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送了李郎中出門，回到家中，吳阿大正把藥端出來，許長林接過藥碗正在喝藥。

看到她進來，許長林變得有些小心翼翼，猶豫著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許菁菁聽著，也愣了些微幾個呼吸，才邁腳過去，吳阿大搬來一張新的竹靠，她輕輕在邊緣坐下，“酒坊如今要跟從前的一些老主顧聯係，我和楚家合作了，風滿樓也有幫忙，這段時日走完了長陵附近的地方，過幾日就要往更遠的地方去了。”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說這些，可是不說這些，她更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別的，她記得許長林十分看重許家酒坊，想著說些酒坊的事，他應該會想要聽。

許長林捧著藥碗，自從叫吳金花給氣出毛病來，險些又被她偷走地契之後，他倒是想明白了很多事，能守著許家酒坊的，隻有一個許菁菁。

每天吳阿大都會把從外頭聽來的酒坊的事說給他聽，比起旁的，甚至是自己的身體，他更怕穆家逼得緊，女兒撂挑子不幹了，是以見著她時有些小心翼翼，且為著吳金花的事，還有些拘謹。

“你忙、你去忙，阿爹這裏不要緊，阿大他很好，新來的李郎中醫術也很高明，就是他開的那些藥材，會不會太貴了？”

“我看那些藥材，就算是長陵城裏有錢的員外爺家裏都不見得有，你掙錢不容易，我已好了許多，不用再在這上頭花費許多了。”

許菁菁無意識地脫口而出，“不打緊，有好的藥材就用著，身體總是要養好的，錢再掙就是。”

說完自己就愣住了，她不識得藥材，可是方才阿爹說的若是真的，那屋裏記的賬就不對，這麽貴重的藥材，怎麽可能就二十五文。

李郎中果然有說不通的地方，這裏頭一定有所隱藏了。

她正想多問些有關李郎中的事，玥娘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看到她在這裏，先是一愣，隨即連聲道太好了，“東家您可算是回來了。”

“這兩日酒坊外頭總有人來攪事，私下裏接觸新雇來的人，開高價把人挖走，我跟湘菱攆過幾回，每隔幾個時辰人又來了，光是今天，就撬走了近十個人了，陰魂不散一般。”

“我們沒法子，便想著來問問老爺子。”

許菁菁驟然聽聞還有人來酒坊挖牆腳，咻地一聲就站起來了，也顧不上再打聽什麽李郎中，拉上玥娘就走。

“先過去看看。”

走了兩步，她才想起來回過頭，給許長林道別，又謝過吳阿大悉心照料，才和玥娘一起往酒坊趕去，紅玉也隨之而去。

一路上她向玥娘問清了具體情況，原來自打她往長陵附近去談買賣開始，就有幾個男子來酒坊外頭徘徊。

開始隻是打聽酒坊雇人的情況，玥娘等人以為是想來找活兒幹的人，就給推拒了。

一是酒坊隻雇女子，二是已經過了雇人的日子。

誰知後來這幾個男子不再來了之後，又換成了幾個婦人，隔三岔五地在酒坊外頭的草地前歇腳，趁著有店夥計來取酒的時候、或是酒坊傍晚下工的時候，和人打聽酒坊的事。

沒過幾日，就開始明目張膽地和酒坊新雇地人說起了旁的，攛掇她們去外頭幹活，說是能比這兒還多幾個錢呢，而且有在酒坊做事的經驗，工錢還能再往上漲漲。

冬雪她們四個壓不住人，鍾湘菱也領人攆過好幾回了，奈何人總能鑽著空子，把酒坊裏做工的人給忽悠走。

許菁菁聽了一路，氣上眉頭，這都什麽破事，竟然到她這兒來搶人，不知是哪一家酒坊幹出的缺德事。

她和玥娘一起趕到酒坊的時候，鍾湘菱正領著碧姝把三個婦人堵在了門外，冬雪和蘭荷秋霜氣呼呼的守著門，裏頭幹活的人也三三兩兩杵在不遠處，張望著門外的爭吵。

許菁菁走上前時，還能聽見鍾湘菱的吼罵聲。

“你們誰家的，不說就以為我找不到了是吧，就你們昨日帶走的那些人，有本事不要叫我在長陵看到，看到就摸到你們東家那兒，我到要看看是誰家這麽不要臉！”

“上別家酒坊來挖人手，怎麽，長陵的牙人跟你們家有仇呢是吧，人都雇不著開什麽酒坊，趁早關門大吉。”

鍾湘菱嗓門完全放開了著實大，對麵三個婦人都壓不過她一個人的聲兒，她停下了才能聽見一兩句。

“你罵誰不要臉，你們酒坊騙人在先，怎麽就不能讓人走了，那簽的是活契，又不是賣身給你家了，誰家開的條件好就上誰家去唄，誰出來還不是為著掙錢了！”

眼看鍾湘菱要爭執不過，許菁菁上前把她拉到身後來，看著方才說話的婦人道：“你說我們酒坊騙人？”

“騙了什麽，可有實證？”

那婦人仗著自己年長，絲毫沒把許菁菁放在眼裏，“騙了什麽我怎麽知道，你問你們東家去啊。”

“我便是這酒坊的掌事人，你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再在這裏胡說八道，我便直接送你去見官，誣陷他人可不是小罪，你自己考慮清楚。”

許菁菁眼神淡淡掃過婦人的一身，穿著打扮也不像是酒坊裏幹活的，八成也是花了銀子請來的，“你收人錢財來我這兒找事，我也不與你多說，我隻問你一個問題，說得清楚便能走，說不清楚，最好別走。”

“我今天閑得有空，倒是可以陪你到衙門走一走，聊一聊。”

“聽清楚，雇你的人，是隻交代了來我這兒，還是誰家都去？”

被問話的婦人被她眼中抑製的厲色驚住，想要往同夥身後退兩步，誰知那兩個也慫，認定了前頭的這個婦人是負責領頭的，她退，她們也退。

一下子就整體拉開了和許菁菁之間的距離。

“我、我憑什麽要告訴你，去了衙門我也不怕你，你這簽的本來就是活契，人想走，那是人家的事，你有本事以後都簽賣身契啊！”

退無可退的婦人隻得硬著頭皮反駁，說話到底是比先前氣焰小了不少。

許菁菁見勢明白過來，這些人避而不答她的問題，多半就隻來了她這兒，若是附近的酒坊都去了，那還不拿出來嚷嚷就她事多不肯放人。

“看來是隻派了來我這兒。”

她看著那婦人眼神開始閃爍，淡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在此等等，讓你東家來領人吧。”

“想清楚在哪兒可以找到你的東家，我讓你去給你報個信。”

“我的人不多，頂多幫你們兩次，再找不到你們的東家，就你們自己上衙門去領罰賠銀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