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沒接話,她並不知道他何時讓人做過這些事,此刻穆家人站在門前要她行個方便,她一時怔住了。

“許娘子?”

看她沒有反應,穆月明躬著腰,往前又走了一步,討好道:“您看這事咱們找個地方好好坐下來談一談?”

“您有什麽要求,都可以直接提出來,說起來,穆家也曾給江家做壽的老老太爺送過酒,那時江家還在武州邊上的越州,咱們也算是有緣了,這不大水啊衝了龍王廟……”

穆月明自顧自的說下去,許菁菁卻半點不想再聽,“你找錯人了。”

“許娘子說笑呢,誰不知您相公他也是姓江的,那怎麽能找錯……”

“姓江的多了去了,我相公早死在外頭了,家裏還有牌位,你要不要去上柱香?”

嘭——

說完她直接關上了門,把穆家的人撂在門外,外頭隱隱傳來穆星珩不服的聲音,“不過是靠著江家蔭蔽,有何可得意的。”

“穆星珩,還不閉上你的臭嘴,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還要我來教你?有些事不該提的就擱肚子裏放穩了,還嫌我不夠麻煩麽!”

聽著外頭刺耳的聲音,許菁菁木著臉往酒坊後院去,從架子上隨意抽了本書,倒在榻上嘩啦啦地翻起來,卻壓根看不下去。

她早猜著他家世不簡單,可即便後來在吳清妤的說明下知道了江家是何許人家,也從沒想過要靠江家的勢力來做買賣。

如今的許家酒坊,都是和大家一起一點點做起來的,她做酒坊的時候,江家自己尚還身陷囹圄,怎麽就成了她靠江家蔭蔽了。

她心中煩悶,看不下書,幹脆扔在一邊去釀酒,命人今後都不許給穆家人開門,無論誰來都不許他們進來,自己埋頭幹到天黑,累得匆匆洗漱,回到後院東耳房就癱倒進入夢鄉。

一晃眼半月之餘,穆家在她這裏始終討不到好,加上武州各個場子實在被查到招架不過來,緊急把其他地方的掌事都抽調回武州應對。

穆家族人眾多,約束起來不容易,且家大業大,沾點邊的都免不了覺著是自個有能耐,行事起來便有不當的。

即便他們嗅到苗頭不對,開始自斷臂膀,丟卒保車想要保存嫡支嫡脈,但經不住深挖細查,還是牽連了不少檔口和嫡支子弟。

經此一事,自是元氣大傷,無暇旁顧,也沒法再來尋她晦氣。

但許家酒坊背後有京中權貴相互的消息不脛而走,到底是傳開了,她辛苦做起來的買賣也在眾多人眼裏變成了難怪如此。

她嫌煩,幹脆閉門專注釀酒,談買賣談合作的事托給楚譽幫著照管,加上風滿樓也不時搭把手,也沒出什麽大問題,順順當當的。

眼看著庫房裏堆起滿滿當當的酒壇子,許菁菁心裏平靜且安穩,就連大舅隔三岔五地帶著媒婆上門,也變得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了。

而陸家也再度傳來好消息,許家酒坊的酒跟著陸家的船尚還未到京城,就差不多不夠售賣的了,若不是陸荀意堅持要把剩下的酒留下再往北帶,早就售空了。

陸荀意讓陸家人捎來信,詢問她是否有意願要補些貨,陸家還有一趟稍小些的貨船,會在下月初沿途給合作的店家補貨,若是要一塊兒送出來,可以在月底讓陸家人上門來收。

鍾湘菱喜出望外,拉著她的胳膊催她趕緊答應,“這有什麽不願意的,酒坊也多雇了好些人,這些酒又不是釀不出來。”

“如今還有碧姝冬雪她們幫著一起釀酒,庫房裏那些可以先勻出來給陸家,後頭出的再補上,要是還不夠,大不了我陪你夜裏幹到月沉日升!”

