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許清晨,許菁菁醒來,屋裏屋外靜悄悄的,平日早上院子裏都會有劈柴的聲音,她側耳去聽卻一點動靜也無。

她心下一緊,抓過自己的衣衫,簡單攏了攏頭發,紮在腦後就推開屋門走出去,江瑾楓不在。

她又往灶房去,鍋裏有煮好的粥,她摸了摸鍋蓋還暖著,人應該才出門沒多久,許是去河邊洗衣裳了,他們一直各洗各的,早上後頭的河邊人少,去了不尷尬。

許菁菁悄悄地舒了口氣,這段時日她都忙著酒坊的事、忙著許家的事,差點兒忘記她最初遇到他的時候,他正遭遇的險境。

如今人已經好全,有什麽理由不去解決把自己陷入絕境的困局呢。

雖知總有一日他會離開榆樹村,她也曾答應過會送他回去,但是一早起來突然不見人,她心裏還是有些悶悶的。

她默默地坐下來吃江瑾楓準備好的早飯,吃了一碗又一碗,他還沒有回來。

外邊日頭已經升高,許菁菁越吃越覺著心頭的慌悶,她給他易妝的手法他每日看著,早能熟練地給自己捯飭,手裏還有她三不五時給的幾個零碎銅錢攢著,可不就是隨時想走就能走?

可是不對呀,他不回來就不回來,她慌什麽。

她放慢了吃粥的速度,一粒米一粒米的扒著,細想這段相處的時日。

最開始救他,是想做寡婦來著,後來看他傷勢還有救,就沒了這個想頭,等著把人送回家換點酬謝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但她到現在都摸不清他家到底在哪裏,從前是個什麽身份,試探過幾回,都叫他給避開了,難怪自己突然不見人了會有些慌悶呢。

連人家在哪兒都不知,這般沒有保障,這要是跑了就整一個血本無歸呀。

定是如此。

才會不安和慌悶。

她撫了撫不安的心,開始寬慰起自己,卻越是這般想,就越覺著氣不順起來,都血本無歸了,還吃哪門子的粥!

正待她啪地放下筷子,咻地站起來準備出去把門鎖上時,吱呦一聲,江瑾楓推開院門,大步走了進來。

手裏提著三隻野兔,身上的衣衫有些汗濕了,隱隱可見其下強健的胸膛。

許菁菁眼神微微閃爍,不好多看,目光避向一旁,方才見著人的那一刻,她心頭的鬱鬱瞬時就消散了。

“大早的,上哪兒去了?”她明知故問。

江瑾楓剛剛拎高手裏的野兔,想給她瞧瞧,冷不防被她涼颼颼的語氣給驚了一驚。

看她氣鼓鼓地瞪圓了眼睛,想起自己一早出門沒給留個字條也沒提前說,心裏也是一咯噔,忙解釋道:“昨天你不是想要林家的野兔嗎。”

“我進山找了找,蹲了一早也沒幾個兔影,就捉到了三隻……”

“不信你問林大山,我進山的時候他也在,我下山的時候他還在上頭轉悠。”

原來是進山獵兔去了,許菁菁神色漸鬆,拿來簍子把他手裏的野兔裝進去,嘴裏埋怨道:“我什麽時候說想要林家的野兔了,你下次要去哪兒能不能提前給人打個招呼。”

“這要是有人來家裏見著你不在,隨口一問,我都答不上來,誰家的夫妻是這個樣子,沒的叫人懷疑。”

江瑾楓輕輕地嗯了一聲,耳尖因從她口中吐出夫妻二字有些微微發紅,溫聲道:“我不會不告而別的,答應過你,會先等酒坊做起來。”

“況且你手裏不是還有我們的婚書?就算是真的有事要暫時離開,也會和你一起先把這事處理好。”

他軟言好聲說著,順手把裝兔子的簍子提到牆邊去放,心中因她在意此事而莫名漸生歡喜,背著身不自禁嘴角微揚。

許菁菁頓了頓,心虛地沒戳穿婚書是自己買的假文書一事,也沒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下去,而是往旁扯開話頭。

“那、那便留一隻野兔,剩下兩隻待會兒我們進城賣了,回來還要去一趟酒坊,酒曲製好了可以開時釀酒了。”

她說罷匆忙回屋收拾進城要帶的東西,暗暗決心進城途中可要好好再探探他的底。

“好。”

江瑾楓也回屋換下身上汗濕的衣裳,進城恰如他意,前幾次借著替她買東西或送東西的機會,他在長陵城裏留了些印記,正好可以去看看。

兩人準備妥當一道出門,江瑾楓一手拎著裝野兔的簍子,一手掛著她準備好的筐子,裏邊是水囊和一些麵餅。

恰是下地幹活的時間,村路上沒什麽人,隻在村口的大樹下有幾個阿婆坐著曬太陽,看到許菁菁路過,都投來關切的目光。

“菁菁呀,進城呐,兩人一起好啊,當年我和老頭子就去哪兒都一塊兒,有啥事隻要兩人能一塊兒,遲早都能想著法子。”

“是呀是呀,年紀輕輕的什麽都來得及,不叫事兒。我聽說長陵東市的杏林春有位老章大夫,啥都能治,四五副藥下去,隔年就能抱個大胖娃呢。”

……

阿婆們三兩句不離胖娃娃,許菁菁不敢多留,點頭連連稱是是是,就拉著江瑾楓逃也似地出村了。

一路上還略有些尷尬,她偷偷看他麵色,並無惱怒的樣子,才漸漸放鬆下來,循循試探道:“對不住啊,累你被村裏人說三道四,若是換了從前,想必不會有這樣的事,旁的人也不敢隨意議論你吧。”

江瑾楓心裏惦記著進城後尋個什麽樣的借口暫時離開去看看自己留下的印記有無回應,不意她有其他意思,隨口嗯了一聲。

“我看阿婆們也沒惡意,不過是尋常關心小輩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許菁菁瞧他沒抵觸,趕緊順杆而上,“嗯,我從前曾在長陵城裏給大戶人家府裏做過事,見到的頂頂厲害的就是府中的老爺和公子了。”

“因有親戚在州府裏做官,公子就算再胡來,在長陵城裏也無人敢論其短長的。”

她說著偷偷觀其表情,在說到州府裏有人做官時,也不見他麵上有什麽變化,依舊淡淡的仿佛這並不稀罕一般。

許菁菁不由得心裏一驚,他的來曆,難不成還大過州府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