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戰鬥的少年們
春日裏，梳著道髻的少年道士撚著繡針撥弄著寒燈，不知在撥弄些什麽。
殷支將那枚殷紅的圓形丹藥放到鼻下深深的嗅了幾嗅，滿臉的陶醉，而後獰笑著看向燕寧說道：“燕寧，可敢一戰？”
燕寧提傘往前，立到關酸風和青衫儒生的前麵，答道：“有何不敢。”
殷支大笑幾聲，仿佛他已經成為了這場比試的勝利者，然後目光掃向蘭台石階上的少年道士、身旁的程幾許和簫關去、以及身後的無袖春衫漢子，言語道：“這是我和燕寧兩個人的戰鬥，你們誰也不準插手。”
其實也是說給對麵的五個人聽。
關酸風緊握劍柄的手鬆了鬆，眉頭微蹙地望向燕寧的背影，其身旁青衫儒生的眸子裏則多了幾分欣賞之意。
陶委泥和曹萋萋、趙禾有些擔心地看了燕寧一眼，雖然他在霞山行中令人大吃一驚，並且成為切霞院參加春擇的第一人，但對於燕寧的戰鬥力他們誰也沒有底。
殷支明麵上確實隻是下品洗塵境的修為，可他有個天才哥哥，在短時間內迅速提升境界應該還難不住殷吒，比如殷支手上那枚殷紅的圓形丹藥，那是殷吒從灼郡得來的上等丹藥灼紅丹。
灼紅丹借天地之火燃燒使用者的生命力，從而迅速提升境界。
也因為灼紅丹會燃燒使用者的生命力，所以殷吒才不願讓殷支使用這種非常手段去提升境界，可再三羞辱殷支的燕寧已經成了他的心障，比如霞山行結束時的羞辱。
燕寧與殷支的賭注本應該在春擇結束時兌現，可殷支在霞山行結束的時候便已經在全院師生的麵前向燕寧道了歉，事後他才想起他和燕寧之間還未分出勝負，那他在霞山行結束時便道了歉豈不就是向燕寧主動認輸了？當時委實被燕寧氣昏了頭腦，如此氣憤難消。
抹除心障的方法有很多，最簡單也最有效的一種就是親手把燕寧解決掉。
讓人脊背發涼的陰氣從殷紅的灼紅丹中散出，燕寧催發真元施展出白石法身時，殷支也在同時間將灼紅丹放入口中，喉嚨微動，灼紅丹便順到了丹田內，刹那間，丹內蘊藏的天地之火熊熊而起。
極其痛苦的慘叫下，殷支的境界在飛速地提升著，眨眼間便從下品洗塵境突破至洗塵境小圓滿，眼見著即將要突破至大圓滿時，殷支似是無法再忍受天地之火的灼燒，滾燙的雙手一按腹處丹田，痛苦頓時消退，境界也就停在了洗塵境小圓滿。
或許藥效的時間不長，或許迫不及待地想要解決燕寧，殷支仍然毫無廢話，提起雕虎銀柄劍便朝著燕寧劈去，抬手間就是切霞劍法。
一劍挑雲，兩劍承光，三劍斬風，四劍切霞。
以殷支對切霞劍法的粗糙領悟，哪怕一劍挑雲都是馬馬虎虎，可也抵不住他現在暴漲的境界。
粗糙的挑雲一劍，洗塵境小圓滿的如潮真元洶湧地壓向燕寧，境界威勢也足以穩穩地壓製上品洗塵境的燕寧。可燕寧有大黃書，大黃書裏有千餘道法，千餘道法最差的也是上等。
何況燕寧還有把傘，傘裏有柄劍。
鋥！
一聲清鳴響徹天地。
燕寧從傘柄裏拔出劍來，一柄平直的普通長劍橫於身前，慢慢地，一層清冷的銀霜鋪滿平薄的劍身。
大黃書上有道法名清霜訣，可除心中雜火，除邪祟。
一劍刺出，道畔寬大的如劍樹葉頓時被清霜凝住，從而無法再隨風飄動。
劍尖兩相抵，清冷的劍意與滾燙的劍意猛然碰撞，一道銀色小圓弧和一道殷紅的小圓弧於劍尖處霍然對衝起來，兩人腳下的五六塊青石板也因承受不住劍意的衝擊忽而破裂下陷，燕寧與殷支因此各自矮了一分。
噗！
灼紅丹的藥效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駕馭，尤其是殷支沒有忍住天地之火的灼燒提前提住了境界的暴漲，從而沒有將藥效徹底消化，於是境界在提升的過程中就出了問題，而且燕寧所施展的道法很是巧妙，剛好能夠克製滾燙的劍意。
