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則淮輕輕撫上傅明月的臉,微微歎了口氣。

這一夜,他心裏有事兒,是一夜都沒有睡好。

……

?傅明月第二天早上收到傅家來的信,說是傅三娘要前來拜會,這可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如今她懷有身孕,這京城裏頭的大事小事一個個都瞞著她,傅明月並不知道皇上要清算傅家二房,就點頭答應了。

傅三娘是當天下午才過來的。

傅三娘是第一次來鎮南侯府,沒想到鎮南侯府竟然修得這麽大,門口守著的也不是護院,而是穿程子衣的侍衛,那不就是錦衣衛的人嗎,就應該是伺候皇上的……怎麽會在鎮南侯府當差?

傅三娘也是見過些世麵的,如今也沒想明白這一茬,原本想問來接她們的念芸,又怕顯得自己沒見識,還是憋著沒說話。

馬車進了垂花門,卻還沒有停下來,念芸笑著解釋:“……內院的路太長了,免得姑奶奶難走。”

馬車沿著寬闊平坦的青石路往裏走,先是走過太湖石堆疊的假山,有清泉自上流入小池子,經過池子上的漢白玉拱橋,才看到遠處一座三進的院子,沿著粉牆往裏駛去,路上的景色十分雅致,傅三娘看著心裏卻有點不是滋味。

到底是傅家的堂姐過來了,恰好今日太陽不錯,她就由丫鬟扶著坐在院子裏曬太陽,也算是迎一迎傅三娘,坐了沒一會,遠遠看到馬車嘚嘚跑過來,在正院門口停下,婆子放了轎凳,扶傅三娘下了馬車。

傅三娘那門見不得人的親事作罷了,她也沒了那些個煩心事,倒是沒什麽變化。

傅三娘卻很快打量了傅明月,她被一眾丫頭婆子簇擁著,身穿淺粉色寶相花紋長身褙子,水紅色湘群,綰了墮馬髻,戴了赤金寶結和嵌黃色碧璽石的雕花簪子……

????傅明月也看著她。

傅三娘嘴角這才扯出一個笑容,走上前和她見禮:“七妹妹這裏真氣派,進垂花門也要用馬車!”

傅明月知道傅三娘就是這個性子,見不得別人比她好,隻是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一旁的丫鬟小聲跟傅明月說:“夫人,外麵風冷,您還是進去吧!”

傅明月就請她先進屋歇息喝茶,休息一會兒再去拜見顧老夫人。

傅明月知道她這是有事兒求她幫忙,可到底是個什麽事兒,她不知道,不過傅三娘也是精明的人,自然不會一來就提,而是先恭喜了傅明月有孕的事,說自己帶了什麽滋補的東西給她。

然後才提起皇上要清算起傅家二房的事情來了。

??“皇上的心思誰也猜不透,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算了的,可誰知道皇上卻是提起我父親不忠不義來,當即在朝堂狠狠說了幾句,沒過幾天,就沒學堂敢收青哥兒了,雖說我和他不是一母同胞,可他到底是我弟弟啊……”說到傷心處,傅三娘從懷裏掏出帕子擦眼淚,“青哥兒你雖不熟悉,可到底是一比寫不出兩個傅字來……”

傅明月隻冷眼看著她,心中沒有波瀾,不管是對二房還是青哥兒,她都沒有半點感情。

見著她這般冷血的樣子,傅三娘哭的更厲害了,“七妹妹,原先都是我們不好,那時候我們是魔怔了,其實我們可沒有害你的意思……往日的恩怨都算了,現在二房都快保不住了,你可得幫幫忙啊。”

她一時哭得很傷心。

念芸在外頭聽到,讓丫頭去小廚房把點心端過來,她親自端了送上去,笑著說:“……夫人早早就讓人把點心備下了,三姑奶奶嚐嚐這些點心。”

傅明月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才說:“來,別哭了,嚐嚐這道點心吧。”

然後,她歎了口氣,接著說:“這件事我也是才聽說的,皇上沒說要清算你們這一房的話,會不會是你想多了?等些日子,風聲散了,說不準也就好了。”

“若說真的要求,你也該去求求王貴人,不管怎麽說,她如今也是皇上跟前的紅人!”

傅三娘一愣,旋即眼眶又紅了起來,“這件事,我寫信給過八娘,隻是如今八娘在宮裏頭,遞消息進去不容易,而且八娘如今位置也不穩固,舅舅的意思是要我不管這事兒,可我父親母親已經死了,我怎麽忍心讓他們死了還要遭受罵名?”

若說孝順,傅三娘比王雨晴有人情味多了。

傅明月心裏想的通透,她們這姊妹二人還真是和傅二太太是一個德行,一個個想什麽都不出,又想保住自己這一房,哪裏有這麽簡單的事兒?

