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越想越覺著好奇,看著江燕回跟玄陽走遠了,拉了江瑾楓回屋準備打聽打聽。

“那個……你餓不餓,我記得屋裏還有些福祥記的芝麻酥糖,泡壺茶一塊兒吃點唄。”

“對了,上次劉嬸子送來的瓜子還有沒有了,是不是放在這屋了,我去拿,你先把茶壺裝滿拎進去。”

她有些興致勃勃,江家任由江瑾楓待在這裏的事尚還好說,畢竟這麽大一個家族,總會容許幾個任性的,他如今擔著的職還是新指派的,她最初遇到他時,他還一個閑職都沒有的。

比起這個,她更好奇玄陽和江燕回,以她翻了這麽多話本子的經驗,這裏頭絕對有旖旎千絲,千回百轉的故事可聽。

一個是邊疆歸來的冷麵少年將軍,一個是鬼主意一抓一大把的任性小公主,他曆盡艱辛回來,她叫囂著自己瞧上了俊俏的探花郎,他便帶著她出宮尋人,一路近身貼心守護,尋著永遠找不到的人,遊著看不膩的山山水水……

她就算在書鋪裏掘地三尺,也無人敢寫這樣的本子,今日遇上了,不聽聽夜裏如何睡得著。

待她抱著裝瓜子的罐子,拎著一包芝麻酥糖回到屋裏,江瑾楓已經倒好了兩碗茶坐在桌旁等著了。

江瑾楓也正好有事今夜要與她說,若不是江燕回跟玄陽天黑後突然到訪,他早就上酒坊尋她去了,此刻見著她主動邀自己,也不像前幾日那般氣惱了,嘴角自是沒放下來過。

“來了來了。”許菁菁用腳勾上門,三兩步到桌前,把東西都放好,立即坐下來,邊拆芝麻酥糖外層的油紙,便開始套問。

“今日你的兄長要來,你也沒提前給我說,還有玄陽,之前問你,你也沒說她跟李什麽,對,李存勖的事啊。”

她還怕直接問江燕回和玄陽,他會不肯說,拐了個彎先提了李探花。

“你家不是正需要人手的時候麽,怎麽你兄長還能隨意離京?還帶著玄陽……”

江瑾楓看著藏不住雀躍的許菁菁把芝麻酥糖推過來,還抓了把瓜子在手裏,滿臉的好奇忍得艱難,不忍叫她抓心撓肺,也想快些說完這個,好提正事,便直接道:“李探花中探花都是去歲的事了,玄陽在宮中規矩多,她沒見過他。”

“沒、沒見過啊。”許菁菁眼珠子一轉,正想繼續往下挖,“那……”

“我也不知他們會來,夜晚才到,應該就是不想打擾我們,免我們還要費心思做飯招待,這樣挺好的,不用放在心上。”

“他倆一個愛作鬧,一個願縱著,不必管他們。”江瑾楓把芝麻酥糖喂到了她的嘴裏,快速而言簡意賅地概括完畢,“參和他們的事容易倒黴,你看去歲的李探花。”

做好準備聽故事消遣的許菁菁滿心滿眼的興致瞬間被澆滅了,息得一點火星子也不剩,“哦,原來如此。”

她眼中失落,歎了口氣,瓜子也倒回了罐子裏,默默的劃著茶碗的邊,開始覺著有些無趣。

江瑾楓看她總算從旁人的事中抽出神了,便準備說說他倆的事,“你方才說,如今情形,兄長為何還能離京。”

“不必擔心,隻不過是才從上次的事情中抽身出來,如今尚需低調些,兄長交了兵權,換了帶玄陽出宮,不算壞事。”

江瑾楓甚少與她提及這些朝堂上的事,今日不知怎麽了,竟給她分說起其中的緣由,許菁菁聽著聽著,芝麻酥糖全叫他喂進了她的肚子,滿嘴甜香之餘,也弄清了江家如今的大致狀況。