所以對衝不過五息，這場短暫的戰鬥便以殷支吐出的一口黑血而告終。
燕寧收劍，對衝時所承受的滾燙劍意也著實讓他有些不好受，可已經比受到灼紅丹反噬的殷支強得多了。
見殷支手中的雕虎銀柄劍掉落在地，以及此刻他的狼狽樣，梳著道髻的少年道士便知他再無一戰之力，可既然選擇了投奔殷吒，那麽殷支的安危就不能出岔子，於是少年道士撚著繡針，低頭在寒燈裏撥弄了兩下，再吹上一口氣，一蓬火焰便撲通地躍至眾人的眸子裏。
一股危險的氣息也隨即而至。
正當少年道士欲催動陣法之時，隻聽一道充滿戰意的聲音突兀響起：“等等，我想和關酸風比試一下。”
程幾許提著那柄滿是紅鏽的長劍往前踏了一步，盯向麵無表情的關酸風。
少年道士看了看捂著腹處丹田的殷支，而後停下了動作，靜等程幾許完成他的戰鬥。
“關酸風。”
程幾許麵向關酸風說道：“其實我也很想和你做朋友，可是你不知道我從小承受了多少你無形中襲來的敵意。”
關酸風很正的眉目滿是不解，沒有答話。
“你我兩家自幼為鄰，本該友好相處，成為一對互幫互助的好朋友，可現實是，無論做什麽你都要比我強。”
程幾許似是觸動了心裏不好的事情，神情愈發地痛苦起來：“你天資聰穎，三個月就能開口說話，而我用了九個月，那時我娘就會對我說看看人家關酸風，你這個笨小子。”
“三歲那年，你能拉開一張弓，射下一隻大雁，而我隻能用泥巴砸野雞。”
“八歲那年我們遇到一個喝醉的盜匪，我嚇得落荒而逃，你卻用陷阱將他捉住送到了縣衙，領了賞錢。”
“還有九歲那年我力氣大了許多，獨自一人打死兩隻幼虎，可我把兩隻幼虎扛到家中的時候，不但沒有得到我娘的誇獎，反而一頓臭罵，說人家關酸風殺死了一頭黑熊。”
“那些時候，我娘都會對我說看看人家關酸風，你這個笨小子。”
聽到這些言語的關酸風滿是訝異之色，他從沒想過程幾許會記得這些事情，並且會因為這些事情把他當成敵人，這不是他的本意，關酸風做這些事情其實都隻是為了換點錢給程幾許買麥芽糖吃，因為程幾許的娘不給他買。
不明真相的其他人在聽到這些言語後也都紛紛感歎幾句，漸漸對程幾許生出同情之心，始終活在別人家的孩子的陰影下，確實很可憐。
程幾許頓了頓，再道：“你十三歲感應到天地元氣開始修行，我也十三歲開始修行，而十六歲我突破上品洗塵境的時候你隻是中品，本以為我終於可以贏你一次，卻不想入切霞院不到一年，你先我突破小圓滿。”
程幾許又頓了頓，而後釋然輕笑道：“我很感謝你能一直把我當成朋友，如果你不是別人家的孩子，我也會把你當成好朋友，可我們之間必有一戰。”
說話時程幾許的真元噴湧而出，感應之下才知曉原來程幾許已經突破洗塵境小圓滿，隱隱間甚至摸到了大圓滿的門檻。
“關酸風，如今我又趕上了你，可敢一戰？”
關酸風很正的眉目皺得很歪，像是在思慮某件很重要的事情，程幾許將滿是紅繡的長劍指向他時，他的眉目舒展了下來，然後說了一句：“幾許，我大你兩個時辰，所以十七年來我一直以哥哥自居，既然弟弟發起挑戰，做哥哥的又怎麽能不應戰。”
真元潑濺時，春服獵獵作響，少年道士手中寒燈的那蓬火焰搖曳了起來，而後程幾許馭動真元朝著關酸風試探而去。
一息後，散去真元，扔掉滿是紅鏽的長劍。
程幾許苦笑搖頭往鐵葉樹街道北端離去，不發一言，也不再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