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雇人雖然有個許月菊小鬧了個插曲,但也莫名其妙地自行結束了,村裏麵連個水花都沒砸出來,許菁菁甚至沒聽到有人說一點閑話。
後來才聽陳阿婆提起,盧氏好似轉性了一般,當天就帶著許月菊挨家挨戶地上門給人說孩子不懂事,瞎說的,不能信。
然而她始終覺得這事奇怪,卻也沒空餘去想,拜訪名冊上的店家的事緊趕著提上了日程。
酒坊裏新雇的人已來上工,冬雪、碧姝幾個也已經開始著手教人。
她把酒坊托給鍾湘菱看著,釀酒的事暫時交給林雙雙,跟徐之遠和楚譽帶著提前準備好的近百壇酒,開始不停地往返於名冊上的各個酒樓食肆與客棧。
起初在長陵附近還算順利,去的也是許家酒坊從前欠酒未結的人家,看到她和楚譽從馬車上下來,身後帶著許家酒坊時隔數年重新履約送來的酒,還是市麵上如今難求的雲中錦,和口感甚佳供不應求的許家果酒,店家除了錯愕吃驚,也感慨萬分。
就連她附帶贈送的嚐鮮的還未麵市的新酒,也得了一眾好評,眾店家紛紛表示待新酒出來了,一定會捧場,希望也能把雲中錦和果酒鋪設過來。
往長陵以外運送酒的事歸楚譽負責,米行有現成的商隊,這些都不是難事,幾日下來,許菁菁走訪了二成店家, 除了幾家已經關店不做了,其餘的都與許家酒坊重新簽訂了書契
徐之遠走訪的另一條路線是長陵城附近的舞陽縣,半數的掌櫃都曾是舊識,買賣談下來也不難,許菁菁每隔兩日,都能收到他捎回來的信件,裏頭詳細記錄了與每家掌櫃商談的細則,與定下的書契。
這部分由徐之遠負責談下的買賣,出門前許菁菁便與他說好,日後的收益都從中拿出一成記在風滿樓賬上。
徐之遠推脫不過,隻好應下,愈加賣力地談買賣,本來隻有八成把握的應是幹到了九成都簽了書契。
接連出去幾日回來,許菁菁停歇了兩日,去酒坊看看林雙雙釀的酒,以及新酒坊的運作情況。
回到家,她先去隔壁老屋看了看她阿爹,吳阿大在院子裏劈竹篾編著竹筐,她阿爹坐在一旁的竹靠上吹風稱量,看到她回來,撐著放在手邊的拐杖站了起來。
“菁菁,你回來了?”
許長林眯著眼看她,人蒼老了些。
“嗯,阿爹你歇著吧,不用起來了,我去把果子洗了。”許菁菁這段日子不常在家,家裏都托人照顧著,加上本來跟許長林也不如何親近,也就沒有什麽話能聊,隻點頭打了招呼,上前把人扶回竹靠裏坐著,就轉身去水缸裏舀水洗果子去了。
自從吳金花母子被攆走,許長林每日由吳阿大照顧,陳郎中按時來時針,吃喝都按許菁菁要求的來,每日還要固定曬太陽和行走鍛煉,比之前恢複了許多,話能說利索了,也能自己站起來。
她手裏提著新鮮的果子,是從鄰近的城鎮買回來的,兩個籃子,給了一籃子吳阿大。
“吳大哥,果子拿回去給孩子們吃,這段日子辛苦你照看我阿爹。”
吳阿大憨厚地撓了撓頭,不接籃子隻嗬嗬笑,黝黑的臉上變得黑紅黑紅的,實誠道:“咋還帶吃的,娃兒想吃果子,山上摘著就能吃,這費銀子。”
許菁菁把果子放在他編好的竹筐子裏,笑道:“是鄔鎮的脆桃,不花什麽銀子,做買賣路過時,大叔大嬸們送的。”
“陳郎中今日來過了嗎。”
“郎中來過了,不過不是陳郎中,他前些日子進城照顧準備生產的女兒去了,這段時間來的是受陳郎中所托的李郎中。”
“也蠻好,一日來兩回,早晚都來,換了藥材,藥方子還擱在屋裏呢,我都給你留著,回來你好對對賬的。”
“李郎中?”