自從江家一門兩個將軍在外被汙通敵叛國,江瑾楓隻身上西北塞外奔走,事情解決之後,回朝的江父和江燕回仍舊免不了被一眾言官彈劾,江府雖回複往昔,但到底與從前不同了。

江家出了個江瑾楓。

如今的聖上,因扳倒四王袁修齊之事,越來越仰仗他,這於江家是福也可是禍,稍加不慎,叫皇帝猜忌,隻怕再難翻身。

玄陽能跟江家走得近,甚至要入江府,皇帝未必沒有其他的打算,尚公主的駙馬,便不能再出仕為官了,江家一門幾個兒子,總不能文的武的,都要在朝堂上占個一席之地。

江燕回交兵權,他把都禦史當個閑職掛著,都是為此,為著保全江家暫時做的退讓罷了。

“為何要與我說這些。”她莫名有些緊張起來,也不知是不是聽了他說起的那些驚惶險境的時刻。

“嗯,你仔細聽我說,若有什麽不明的,也可直接問我。”

他正了正神色,難得在她麵前一本正經地端正坐好,“江家的如今的情形便是如此了,若是你不嫌棄,趁著兄長還在長陵,我想托他上家裏來與你父親見見,之前缺漏的,我們一一補上。”

許菁菁沒料到他會說這個,前兩日還為著指婚聖旨與嫁婚書的事,她還不待見他,此刻突然聽他提出要補全禮數,其中意味著什麽她心中了然,嘴上說著不好,耳尖卻漸漸泛起微紅,暈到了臉頰。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我……我覺著不急,咱們再緩緩……”

“不緩,都緩了這許久了,再緩就得過年了。”

看她臉紅,江瑾楓心中也似被撥了弦般,那肯鬆口讓她再躲。

“不必擔心,隻是一個形式,我們還繼續原來的日子。”江瑾楓說著眼裏自然流露出深情與眷念,起身把她拉近自己,“日後無論什麽情形之下,我都會護你周全的。”

“至於我家裏,父親素來不會過多管束我與兄長,他回到江家,自然沒人敢多置喙。”

“知道你不喜那些繁文縟節和錯綜複雜的關係,我早已說通叫他們不來打擾,等過些年我這閑職做到底調派回京了,自然有相見的時候。”

“家裏如今還有三弟幫著我父親,我們且過幾年逍遙日子。”

他輕輕環著她,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似是在寬她的心,“之前答允過的,等我回來就把禮數補上,要賴賬?”

“誰賴賬了……”許菁菁喃道,若不是他什麽都瞞著她,何至生出這些事端。

“嗯,那我便讓兄長明日過來了。”他揮滅了桌上的蠟燭,手依舊圈著她不肯鬆開,夜色沉沉,月華從窗戶透進屋中,投射出相擁依偎的兩道身影。

隔日近晌午,許菁菁才悠然轉醒,伸手撥開床帳子,屋裏不見江瑾楓的蹤影,屋外人聲嘈雜不斷,竟好似都在她家中。

她起身下床,出到門外,直接就愣住了。

院子裏堆滿了箱子,全都係著紅綢,還有人不斷地往裏抬,門外聚滿了來看熱鬧的村民,還有小娃兒們跑鬧唱跳。

她出來,人群裏更熱鬧了,得虧玥娘領著鍾湘菱幫著照應,她才得以脫身出來,往老屋去。

昨日才說的話,他總不能今日就叫江燕回上門來了吧。

許菁菁才進老屋的門,就覺著自己還是低估了江瑾楓的行動力,江燕回非但上門來了,還似是已經在她睡著的時候,把許老爹和大舅都搞定了,幾個人正圍坐在一起,翻著一本老黃曆各抒己見。

“菁菁,你來來來,我跟你大舅可挑了好半天了,江家哥兒也出了主意,攏共選出這些好日子來,你來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菁菁你不用操心,這事我跟你爹有經驗,你隻管挑個看得上的,就可以上酒坊忙你的去,其他的我們來。”

大舅和阿爹兩人皆是滿臉喜色,也不知他們是如何被說動並理解她先是招了婿,而今又要重新過禮的。

不過不用她操心繁文縟節確實對了她的胃口,“就這個吧。”

她隨手指了個日子,他朝她看過來,正正是他也選的那一個,江瑾楓嘴角向上彎起,笑得像個傻子。

隻頭疼了鍾栩良和許長林,“這……這會不會太趕了些。”

一旁始終好好陪著的江燕回看了眼弟弟,和和氣氣道:“也不算趕,若是人手不夠,我那裏有……”

江瑾楓隻顧看著許菁菁,他如今心心念念唯有早日行完禮數,昨夜的好睡香眠嚐過,多等數月自是不能。

他也與她一樣,都沒多看,直接選了——

三日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