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說話。”
“許菁菁,你弄這樣一艘畫舫,喊著些人來吃喝玩樂,想幹什麽?”
江瑾楓把人拉進房裏,看著跟前低頭不語的人,隱忍控製著手下的力度,既怕把人捏疼了,又恐她一副閑懶的模樣,絲毫不知自己心中惱怒。
許菁菁把頭撇過一邊,努力控住了自己的心潮湧動,冷言道:“原來是江公子。”
“我道是誰,光天化日在畫舫上就敢劫人,江公子不必劫我,你的東西都在酒坊裏,不在畫舫上,想取回箱子,帶著你的人上酒坊去把賬結清了,隨時可以搬走。”
“我這裏還有事,恕不便陪你去,再者京城路遠,來回舟馬勞頓,不應耽誤公子功夫,茶這次就不請了。”
“江公子請便。”
許菁菁確定是那個在魯陽驛站一走了之音訊全無的人,此前總總以為都消散了的怨氣回過神來時已經噴湧而出。
她掙開手腕,退遠了些,理了理衣襟,正色說道。
“江公子?”江瑾楓看著此刻連眼神都要斜著看窗框不看自己的許菁菁,眉心緊蹙,“你這是什麽話。”
“你船上的媒人我遣走了,花廳裏的那些男子,吃得喝的我自會付賬,菁菁……”
他語氣軟了下來,喊了她的名字,似是有許多話想要說,許菁菁卻似感覺不到,語含不快打斷他道:“你憑什麽攆我叫來的人。”
“我說得很清楚了,想要來搬東西,到酒坊把欠的賬結了就能搬。”
“誠然公子家大業大,我隻是一個做買賣的,壓根招惹不起。所以還請江公子高抬貴手,讓我好生過安穩日子吧。”
她說完又退了一步,直退到門邊,見著他伸手想來拉自己,速度拉開房門,躲了出去,隨手把頭上的發帶解下來,纏在門把手上繞了好幾圈,叫門從裏拉不開,自個一溜煙兒跑了。
等江瑾楓拉不開門,從窗戶翻出來,她已經換了搜小船,滑向岸邊去了, 他看著手中的發帶,一時無奈苦笑,早猜到貿然出現,她的反應會不大妙,但一早從小石頭那裏聽說畫舫的事,來了又見著她點了其中一個男子要見,他想也沒想就把人拽走了。
此刻身後的船夫也追了上來,拉他討要租用畫舫和一應吃食的銀子。
“公子是不是姓江,許娘子說這船的賬找您要呢,您可不能走。”
江瑾楓無奈掏銀子付了帳,掃了一眼花廳裏還在暢飲對酌的長陵公子哥們,朝船夫道:“賬我結了,之後他們再要吃喝,你管他們要去。”
說罷也招了一條小船,往岸邊去。
他回了榆樹村,但許菁菁不在家中,他又去了酒坊,鍾湘菱見著他一個人來,瞪大眼睛,隨即轉身回屋拿出了兩大本賬本摔在他身上。
“你還真回來了啊,看看,沒問題的話賬結了,東西在後院呢,你就算一個人搬到天黑也別想我出人幫你!”