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她又不是個傻子,會要顧則淮去出這個頭,事兒是沒有多大的事兒,可她們姊妹這點小心思,她很不喜歡。

“三姐難得來看我,說這些徒增傷心。先吃點心,一會兒我帶你們去拜見老夫人。”傅明月笑笑說。說完叫了小丫頭過來,安排傅三娘住在西廂房。

?原來的事都過去了,她又不是和二房有深仇大恨,早就不在意她們做過什麽了。

傅明月攜著傅三娘去拜見了顧老夫人,回來之後她先歇息,傅三娘被小丫頭引著去西廂房休憩。

傅三娘小聲和身邊的媽媽說話:“那顧老夫人怎麽一點架子都沒有,像個菩薩似的,這樣怎麽拿得住兒媳婦……”

就算是原來她在陳家,也是每日去長輩屋子裏服侍早膳的。

她身邊的媽媽說:“也不是每個家都要拿捏兒媳婦的,這顧老夫人對別人不和善,難道敢對七姑奶奶不和善?也不看看這鎮南侯府裏頭如今是誰在當家了!”

傅三娘想到傅明月那裏隨便用的茶杯都是德化白瓷,炕桌是整塊的金絲楠木,伺候人的丫頭訓練有素,不相互說話,走路都沒有半點聲音,在顧老夫人那裏吃飯,規矩就不用說了,甚至旁邊還有專門挑魚刺的丫頭,飯後用專門的湯做漱口水……這才是大家族該有的樣子……

傅三娘想著想著有點出神,心裏實在是不是個滋味。

她正想著,卻聽到媽媽叫住了領路的小丫頭,遞了銀子給她,“這位小姑娘,我想問你幾句話。”

小丫頭拿了銀子,笑眯眯地說:“您問就是。”

那媽媽就問:“侯爺身邊可有姨娘,我怎麽一個都沒有見到?”

?小丫頭回答道:“姨娘?我們侯爺身邊沒有姨娘的。”

說著已經到了西廂房,裏麵已經有兩個丫頭開門等著她們。

傅三娘很詫異:“侯爺身邊,沒有姨娘?”

?小丫頭搖搖頭:“我們侯爺便是在夫人沒有進門之前,身邊也是沒有姨娘伺候的。”

?小丫頭拿了銀子走了,傅三娘還怔了很久,“這……怎麽可能,我說傅明月怎麽這麽快懷孕了,難怪啊!”

她心裏感受十分怪異,不是說天下的男子都管不住自己麽,特別是那些武將,平日裏私底下的生活更是**無比,怎麽讓傅明月碰到一個潔身自好的?

那媽媽卻淡淡地說:“這才是好的,證明她的確能說動鎮南侯……要是老太太還活著就好了,您這邊想壓她沒有身份,隻有求著她的份兒。”

????……

傅明月睡了午覺起來,靠著大迎枕看書。

念芸拿了一錠八分的銀子過來,把傅三娘主仆問小丫頭的話轉述給傅明月聽。

傅明月聽完後沉思片刻,吩咐念芸,“賞那丫頭一袋銀裸子吧,這事就算了。”

念芸應是去了。

傅明月繼續看書,她才不管兩人打聽什麽,反正無論怎麽說,她是咬死不會幫忙的,傅三娘又能拿她如何?

下午顧則淮從外院回來,看到她在看書。

??“整日不是看書就是做繡工,你小心傷眼睛。”顧則淮把她的書取走,放到了多寶閣的高處,她伸手夠不到的地方,他的心情又收拾好了,笑眯眯道:“我陪你去走走,懷孕了可不能不走動。”

顧則淮仰頭看著他,“侯爺要陪著我去哪裏走動?正是寒風蕭蕭的時候,又沒什麽好看的。”

顧則淮笑著搖頭:“越來越懶了……快起來,不然我抱你起來了。”

他俯身下來,作勢要抱她。

傅明月連忙坐起來,可怕了他抱她了——依照著顧則淮的性子,可真的做的出來這種事!

傅明月和顧則淮去外麵走了一圈回來,念芸已經在門口等她了。看到她就迎上來,“三姑奶奶說要見您,在西廂房等著。”

傅明月闔顧則淮說:“侯爺先回去吧,我去和二堂姐說會兒話。”

顧則淮微微一笑,不容拒絕地說:“我跟你去。”

這陳家的那些事兒,他還是知道些的,對於傅三娘這個人,他印象不太好,

傅明月有點猶豫,她覺得這件事她處理就好,不需要顧則淮介入,他介入反而麻煩了。

顧則淮卻率先往西廂房走去。

傅明月隻能跟在他身後,顧則淮伸手來牽她,傅明月便什麽都沒說,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來。