許菁菁略微蹙了蹙眉,從沒聽過榆樹村附近還有位李郎中,她心中有疑惑,但看著許長林恢複得還不錯,也就把心中的這點疑惑暫時壓下,把洗淨的脆桃放在竹靠旁的小幾上,進屋去看吳阿大說的藥方子。
桌麵上用一個籃子裝著換過的藥方,許菁菁拿起來看了看,一共有三張,隻這段時間就都根據她阿爹的身體恢複情況調整了三次方子,這李郎中瞧病還挺細致的。
籃子的旁邊,還放著吳阿大每日簡單記錄的花銷,她留了銅錢和碎銀在家中,吳阿大每次用都會記下來。
許菁菁翻了翻,李郎中每日來的診金十五文,藥錢二十五文。
她不太懂得藥材的市價,但看阿爹恢複得挺好,想必無論藥材還是郎中的醫術都應該不便宜,至少不會是加起來四十文。
她越發疑惑這位李郎中的來曆,外頭吳阿大與人打招呼:“李郎中,你來了,吃脆桃。”
許菁菁放下冊子,走到窗邊往外看,院子裏的郎中是個陌生的白須老頭,正在給她阿爹把脈。
紅玉從外頭走進來,看到正在把脈的李郎中,瞬間怔住了,隨即錯開目光,不再看向那個方向。
而李郎中則反應要慢上一些,直到紅玉錯開眼神看向別處了,他還微張著嘴,目光停留在紅玉身上,而後回過神來紅玉走開了,他才迅速收束了目光。
這細微的神情變化,許菁菁在屋裏窗邊都看著了,她本就對突然來家裏的李郎中存有疑慮,剛剛又看著紅玉似是跟李郎中認識,更覺著奇怪了。
“紅玉。”
許菁菁支開窗戶,喊住了紅玉,“那是新來的李郎中,陳郎中進城去了,沒空來看診後推薦來的,你見過?”
紅玉垂下眼,梗著脖子道:“沒。”
可那邊的李郎中分明看過來了好幾次,還有些欲言又止,李郎中在的位置看不到窗內的她,看的隻能是紅玉。
許菁菁越看越覺著奇怪,總覺著這有些過於明顯,腦海裏也不自覺浮現出吳金花鬧這分家產那日,自己突然起來的感覺。
奈何紅玉不開口,她自知紅玉隻要不想說,她是如何也問不出來的,隻能想法子從李郎中那兒著手。
外頭李郎中診了脈後,跟吳阿大囑咐了幾句,又從藥箱裏拿了兩副新的藥出來交給吳阿大,才背上藥箱準備出門。
許菁菁便從屋裏出來,送一送李郎中。
李郎中回頭看了眼紅玉,紅玉望天不說話,他隻得跟著許菁菁往門口走去。
“李郎中著手成春,是在長陵哪裏坐堂?”
“我爹如今恢複得好,還多虧了李郎中這一手好醫術。”
李郎中緊了緊肩上的藥箱帶子,嗬嗬笑道:“許娘子客氣了,這是應該做的,你父親的身體恢複得好,藥材的作用比較大,我也是幸虧手中有幾味對症的藥材,才能由如此好的效用。”
許菁菁看李郎中沒答在哪兒坐堂,繼續問道:“李郎中過謙了,您這一手好醫術,想必平日來求診的人肯定不少,我也是沾了陳郎中的光,不然還不見上哪兒去找您這樣一位杏林高手,隻不知李郎中平日在何處坐堂,往後有需要,可直接去尋你。”
李郎中不善於推辭,許菁菁再三追問,他已有些撐不住,隻得把關鍵的信息去掉,簡單答了句,“我是受雇的府醫,這次也是因緣巧合之下遇上的陳郎中,許娘子往後若想尋老夫,自然是隨……隨時能讓陳郎中遞個話的事。”
許菁菁一直在觀察李郎中,他顯然有話隱瞞,她卻著實想不出有何緣由,正好人也送出了百來米,李郎中急忙說著留步,趕緊背著藥箱快速離開了。
她站在原地,看著李郎中往村口方向走疾走,微微蹙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