許菁菁笑著瞄了她一眼,“好,那定是要滿足你這個願望的。”

“這張單子上怎麽是空白的,那陸家這次是打算拿多少壇酒。”

她手裏陸家的單子,內容簽章都寫好了,唯有數量和金額上是空的,許菁菁不解的問。

“回許娘子,家主的意思是,您可根據酒坊的情況隨意填,填好了到時候我們來收就行。”陸家來的是位掌事,略微躬躬身,回答道。

許菁菁思索片刻,算了算庫房裏的數,保守地填了個跟上次在魯陽一樣的數,蓋上自己的印鑒,遞給了陸家的掌事。

掌事看了一眼,便收進了懷裏,又揮揮手,身後的家丁抬上來兩口箱子,擱在院子裏,接著道:“這箱是上次的貨錢,還有這次的,家主交代一並結了,共五百兩銀,許娘子請過目。”

“另一箱,是陳大人命我們一並捎來的,說是先前答允了要送來,隻是此間事忙沒能親至,托我們帶句話,還請許娘子務必收下,莫要見怪。”

“有勞掌事了,路遠趕來,進酒坊喝碗茶,歇歇再趕路吧。”她隻看了陸家的那箱貨銀,陳時青送來的沒打開。

“多謝許娘子美意,還得趕著路去下家,就不叨擾了,您留步,不必送了。”

她看著陸家的馬車並不隻一輛,一溜兒排過去都到坡下了,顯然不止要來她一家補貨,便也沒有多留,隻是讓玥娘在廚房拿了些她們自己晾的風幹肉和醃製的小菜,給了陸家的夥計。

酒易誤事,收貨途中便沒給拿,灌滿了馬車上喝空了的水囊,便送人離開。

陸家人走後,許菁菁讓鍾湘菱來點銀子入賬,鍾湘菱看著白花花的一整箱銀子,眼睛都瞪大了,“我的親娘哎,一趟就能掙這麽多!”

“這一年要來兩趟,光是陸家這一條線,就能上千兩啊,發達了。”

許菁菁糾正道:“這可不隻在魯陽送上貨船的那些,還有這次補上的呢。”

“那也不少了,說不定陸家幾趟走下來,這量還得漲的!”

“有了這些銀子,可以先把後院的荷花池挖了,再來幾趟,閣樓也能給建起來,陸家下回什麽時候來,咱們加把勁,一晚上少睡幾個時辰,多釀酒是正經!”

鍾湘菱顧不上點數,又去開了另一箱,許菁菁來不及阻攔,就聽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這又是什麽!”

她轉頭去看,陳時青送來的那口箱子,比陸家裝銀子的還要大些,裏邊一半雪花銀,一般珠翠鐺玉,甚至連夜明珠都有幾顆半拳大小的。

鍾湘菱目瞪口呆地看過來,許菁菁啪嗒一聲把箱子蓋兒扣上,兩人都沒看清在箱子邊露出一角的信封。

“什麽都是,就是不是咱們的,陳大人寄放此處,先搬進裏頭放著,等人來拿。”

鍾湘菱嘴角忍不住抽抽,這銀子就算了,好歹能拿到城裏銀號存起來,可這一箱子的珠寶,要擱在酒坊裏,她夜裏還能睡的著麽,不得天天拿著刀子坐上頭守著啊。

“誰的?”

“啥時候來拿?”

“有沒有辛苦保管的錢。”

“你可不能濫好人啊,收著東西在酒坊裏可費勁了,人鏢局幹這活兒還不便宜呢,你要給人放酒坊裏,那不得紅玉日夜看著,不收銀子可虧大了……”

鍾湘菱絮絮叨叨地圍著大箱子轉,許菁菁看著那口所謂的陳時青會送來的“大禮”,的確夠大,但與她何幹,她此刻並不想再多與他家攀扯上,封好箱子推到後院裏鎖上,隻等他派人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