉出門去的男人轉而朝人群裏喊了起來,“什麽狗屁店家,來買東西還打人,看看把我這臉都打腫了,誰來這家買東西,誰倒黴!”

那人罵罵咧咧地邊說邊要走,許菁菁立即道:“楚譽,留一下人。”

“幹嘛你們!警告你們別動我啊,打人還有理了你們,敢不讓我走,大家夥都來看啊,店大欺客啦,欺負人打人呐!”

鍾子鈺一聽又要往外衝,許菁菁瞪了他一記眼刀,“徐之遠,你看著他,我出去看看。”

她循聲來到門外,這次看清了,跟鍾子鈺鬧起來的男人約莫不過三十歲,中等身量,微微馱著背,臉頰有兩坨暈紅,跟臉上粗糙的皮膚不同,他的雙手細膩且白滑,站得進了,她還能問到他身上隱隱有微酸的酒糟味道。

不等她開口,鍾大舅分開人群帶頭闖了進來,後邊還跟著她許久沒見過的舅母趙氏等呼啦啦好幾號人。

趙氏身後還出來個跟她有幾分相似的婦人,一下把許菁菁撞開了些,攙著舅母急匆匆往鋪子裏去。

“子鈺!子鈺!你沒事吧,唉呀,這是怎麽了鬧成這樣!”舅母趙氏看著鋪子裏亂糟糟的一團,心都要揪起來,根本沒注意到許菁菁,忙不迭地往裏去看鍾子鈺。

許菁菁被撞開,大舅舅在身後趕忙扶穩了她,順勢把她也往鋪子裏推,“菁菁你進屋裏去,這裏我來處理,你快進去吧啊。”

她站穩後卻沒聽大舅的到鋪子裏回避,退開幾步站在一旁,大舅來了,銀樓的事自然該是大舅做主。

那人見著鍾家來了許多人,非但不怵,反而更來勁地吆喝起來,“怎麽地,來五個人還不夠,這是全家齊上陣,要欺負我一個啊……”

“這位客官,你莫要如此激動,我來不過是要看看鋪子裏的損失,內人也是記掛犬子,這裏並沒有誰要欺負你。”

“你看你把我兒子也打傷了,鋪子裏的東西也都砸了,這麽反咬一口,不合適吧。”鍾栩良站在那人跟前,上下打量他一番,招來去家裏報信的店夥計,“趙餘,你來說說,這位客官今日來鋪子裏是買什麽的。”

叫趙餘的銀樓夥計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子,覷了一眼鬧事男子,道:“今天公子在鋪子裏守著,前幾日每日都有人來鋪子裏買了東西又要退,公子便讓我們把東西都拿出來仔細驗看一遍,免得再有客人不滿意。”

“我們正看著,這位客官就衝進門來,非要說在我們這裏打的銀簪子克數不對,說我們昧了他的銀子,公子與他理論不下,要把簪子上嵌的玉石取了,重新給他稱量,他偏不肯,要我們翻倍陪他,還出言不遜侮辱了夫人和、和鍾姑娘,公子這才跟他打起來的……”

許菁菁在一旁聽到這裏,皺了皺眉頭,“這用銀塊打簪子,前後不都有克數登記在冊?翻出來看便是,這位客官你反應這麽大,難道是記錄的克數不對?”

那男子冷哼一聲,“冊子在你們自己手裏,記多記少那還不是你們說了算,我反正在手裏掂量著重量就不對!”

“穆青?”許菁菁說著打開了自己在椅子下撿到的紙團,仔細辨認上頭畫的名字,緩緩念了出來。

“喊你爺爺我幹什麽!”

許菁菁點點頭,把自己在紙團展開撫平,向著圍看的百姓展示了一圈。

“這上頭寫明了你送來銀塊的重量、要鑲上的玉石的重量,以及最後做成後總的重量,上邊還有你寫的名字和摁的手印,你現在說克數不對,是哪裏不對?”

“你的手是稱?”

大舅接過許菁菁手裏的證據,上下仔細看了幾回,安下心來,但為著息事寧人,還是對那人道:“這位客官,你想必是記錯了,我這裏前後都有記錄,瞧瞧,你也按了手印,這便是都給你看過,沒出錯的……”

“行行行,我記錯了!行了吧,真晦氣。”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大搖大擺地分開人群,走了。

許菁菁不服,“哎哎!你就這麽走了?砸壞了東西不賠啊?”

“菁菁,算了、算了,先進去看看子鈺。”

“爹——怎麽回事!”圍觀的人正在散去,兩個身影逆行而來,鍾湘菱一出現,就著急地問,紅玉跟在她身後,朝許菁菁看了過來。

大舅舅上前接了鍾湘菱,“你怎麽也過來了,沒事,都解決了,進屋去。”

許菁菁往那人離開的方向看去,心中隱有不安,紅玉一聲不吭,轉身就跟了上去,她想喊住她,人卻迅速消失在了人群裏。

許菁菁隻好先跟著大舅舅進屋去,看看鋪子裏的情形。

屋子裏散落的貨品已經都撿了起來,銀樓的夥計在一旁清點數目,鍾子鈺坐在椅子上,徐之遠正給他往臉上抹藥,不時聽到他倒吸涼氣的聲音。

舅母趙氏和婦人坐在一側的太師椅上,此刻鋪子裏亂七八糟,也不再講究座次,二人都沉著臉不做聲,趙氏瞪著兒子鍾子鈺,那婦人卻是不滿地瞥向了許菁菁。

許菁菁微微一愣,不由得朝徐之遠看去,但他沒注意到她,身旁的鍾湘菱上前,行福禮打招呼。

“娘、姨母。”

趙氏歎了口氣,讓人搬來椅子給她們坐,趙家姨母卻冷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朝許菁菁瞟了一眼。

“把家裏攪和得亂七八糟的,你還慣著她,給她坐?”

“不讓她到祖宗牌位前跪著都算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