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說罷，不見楚譽有什麽反應，他隻是淡淡地笑著，搖扇不語，她便也識趣地打了個哈哈，轉而道：“我看外頭馬車也準備好了，不如我們先進城吧。”
“好。”
楚譽淡淡道，如同以往一般溫文地朝她笑笑，起身走在前麵，許菁菁深覺自己方才許是言語越界了，這些事外人插手的確不妥，不禁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她走到外頭，馬車裏坐著紅玉，楚譽坐在了馬車夫旁邊的位置，許菁菁還探頭張望了一下，不見楚譽有挪到後邊的想法，就自己上馬車坐紅玉旁邊，叩了叩車板，馬車便吱呦呦往城門去。
車上隻有她和紅玉，幹脆掀開了馬車的簾子，看看魯陽城的集市。
如同上次趕早來一般，街道兩旁早早就擺了攤子，各式各樣的商品目不暇接，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這裏仿佛不論哪一天，都是如此熱鬧。
來到名冊上魯陽的頭一家主顧——紫雲樓前，店裏的夥計才剛開始搬開門板，打掃台階，擦洗裏頭的桌椅。
許菁菁和紅玉下了馬車，看到此般情形，停下了腳步，楚譽也轉頭在附近尋了一處茶樓，幾人進去要了一壺茶，坐著等待。
“為何不進去了。”紅玉不解。
“次來魯陽，拜訪的都是從前還未結清許家酒坊酒賬的主顧，這家還沒開市，我們進去掌櫃的怕是不會有好臉。”
“做買賣，有些會忌諱，雖然我並非來要這筆帳，但開口說出許家酒坊，他防備心起再加上不悅，就不好談了。”許菁菁認真看著對麵的紫雲樓，一麵給紅玉解釋。
她留意著紫雲樓進出的客人，楚譽在一旁分茶，一杯茶推到她麵前，他終於開口道：“魯陽因城外的運河，往來的商販比之別處要多許多。”
“基本上每日都這般熱鬧，特定的街市更是人擠人，武州最熱鬧的城市非魯陽莫屬，不過看這紫雲樓，做買賣似乎不太上心。”
“他隔壁的茶樓和食肆，早就開始迎客了。”
許菁菁順著楚譽說的看過去，果然紫雲樓與周圍的鋪子比起來，要散漫好些，貨架上倒是擺的滿滿當當的。
然而貨架上擺的酒壇子上，赫然貼著一方紅紙，上麵一個“穆”字，十分刺眼。
她放下茶杯示意楚譽看，兩人都沉默了。
紫雲樓這是不必再進去，已經跟穆家合作了的店家，顯然不會再接許家酒坊的酒。
許菁菁重新上了馬車，楚譽這次也坐到了後頭，馬車往下一家去，這次不用下馬車，許菁菁掀開了簾子看了看，就放下了。
“去下一家吧。”
她沉聲道，誰知到了下家的門口，就看到停著穆家送貨的車，正在往下搬穆家的酒。
接下來一連去了十家，都是如此情形，許菁菁和楚譽的臉都沉了下來。
“這般巧合，我們要來魯陽，穆家的酒就鋪到了這裏。”楚譽皺著眉道。
許菁菁麵上也不甚愉快，一家兩家是巧合，十家都是如此，斷不會是巧合。
魯陽城門才開第二日，她在魯陽驛站裏並沒見到穆家的人，這是連夜趕著進的城，搶在她前頭賣進了許多酒。
“冊子上還有二十家，走完再看看吧。”
她合上手裏的冊子，平複好心情，沒走完最後一家，總還有機會。
接下來的二十家，許菁菁在太陽下山前總算走完，整體的情況與原本預想的有不小差距。
魯陽總共三十家在名冊上的主顧，有二十家都賣了穆家的酒，唯有十家不大的小酒樓除外。
名冊上沒有與穆家合作的店鋪，許菁菁剛道明身份的時候，還有店家以為她是來討多年前未結的賬的。
聽到她是重新來合作的，不但要勾銷從前的賬，還帶來了新的酒，都很意外且驚訝，畢竟許家酒坊沒落已經好些年，沒想到還有後人在堅持。
這十家老主顧，幾乎都翻出了舊帳本，把曾經未結清的賬結給了她，才重新上了許家酒坊的酒。
走完全部的店家，許菁菁才明白，原來城裏突然有好些大的酒樓接到了武州穆家的邀約，能上穆家的酒，這些小的店家就十分羨慕，但鋪子小，穆家瞧不上，也沒有門道可以搭上關係，都正愁著。
她帶著酒親自上門，反而叫這些掌櫃的心中有了些彌補，雖然許家酒坊名氣尚不如穆家，但聽說雲中錦在長陵賣得極好，果酒也十分受歡迎，各家念著從前合作的舊情，也都願意跟她再次合作。
但她卻沒能高興得起來。
天色漸暗，許菁菁手裏拿著十張簽好的書契，沉默地坐在馬車裏，準備出城回驛站。
“也不算太差，至少還有十家。”楚譽寬慰道。
她黯然地笑笑，並不覺得能夠輕鬆得起來，這十家比之其他二十家，實在小了太多，要想依此跟穆家對抗，還不夠。
魯陽城熱鬧，光是大大小小的客棧酒樓，就比武州其他的小城加起來都多，穆家這次搶先，說明她在長陵附近的動作，早就被穆家關注著，此次動身來魯陽，就立即派人跟著過來了。
即便不知她要去找誰，但整個魯陽城裏大的酒肆食樓搶先過一遍，便能將她可選擇的店家強行縮減。
不過，她並不打算就此放棄，不在名冊上的其他大小酒肆，她也都去匆匆看過一遍，所幸城門才開，穆家也沒法一日內就走遍魯陽城所有的食肆酒樓。
“今日我打算住在城裏。”她叫停了馬車，對楚譽道，“穆家人不在驛站，便在城裏。”
“城裏還有些酒樓食肆他們沒來得及去，夜裏他們不定會討這個苦差事，所以我想把時間趕一趕，搶在他們前麵。”
楚譽明白她的意思，當即道：“我與你一道。”
“紅玉陪我就行，驛站那邊湘菱一個人我有些不放心，若是可以，想請楚公子幫忙看顧一二。”
許菁菁誠懇道，這次倒不是有別的心思，真是擔心驛站裏往來人丁魚龍混雜，鍾湘菱一個人，她不放心。
“文信可以留在驛站，陸家也有人在。”楚譽有些不解，據他觀察，鍾家的那個姑娘，不像是旁人能夠隨便招惹，會吃虧的樣子，“我還是一同留在城裏，有事還可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