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仔細看了那個姑娘,這樣的情形也在她的預料之中,隻沒想到頭一輪是個人,就碰上了。

她也並不著惱,隻看著人認真回答道:“我從未說過今日是按著先來後到的方式挑選人手。”

“別家如何雇人與我也沒有太大幹係,許家酒坊雇人,需得問清個人以往的經曆,若是不喜歡,你也可以不回答。”

她好生回答,對麵卻不肯撒口,仍舊沒說自己的名字,隻昂著頭不服氣道:“哼,不回答,不回答你能把活兒分給我幹嗎,我不過是不明白,怎麽,這不能問嗎?”

許菁菁看了看其他人,站在左手第一位的嬸子猶豫著上前,附在她耳旁小聲說了幾句,又退回去了。

許菁菁看著那個年輕的傲氣女子,點點頭道:“你是浦大娘的大孫女,許月菊?”

許月菊聽到叫了她的大名,略略收了收抬高的下巴,才撇嘴道:“是我。”

浦大娘大兒子一家早早就搬出榆樹村,到長陵城近郊的落玉村去了,隻聽說夫妻兩個在城中員外家裏討生計,男人趕馬車,女人在內院小廚房謀了個差,女兒也是打小就帶在外頭的。

她隻聽過並沒見過,但今日酒坊才開始雇人,她並不想多生枝節,不合適不用就罷了,倒是不必跟她爭執。

是以她笑笑道:“能問。”

說完就直接略過她,看看手裏其他人的資料都記得差不多了,拿起來細細看了幾遍,又問了些旁的,當場隻留了三個,其餘人不合適的也就叫人先回家去。

許月菊卻沒跟著走,直勾勾地盯著她,不服地問:“你憑什麽後邊不問我了。”

“就因為我說了叫你不高興的話?”

“都說你這酒坊是榆樹村頂頂好的,來這兒幹活比在外頭還要舒坦,我看未必,說兩句都不成,你比大院子裏的夫人小姐還要尊貴嗎,不能叫人說兩句。”

許菁菁看她這是不能罷休了,後頭還有很多人等著,不得不停下來先把眼前這個料理了。

她迎著許月菊的目光,淡然笑道:“說兩句自然沒什麽問題。”

“你來這說你想說的,我不也沒攔著你嗎。”

“不過,你若是真來找活兒幹的,那你可有仔細看過酒坊張貼出去的告示?看過便會知道酒坊雇人會根據個人以往做過的事綜合考慮,你不喜歡,不來就是了,親自上這兒來問,你平日沒什麽事情可幹嗎。”

許月菊似是沒想到許菁菁還真跟自己逐句理論,鼻子裏哼了一聲,嘟囔道:“我閑不閑的與你何幹,誰不真找活兒幹一大早會上這兒來啊,這都不懂。”

許菁菁看她說話完全就是一個炸毛的猴兒一般,隨便說什麽都要抬兩句頂著,但看她十二三歲的模樣,衣衫穿著在普通人家也算得上考究,在家中必然是得寵驕縱的那個。

這樣的姑娘,又怎麽會真來這裏討生活,因她前陣子跟盧氏和吳金花不對付,來找茬的差不多。

“你既然想來,又不肯認真看我給的告示,若是不識字,我也托了印生叔仔細給大家講解,你也沒認真聽,還沒在這幹活,就這般不上心的,那你覺著我為何要選你呢”

“我雇人進來幹活,自然想要找跟酒坊脾性相投的人,若不能,至少是懂得什麽場合說什麽話,能管的住自己的人。”

她麵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意,不急也不惱,即便說著教訓的話,也是不緊不慢的,叫許月菊看起來格外地像來胡鬧的小孩兒。

“最後,不管是不是榆樹村的,這些問題都要問,我不是神仙,不是每家每戶自祖上到已經雖父母遷出的孩童都能認識,況且這些以後書契上也是要寫的,你一開始就沒打算好好地回答,我為何要再費心費時問你?”

“你不適合在我的酒坊做事,請回吧。”

許菁菁說完便不再看她,也沒再管,一輪又一輪地挨個把人看過,直到晌午過後一個時辰,才把人都過了一遍。

頭一遭留下了三十七人,又從記下的名冊裏另選了十三人,補足了四十人,讓同村或同行的互相帶話,明日早上辰時正來酒坊點卯,再分配活計。

清場人都走後,她伸了伸胳膊和腿,坐著大半日,手腳腰背都有些酸脹。

“這選人的活兒真不好幹,下次咱們還是找牙人吧。”鍾湘菱也有些受不住,寫了半天的字,手腕酸的不行。

許菁菁笑道:“靠譜的牙人也不好找,且牙人給人找活兒幹,也要兩邊抽傭的,我倒是沒什麽,那些家裏實在需要這筆工錢的,到時候也就沒法來了。”

“再者,這次要的人多,要是遇上不靠譜的牙人,帶來一大半不合適的,裏頭塞一兩個她額外得了好處又還看得過去的,我們又瞧不上,那這人不知要到幾時才能雇著。”

“今天雖然累了些,但一次就了事了,後續也沒那麽多麻煩。”

鍾湘菱道也是,兩人一起往老酒坊走,玥娘急衝衝趕來,道:“東家,你還是去看看吧。”

“怎麽了?”許菁菁朝新酒坊門外看去,還沒到就聽到外頭有人在說話,聽聲音是許月菊。

“你們幾個可別被她給騙了!”

“我早就打聽清楚了,她這酒坊也就年後春時才開的,能有幾個錢,上次雇人的時候,還沒幾個人願意來呢,聽說最後隻有四個人留下了,短短時日,也不知做什麽了,突然要雇這麽多人,裏頭肯定有貓膩。”

那個許月菊拉了十來個人,在酒坊門口沒走,拉的都是外村的人,正眉飛色舞地在說她的壞話。

“而且我一回來就聽我嬸嬸說了,她原本也就是個在長陵給人做丫鬟的,誰知從哪兒弄到了一筆錢,回村裏來開酒坊,而且她這人還特別衰,她從前的主家就在她走後沒幾個月,就沒落了。”

“她自己二叔家也瘋了兩個女人,我就是看不慣她這樣的還要出來開酒坊霍霍人,才沒留下的,你們可真得多打聽打聽。”

許菁菁站在門口,耐心聽她往下說,她原本猜想這個許月菊是為著盧氏抱不平,特地來給她添堵找不痛快的,如今更加可以斷定了,這些聽著耳熟的話,不就是吳金花之前跟盧氏一起進城去,給江家人嚼的舌根子?

勾起不快的回憶,許菁菁麵色微微沉了下來。。

許月菊不知她在後麵,越,說越起勁,小小年紀嘴裏沒一句能入耳的好話,跟浦大娘如出一轍,鍾湘菱在一旁聽得也皺起了眉頭。

“你得罪她家什麽人了?”鍾湘菱不解道。

許菁菁早已沒了興致跟這個小姑娘周旋,無甚表情道:“或許吧。”

許月菊本正說得在興頭上,圍著她聽閑話的幾個婦人看到許菁菁出來,臉上現出不安地笑容,紛紛找借口離開。

許月菊猶自不查,還在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