鍾湘菱一臉憤憤不平,攔著門不讓進,“你那些破箱子,存在我們這兒時間可不短了,收你這些銀子不過分吧,人既然來了,就幹脆點把賬結了,愛上哪兒上哪兒去。”
江瑾楓以為她隻是要銀子,二話不說,扯下腰間的荷包拋了過去,“銀子都在這,東西是給菁菁的,她人呢。”
說著就要進酒坊,鍾湘菱硬是攔著不讓,“酒坊裏都是女子,你進來不方便。”
奈何哪裏攔得住,他篤定她就在酒坊裏,一路從大門到中院到後院疾走,終於在後院的堂屋裏見到了她。
還有她身邊的男人。
“表姐,這人非要闖進來,我攔不住。”鍾湘菱手裏拽著沉甸甸的荷包,氣喘籲籲地跟上來,上氣不接下氣道。
許菁菁回身看著愣在院中荷花池邊的江瑾楓,示意鍾湘菱不用管了,跨出門檻走向他。
“來拿東西嗎,在這邊,跟我來吧。”她語氣平靜,和在船上時儼然不同,已經不見絲毫慌張,她從腰間解下鑰匙,打開了西側一間小屋的門,“都在裏頭了,你可以數數。”
“這是每次有人送東西來時記的單子,你可以核對,如沒有問題,今天就讓人來搬走吧。”
她遞過來一張寫滿字的紙,江瑾楓沒接,直接抓著手腕把人拉到身邊來,警惕地看著一同從屋裏出來的男子。
“他怎麽在這。”
他知道酒坊的後院她改成了臥房和書房,平日夜裏他悄聲來看她時,隻有她和鍾湘菱住在此處。
但此刻屋裏竟還有旁的男子,還是那個跟她一起去魯陽做買賣的楚譽,江瑾楓一時心潮難定,她甚至不想讓自己進來,卻允旁的人隨意進出。
許菁菁站直了身,不想叫外人看這熱鬧,把被拉住的手背向了身後,“楚公子,今日我還有些私事,實在抱歉,我們另尋時間再談。”
楚譽溫文地點點頭,看向江瑾楓的眼神頗有些複雜,他走出屋子後,裏頭還出來個溫婉意,跟在他身邊一道離開,路過許菁菁身邊時,溫婉意福了福。
“許娘子,那我們就先走了。”
楚譽則朝江瑾楓拱了拱手,“今日來訪,不知江大人會來,打擾了。隻是城裏四處都在找尋都禦史大人的行蹤,大人此間事了,還是早日回城吧。”
他早知江瑾楓來了長陵,但一直沒有告訴許菁菁,前陣子江瑾楓突然孤身從城裏消失了,卻原來是來了榆樹村。
此刻看著兩人站得相近,眼中不免有些落寞,身旁的溫婉意瞧出來了,隨即叫住了許菁菁。
“許娘子,這位是……”
許菁菁注意力都在身後糾纏的手上,即便衣衫袖子寬大遮住了,還是怕給人看出不對勁來,又聽楚譽喊出都禦史三個字,知道了江瑾楓此次來長陵,多半也不是真為著來尋她,因公事來的還差不多,更加氣鬱,突然溫婉意叫她,才回過神來。
“來取東西的。”
“她相公。”
兩人異口同聲,溫婉意見勢趕緊轉了話題,“上回你說新到的布匹顏色好看,下次我帶些來,換你的酒,你可不能不答應。”
“你們忙,我和楚公子像告辭了。”
說著拉上楚譽,頭也不回地往酒坊外走,許菁菁沒法子送人出去,朝鍾湘菱使了個眼色,讓她去送一送,這邊回過頭來看著江瑾楓,“你……”
“我是來取東西的?”
他打斷她,不滿地指了指自己,方才看著屋裏還有旁的女子,似是跟楚譽一起來的,並非單獨來見她,他的臉色才總算好了些,但許菁菁與人說他隻是來取東西的,他又給氣笑了。
“這是親事也不肯認了麽。”他無奈地看著許菁菁,“不告而別是我考慮不周,但當時情勢所逼,是迫不得已之勢,不知我的行蹤和在做的事對你和榆樹村都好……”
“沒有的事為何要認,又不是真的。”許菁菁並不想聽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想再去爭論過去的事。
“有婚書為證,自然是真的。”他垂下眼,知她拿假成親說事,自是不能同意,“當初你拉著我成親,不是這麽說的。”
“婚書是假的。”
許菁菁終於掙脫手腕,快步往屋裏走去,邊走邊道,“都禦史大人,那是民女花錢找小吏買的,衙門裏也沒登入籍冊,你我婚嫁,本就不受約束,各生歡喜……”
許菁菁撂下一記重磅,越走越快,進了屋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哢嚓在裏頭上了閂,“我自然可以相看別的男子,你也可以迎娶門當戶對的高門貴女。”
江瑾楓怔在院中,久久回不過神,從她說婚書是假的開始,他便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怎麽會是假的呢。
他每日帶在身邊,即便知曉她身邊有他人覬覦,也因為二人有婚書為憑而不覺慌張,此刻她竟說那是假的,若那是假的,豈不意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